平日里太忙,他根本抽不出时间陪着两个孩子,两个孩子,都很怕他,不过青燕被骄纵惯了,所以对他很没有礼貌,也不够亲昵。
而青痕那个孩子,总是怯生生的,就算看他,也是远远的偷看,哪里像皓皓这样,整个身子都依偎在凌影冥的怀里。
他看着这样的场景,心里一阵酸涩,今天忙完所有的事情,他要去陪陪青痕了,不知道青痕,有没有再被青燕欺负。
“皓皓,你已经醒了,现在我让你再入一次梦,治好我梦里的刀伤……”凌辰希看着皓皓,斩钉截铁的道。
他肩膀旁边,“嗡嗡”飞着一只小蜜蜂,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谁也没有注意塍。
就算有人注意,也不会有人想到,这只蜜蜂,暗含玄机。
见凌辰希不再走动,那蜜蜂绕着黑暗的牢房飞了一周,然后振动翅膀,飞离了牢房。
皓皓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凌影冥,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凌辰希,他伸手搂住凌影冥的脖子,害怕的道,“叔叔,我觉得浑身都疼……鲤”
“你睡了四天,当然浑身都疼了!”凌影冥帮他揉着细细的胳膊和小腿儿,帮助他站起来,皓皓脸色苍白,站在那里,摇摇晃晃。
凌辰希站在一边,也不催促,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皓皓。
现在,他改变主意了,他不打算杀掉这个孩子,这个孩子竟然拥有一些特殊的力量,他要养着这个孩子,让他帮他做事情。
想到这里,他对着皓皓伸出手,“皓皓,过来,帮叔叔治好梦里的刀伤,好吗?”
皓皓摇头,戒备的看着凌辰希,“你是坏人,我不要帮你!”
凌辰希的脸色难看几分,他放下手,眯起眼眸,看着皓皓。
皓皓瑟缩着退在凌影冥的身后,凌影冥拉着孩子,皱眉道,“老六,我们之间的争斗,何苦牵扯上一个四岁的孩子?”
“老四,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凌辰希冷然,定定的看着皓皓。皓皓从凌辰希的身后,探出了一颗小巧的脑袋,用怯生生的眼睛盯着他。一见他正盯着自己看,随即又将脑袋缩了回去。
“皓皓,你娘亲如今也在太子府,你明白么?”凌辰希不轻不重的道。
他的话没有说完,皓皓却如被踩了尾巴一般跳出来,他指着凌辰希道,“你这个卑鄙小人,是你软禁了我娘亲!”
“皓皓,有句话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况且这个世界上,好人和坏人,不是你看上去的那么单纯!”凌辰希上前,想要靠近皓皓,却被凌影冥拉着后退,凌影冥用警惕的眸光看着他,眼神冷漠。
“我最后说一遍,凌影冥,将皓皓给我!”凌辰希伸出手,敌意的眸光,带着森寒的芒刺,定定的看着凌影冥。
凌影冥冷笑不已,只是站在那里,如刺猬般,展开浑身所有的刺,凛然的回视着凌辰希。
凌辰希气极反笑,他推出牢房,轻轻的挥手,随从的几个侍卫,立即上前,想要抓住皓皓。
皓皓尖叫起来,凌影冥也拼命反抗,他突然有些后悔,后悔当初父亲病逝,他被捕入狱,竟然就这么束手就擒了。
他当时只是想着,父亲尸骨未寒,他不想兄弟残杀,可是没有想到……
他戴着厚重的铁链,身体原本就有外伤,此刻动作已经是十分不便。皓皓很快就被抓住,他嘶喊着攻击抓着他的人,尖锐的牙齿,撕咬控制他的侍卫。那侍卫不敢伤他,竟然就这样被他逃开。
凌辰希皱起眉头,缓慢上前,他抽出侍卫腰间的长剑,凛然一剑刺向皓皓。
皓皓浑然不觉,根本不能逃避。凌影冥却红了一双卿眸,上前单手截住了长剑。长剑落在他的手中,猩红的血,从他握着长剑的手中溢出。他站在那里,脸色微变,只是皱眉阴冷的看着凌辰希。
凌辰希冷冷一笑,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一脚踹在凌影冥肚子上,凌影冥被踹的后退几步,可是修长的大手,依旧没有松开那柄劈向皓皓的长剑。
凌辰希已经抓住了皓皓,点了皓皓穴道,皓皓站在那里,不住动弹,嘴巴里面却尖叫起来,“坏人,我不会帮你的,不会!”
“是吗?据说,老四收了你做义子,我倒是要看看,你们父子的感情,究竟有多深……”凌辰希冷漠的笑,一手挟着皓皓,走出了牢房。
凌影冥被抓住,摁在了地上,他的手汩汩流血,整个长剑,几乎都嵌进了他的手掌之中,俊美的脸上,满是血雾,只是一双狭长的卿眸,依旧崭亮却充满恨意。
凌辰希面无表情的看着凌影冥,冷漠的道,“孩子,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治好我梦里刀伤,不然你这个义父,可就要被砍断双腿了……”
侍卫的刀,已经架在了凌影冥的腿上,凌影冥咬牙切齿,看着丧心病狂的凌辰希,他屏住呼吸,看着皓皓,“皓皓,不要受他威胁,叔叔什么都不怕!”
“可是我怕!叔叔,叔叔……”皓皓哭了起来,泪眼模糊的看着凌影冥,他哽咽着,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不住落下。
那侍卫已经扬起大刀,只等着凌辰希的一声令下,就要砍断凌影冥的双腿。
凌影冥躺在那里,被两个侍卫摁住,根本无法动弹,他只是看着皓皓,眉目间一股凛然正气。
旁边的侍卫,已经点起了一炷香,袅袅升起的香烟,预示着时间越来越少。
皓皓哭着,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就无法入睡,他看着那一炷香,绝望的闭上眼睛,希望自己尽快入梦。
可是半响,他哭着醒来,凌辰希没有睡着,他没有办法入梦,他看着凌辰希,哀求的道,“你没有梦,我没有办法入梦……”
“我不管,总之,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凌辰希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一炷香,一炷香已经烧了一半,燃尽的香灰,缓慢落下,坠在地上,如一朵散落的灰色花瓣。
皓皓哭着,求救的看着凌影冥,凌影冥摇头,不以为然。
皓皓哭的更加大声,娘,娘你在哪里,救救我,救救爹爹……
卿瑶翾在自己的房间中,无缘无故的,心骤然疼了一下,她捂着自己的胸口,看着不远处,小蜜蜂“嗡嗡”的飞了回来,落在她的指尖。
监牢中,凌辰希见皓皓实在无法入梦,随即闭上眼睛。皓皓见凌辰希开始配合,也闭上了眼睛入定。
迷雾中,皓皓走近了一个孤寒的宅子,凌辰希坐在那里,浑身都充斥着一股煞气,皓皓瑟缩一下,鼻息间流出险些,缓慢的靠近了凌辰希。
凌辰希睁开眼睛,看见了皓皓,皓皓也不说话,只是撩起他的衣衫。
他小腹上的伤口,没有结痂,但是也没有流血恶化,可见这个人的寿命未到。
“说到做到,你说我治好了你的伤口,你就不动我爹爹!”皓皓哽咽着,抚摸着凌辰希的伤口。
凌辰希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的动作。
皓皓很为难,平日里,都是带着娘亲一起入梦,然后由他看清伤势,由娘亲动手,可是现在,娘亲不在……
他看着那皮肉外翻的伤口,随即手中出现了一根针线,在梦中,他替他缝合伤口,帮他涂抹清凉止血的药物。
凌辰希感觉到了疼痛,可是这种疼痛,让他舒坦,他一直没有出声,只是细细的看着皓皓的动作。
这很神奇,这孩子明明什么都没有,可是竟然随手就变出了针线,还有药物……
他记得,他刺杀他的时候,手里也同样没有匕首的,只是杀念起的一瞬间,他手里就有了刀。
“你这个能力,是生来就有的吗?”凌辰希漫不经心的问道。
皓皓没有回答他,只是用线打了一个结,然后收了针线,“你很快就会好,说话算话,不要再动我爹爹了……”
凌辰希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皓皓醒来,睁开了眼睛,整个人虚弱无比,他看了一眼香,还好,一炷香的时间,没有过。
凌辰希睁开眼睛,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小腹的位置,没有那么疼了,只是走动的时候,会牵扯疼一下下,但是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他对着侍卫摆首,侍卫收回了大刀,皓皓上前,自告奋勇的道,“我答应你,以后都听你的话,帮你,但是你放了我爹爹,不准再伤害他和我娘亲!”
“乖孩子!”凌辰希伸手,抚摸皓皓的脑袋,随即微微一笑,“可是你不知道,你现在没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吗?”
他扬手,“敲碎他的腿骨,让他以后再也不要站起来!”
皓皓瞪大眼睛,“为什么?你不是答应我,不会再砍断他的双腿了吗?”
“没错,我答应了你,可是我没有答应你,不敲碎他的双腿!”凌辰希冷然,拉着皓皓,离开牢房。
皓皓尖叫,不住的回头,眼眸中泪珠落下。他看着那侍卫拿起一个钝锤,一下一下敲在凌影冥的腿上。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牢房响起他撕心裂肺的哭喊,最后他昏了过去。
凌影冥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这种痛,不是从身体上延伸而来,而是从心理上,凌辰希竟然这样对他。
不管是小的时候他和三哥得宠,还是后来他大权在握,他都没有想过,要杀了他和皇后。在他的心里,凌辰希虽然讨厌,总是一副正人君子的形象,可是他总是他的六弟。
六弟,六弟……
他竟然这样对他,这样对一个孩子,这样对一个一直对他手下留情的兄弟……
鲜血从嘴角溢出,他额头上青筋暴发,只是伏在地上,一下一下受着酷刑,最后随着腿骨一起碎掉的,还有他的心,一颗容忍、信守最后一点亲情的心。
深夜的时候,卿瑶翾盘膝坐在那里,前面燃烧着三炷香,摆放着一碗香油。
门外贴着两个门神,门神杀气腾腾,在清冷的月光下,宛如活物一般,镇守在外面。
她割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香油中,血并没有溶于香油,在油中不断沉浮。
拿出三枚铜钱,分别放于染血的油中,她闭上眼睛,双手猛然合起,指尖已经多了一道符咒,符咒燃烧,弃与碗中,铜钱骤然浮了起来。
口中念念有词,她睁开眼睛,太子府的角落,升起一团团雾霾,雾霾随着一只蜜蜂,“嗡嗡”的飞向太子府地牢。
狱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一只蜜蜂朝着地牢飞去,接着是成千上万的阴影,他们被践踏在地,想要起身,却似乎被什么压住一般,根本动弹不得。
眼看着他们身上的钥匙,被一团黑影拿走,接着打开了牢房的门,那团黑影围住凌影冥,接着凌影冥的身体,就在一团黑影的拥簇下,离开了牢房。
所有的狱卒躺在地上,想要开口说话,却根本无法发出声音,他们想要动,却更是连动一下手指都不能。
这是常见的鬼压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在他们醒着的时候发生,明明,他们在值班,没有睡觉。
凌影冥的身体,就这么在黑色阴影的拥簇下,来到了皇宫门口。
那黑色的阴影,一见皇宫巍峨的大楼和金色的光芒,顿时散去,只留下凌影冥的身体,血淋漓的躺在地上。
很快有侍卫发现了他的身体,然后禀告了皇帝,老皇帝看见凌影冥血淋漓的身体之后,吓的瞠目结舌。
风儿,他的风儿,究竟是谁下这么狠的手?
老皇帝纵使年过半百,见过了太多血腥场面,可是看见凌影冥的这一刻,也落下了浑浊的眼泪。
御医束手无策,外伤好治,可是骨伤……
一时间,皇宫轰动起来,这样的伤不用问,也知道是何人下手,老皇帝悲从中来,站在先祖的画像前面,黯然流泪到天明。
他错了吗?他诈死想要看见死后的结局,他错了吗?
他的风儿,谁能还给他一个完好无缺的风儿。
他想起了夭折的大皇子,他想起了失去的凌影瑞,他想起了被大火烧的面目全非的寒儿,他想起了他的风儿,风儿,风儿……
他跌坐在蒲团上,泪流满面。
谁能给他一个完好无缺的风儿啊,谁能?
千帆过后他才发现,原来他最疼爱的,是他平日里最讨厌的总是和他顶嘴的风儿……
那是一个最最真实的风儿,他不会如凌辰希那般虚与委蛇,他在他面前,总是将最真实的自己,表现给自己看,那是因为他信任自己,信任啊……
怎么办?他究竟该怎么办?
老皇帝痛哭流涕,第一次用眼泪宣泄自己的情绪。
卿瑶翾收了阴兵,脸色凝重,她坐在那里,眼神凄凉。
没有皓皓,竟然没有皓皓。
皓皓明明跟凌影冥一起被抓走,为什么他没有被关在监牢。
难道皓皓已经遭遇不测?不,不会的,皓皓不会的……
她感觉有些冷,原本借阴兵之力,已经是件极为损阴德的事情,更何况她白日刚刚帮青燕解除了摄魂之术。
外面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叫声,接着是整个太子府都轰动起来,地牢中的狱卒,竟然在同一时间全部晕倒,牢中的犯人凌影冥不翼而飞。
凌辰希大怒,将狱卒斩杀了个干净,下令全城搜捕凌影冥。可是随即传来消息,皇宫外面发现了凌影冥的身体,老皇帝悲痛无比,让御医立下生死状,一定要治好凌影冥。
整个太医院的人,都如热锅上的蚂蚁。
凌辰希眼神阴鸷,看着这奇怪的种种,恰巧太子妃哭诉卿瑶翾摄走青燕魂魄的事情,于是信步朝着卿瑶翾的别院走去。
卿瑶翾还沉浸在,没有救出皓皓的悲痛中,她坐在那里,前面还摆着请阴兵的阵势,外面的门神,早在阴兵回归的时候,已经化为一片图画。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唇角溢出血丝,皓皓,你在哪里,你知不知道,娘亲为了你,已经豁出性命了。
她看着碗底已经沉下去的铜钱,眉头紧蹙,门被“咚”一声撞开,凌辰希一脸愤怒的站在那里。
卿瑶翾抬眸,清澈的眸光,落在了凌辰希的身上。
凌辰希咬牙切齿,怒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这样死心塌地的对他,你知不知道,五年前你走投无路,甚至连香草病重都没有银子找大夫,都是他逼的,他逼着我不许帮你,他逼着你回去找他,他逼的你家破人亡,一切都是因为他,为什么你现在还要帮他?”
凌辰希一口气的咆哮出来,定定的瞪着卿瑶翾,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卿瑶翾没有理会他的怒气,只是缓慢抬眸,淡漠的道,“皓皓呢?把皓皓还给我……”
“皓皓?”凌辰希冷笑,上前靠近卿瑶翾,他抬起她的下巴,“你嫁给我,只要你嫁给我,我就告诉你,皓皓的下落……”
卿瑶翾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那里,她虚弱的连抬手打掉他的手都不能了。
“卿瑶翾,我对你的耐心,已经用尽了,七年前,你嫁给我三哥的时候,我就已经对你用了心思,为什么七年后,你还是这副不搭理我的样子,究竟我哪里比不上凌影冥,哪里入不了你的眼?”凌辰希怒吼,钳住卿瑶翾的肩膀,不住摇晃。
卿瑶翾被摇晃的头晕目眩,几欲作呕,她坐在那里没有动,只是又问了一句,“皓皓呢?把皓皓还给我!”
“好啊,三日之后,我们举行婚礼,洞房之后,我自然将皓皓还给你,那个时候,皓皓就该叫我爹爹了,卿瑶翾,我终于要拥有你了!”他魔怔似的伸手,抚摸卿瑶翾的脸,帮她拭去唇角的血丝,然后用沾染了她血丝的手指,放进自己唇内吮-吸,啧啧有声。
看着他神经质的脸孔,卿瑶翾脸色雪白,她清冷的眸光,没有丝毫变化。坐在那里,身体如一团蒲草,纤细却坚韧,不管怎么折辱蹂躏,巍然不动。
凌辰希直起腰身,定定的看着卿瑶翾,冷漠的道,“传令下去,准备婚礼,三日之后宴请宾客,太子纳妃……”
“殿下,您现在已经不是太子了……”旁边的下人,小声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