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瑶翾站在那里,平静的笑着,夕月为了准备今天的决斗,一定做了不少坏事,吸食了不少常人的寿元。
这样拖的越久,对她自己越有利,等夕月坚持不住的时候,自然就是她赢的时候睃。
可惜夕月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手中的蛇形剑怒仰着脑袋,化作了一条真蛇朝着卿瑶翾袭去。
夕月也不闲着,法宝修炼成了真身,手中的黑气恍若雾霾一般笼罩住了卿瑶翾。
卿瑶翾一边应付蛇形法宝,一边同夕月打斗,很快的她就落入下风鸺。
当她的软剑被夕月卷走的时候,肩膀中了蛇形剑一下,她明显看见,肩头上被蛇咬出的痕迹。
她捂着肩头,眼看着夕月朝着她杀来。
实力,终究是不够啊,不过她知道,夕月这个时候不会想要杀她。
果然,她看见了夕月手中刺眼的寒光,随着那股光线,她体内的灵魂之力正在源源不断的涌向夕月。
她想要蚕食自己的修为……
卿瑶翾微微一笑,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她身形骤然一变,化作丝丝细线进入了夕月的身体。
夕月大叫一声,一掌挥出,竟然将卿瑶翾打出了法王宫结界的圈子。
卿瑶翾唇角溢出血丝,捂着自己的肩膀,脸色煞白的看着圈子内的夕月。
她正在挣扎着,然后仰头,脸上的肌肤骤然变得干枯如同死尸,而那头原本黝黑的长发,也变得苍白枯萎。
她仰天长啸,整个人化作了一只尸妖。
卿瑶翾不是不害怕的,她瑟缩着蜷缩在地上,夕月倏然转身,森冷的眼睛盯着卿瑶翾。
她手中的蛇形剑再次朝着卿瑶翾杀来,卿瑶翾受伤不轻,想要后退,却根本动弹不得。
她眼看着那蛇形剑离自己越来越近。
同样的当,她上一次不会再上第二次,这一次,自己真的要死在夕月的剑下吗?
可是没有,那蛇形剑在离自己一发丝距离的时候,湛湛停住。
夕月瞠大了眼睛,仿佛不信任一般,低头看着自己胸口刺入的长戟。
长戟在搅动,夕月体内的寿命正在逐渐流逝,那是被佛祖净化过的寿命,这样一点点的金色寿命,不知道要用多少无辜人炼化。
“不要怪我,我一点也不想要一个你这样的娘亲!”季扬沉冷的道,他手中的长戟再次刺入了几分,夕月的身体已经如同枯槁,在阳光下逐渐化为粉末。
不远处,方黎赶来,他黑色的身形如同魅影,一手扶起了卿瑶翾,一手握着他自己的法器。
季扬抽出了长戟,夕月的眼眸如同残阳下那最冷的薄雪。
现在,她有些相信因果报应了,可是已经晚了。
她这一生,为了一个男人背叛了母皇,最后亲手杀了母皇。
而她的孩子,却为了一个女人背叛他,并且亲手杀了她……
报应,果然都是报应。
卿瑶翾看见,夕月的眸中出现了一颗泪水,只是那泪水还来不及落下已经被阳光蒸发。
季扬脸色煞白,只是拿着长戟站着,看着夕月一点一点消失。
卿瑶翾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对自己的母亲下手,只是蹙着眉头,担忧的看着他。
季扬退后几步,淡漠的扫视了方黎一眼,将长戟丢在一边,“方黎,虽然你教给我杀死夕月的法子,虽然你帮我炼制法宝,可是我不会感谢你!”
说完,他踉跄着转身走去,身影狼狈。
旁边远远的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季大哥,季大哥……”
是云婠婠,她遥遥的同季扬挥手,然后上前搀扶住了季扬。
季扬没有说话,只是在云婠婠的搀扶下走远。
卿瑶翾看着,忽然觉得心痛无比。
往日的一切,历历在目,季扬在西路国作为质子的时候,他笑容纯透,天真的恍若一个孩子。
后来他作为镇北王之后的沉稳内敛。
现在他作为天道太子的无奈悲伤……
季扬,如此好的季扬,他的一生一共三个转折,可是每一次都跟她有关系。
她站在那里没有动,方黎已经伸手,帮她拭去了唇角的血迹。
她扬手一个狠历的耳光扇在了方黎的脸上,方黎没有动,硬生生的受下。
她怒吼,“你怎么忍心利用他?他是季扬,是那么好的季扬,你怎么忍心让他杀死自己的母亲?”
方黎被打的头微微偏了一下,转过脸看着愤怒的卿瑶翾,“若是我不利用他,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杀的了夕月……”
卿瑶翾一边摇头一边后退,方黎想要上前,却被卿瑶翾严厉阻止,“方黎,不要跟过来,我讨厌你,十分讨厌!”
说完,她转身朝着皇宫的方向跑去,他皱眉看着她的身影逐渐消失。
皇宫中,冷子冽静静的站着,身后刮起了一阵带着血味的风,他转身,卿瑶翾已经扑进了他的怀中。
他紧紧的搂着卿瑶翾,喜极,“翾儿,太好了,你回来了,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子冽,夕月死了,她被季扬杀死了!”卿瑶翾说着,眼泪就开始蔓延。
冷子冽安慰着她,抚摸着她沾满血污的小脸轻声,“或者,这是夕月的报应,她坏事做绝,有此下场是她应得的!”
“真的吗?”卿瑶翾哭了起来,抱着冷子冽呜咽的十分伤心。
冷子冽只是抚摸着她的头发,不断安慰。
卿瑶翾养伤几日,朝廷上下一片和谐,全部对女帝感恩戴德。
婚礼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这是女帝继位以来的第一次大婚,自然准备的十分周致。
可是礼仪官却十分犯难,新郎冷子冽死活不让他们在玉牌上镌刻他的名字,所有有关冷子冽名字的地方,全部空在那里。
他们上报过女帝,女帝浑不在意,只是一味护着冷子冽,任由他随便乱来。
眼看着婚礼还有一个月就要举行,卿瑶翾的伤已经好了很好,皓皓越发沉默,甚至这些天要求独自回到西路国。
雪莲国的事情已定,但是西路国还有凌影台,皓皓似乎在一夕之间长大了,要回去继承父亲的衣钵。
卿瑶翾没有说话,自然知道,这是皓皓对她无声的抗议。
她只是答应皓皓,等大婚之后,一定送他回西路国。
那一夜,风清月浅,卿瑶翾站在迎仙台上,依旧张望着西路国的方向。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盼什么,她大婚的消息,已经传的诸国皆知,若是那人知道她成亲依旧不肯现身,那么证明,他是真的已经放弃了。
如果连他都已经放弃,那么她还有什么好坚持的呢?
站在迎仙台良久,身边出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卿瑶翾转身,看见了冷子冽。
冷子冽伸手握住卿瑶翾的肩膀,声音低缓,“翾儿,你是不是还在想着那个人?”
卿瑶翾自然知道,那个人是指谁,她脸色平静,站着看着西路国的方向。
“有件事情,我一直瞒着你……”冷子冽低头,声音变得很低很低。
卿瑶翾看着他,他这才鼓足勇气抬头,“凌影冥没有走,他绝对不会抛下你独自离开,你被方黎掳走,后来被方黎的手下所伤,凌影冥为了救你,牺牲了他自己正位的机会!”
卿瑶翾眉头紧蹙,脸色煞那间惨白,她摇头,“不可能,凌影冥的命运应该是一年之后死于西路国冥王府!”
一年后?她仔细算算,时间应该快要到了。
她一直以为,凌影冥的死,只是归位那么简单,可是若是他真的只是归位,那么地府就不应该有所记载。
地府的生死薄,只记载凡人的生死,而凌影冥确实九翟星君转世,是不应该由地府记载的……
“那天救你的时候,我明明听见,天上有神叫他归位的声音,可是他却拒绝了,这似乎,是他的一个情劫。后来我夜观天象,发现九翟星君一直没有归位,反而,陨落了……”冷子冽接着道。
卿瑶翾脸色更加难看,复杂的看着冷子冽,他为什么不早些告诉自己?
“翾儿,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你伤心,只是自私的想要留下你。一个月之后的婚礼,新郎并没有确定,若是你能及时的带凌影冥回来,那么你们成亲。我祝福你们,替你们永远守候着雪莲国。若是你不能带回凌影冥,婚礼取消,或者屈就嫁给我,这些都由你决定……”冷子冽缓慢的道。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卿瑶翾就转身朝着下面跑去,她跑了几步,冷子冽就在后面喊,“用变的,灵魂细化,然后飞去西路国——”
卿瑶翾这才身形消失,黑暗的夜里,只剩冷子冽迷茫的神色。
他转身下楼,一步一步朝着远处走去。
西路国,金銮殿,所有的老臣窃窃私语。
皇上已经很多天没有来上朝了,每次都以各种理由拒朝,这次甚至理由都不给,直接驱逐诸位老臣。
皇上这是怎么了?
有人在一个月前曾经看了皇上一次,皇上削瘦的厉害,根本不像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反而似行将就木的老人。
朝阳宫中,凌影台躺在那里,周围散发着浓郁的香气,这香气炽烈刺鼻,让人忍不住作呕。
王雅媛半跪在一边,将烟袋点燃,递了上去。
凌影台接过,深吸了一口,然后吐出长长的烟圈。
王雅媛始终扭着脑袋,不敢去看凌影台一眼。
凌影台却冷笑,森寒的打量着王雅媛。
“是不是嫌弃我了?”他伸出烟袋上前,勾起王雅媛的下巴。
烟袋很烫,王雅媛颤抖了一下,终是不敢挣开,只能半跪着,任由他勾着自己的下巴。
看着王雅媛委屈的模样,凌影台收回了烟袋,咳嗽着,“我过的这么辛苦,只是不想作恶而已……”
王雅媛的唇角,扬起一个冷笑,半跪在那里不曾说话。
“原本以为,我拿自己的寿元做交换,得到这天下,得到昔日父皇吝啬给我的一切,我会高兴,哪知……”他笑,笑容苦涩无奈。
吸了一口烟袋,他再次咳嗽,这次咳的十分厉害,险些将自己的心肺都咳了出来。
他坐在那里,脸色煞白,因为咳嗽的原因,唇角染上了一抹艳红的血。
他伸手抹去,“我们的主子死了,夕月死了,若是连她都能死,我们这样苟延,还有多少时日呢?”
他问道,然后闭上了眼睛,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王雅媛看着他半响,然后看了看门口的位置,她想逃,可是每次都不能鼓起勇气。
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人,竟然都是一具具的尸体,想着自己和一具尸体朝夕相处,她都恶心的不能自抑。
“你最好别想着要逃,一旦被夕月打上烙印,逃的人只会魂飞魄散!”凌影台慢悠悠的声音传来。
王雅媛坐在那里,脸色顿时难看。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王雅媛双眸毫无神采,无力的说道。
“有,你出去抓一个宫女,炼化她们的寿元,然后为自己所用,你就可以恢复一些自由!”凌影台忽然起身,诡异的笑着道。
“你们都是疯子,我是人,好好的人,我为什么要那么做?”王雅媛咆哮着道。
凌影台忽然大笑起来,他拿了一面镜子,递给王雅媛,“看看你自己,看看,你是人吗?你真的是人吗?”
王雅媛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顿时一惊,她一把将镜子丢在地上,颤抖着,“里面的人不是我,不是,不是……”
“哈哈,哈哈哈……”凌影台笑了起来,“你真是幼稚,你以为我为什么成日不出这个屋子,你以为我为什么这样虚弱不堪?”
他上前,拿起那枚镜子,镜子中出现了一个头发苍白,没有脸皮,只有红彤彤肉的人。
他对着镜子中的人呲牙一笑,镜子中的人竟然流下了泪水。
“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他笑着,将镜子扣在地上,看着不远处的王雅媛,“跟着那个妖女,就再也回不去了……”
忽然,他唱起了歌,“站立店中用目洒,
不由得叔宝怒气发。
明明认得他是响马,
江湖路上我也曾会过他。
骂一声贼子真胆大,
杀人放火海走天涯。”
是秦琼卖马,这首歌她很熟悉。记得小时候,一群皇子围着先帝,台上就点着这出折子戏。
那个时候,没有那么多的阴谋算计,三皇子没有毁容,四皇子也没有假扮三皇子,五皇子没有跟妃子通奸,六皇子也还不是太子……
一切美好,却又像幻影一般。
“今日相逢在潞洲天堂下,
无有批票怎敢拿?
眼前若在历城县,
定要将他锁拿到公衙。
板子打夹棍夹,
看他犯法不犯法。
减头去尾耍一耍,
倒叫二公耻笑咱。”
凌影台接着唱着,他拿了一支筷子,然后就着旁边的碗敲了起来。
王雅媛听的出神,神色也没有先前那么凄苦。
一曲终了,凌影台停了下来,他看着关的严严实实的窗户,还有那紧掩的窗幔,旁边的蜡烛泣泪,他的手也忍不住的颤抖。
“父皇,若是你知道,你的几个儿子都是这般下场,你会后悔生在帝王之家么?”凌影台笑着,斜倚在桌子上。
王雅媛静静的坐着,轻声,“我也想唱出戏……”
凌影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王雅媛站起身,“我要先去换衣服化妆呢……”
凌影台微笑,女人就是麻烦,都要死了,还换什么衣服,画什么装?
须臾,王雅媛换了衣服过来,她穿着一身艳红的嫁衣,头上戴着金灿灿的百鸟朝卿的发簪,盼顾生辉,娇俏无比。
红色的宽大衣袖,遮掩住她半张小脸,她漂亮的恍若街头那未知名的小姑娘。
“阿风,你看我现在可美?”王雅媛笑着,看着凌影台道。
凌影台抚掌,“美,美极了!”
王雅媛衣袖一挥,唱了起来,“走过西厢扑鼻一阵香
隔壁小姐还在花中央
鞋子忘了原来的方向
停在十八-九岁情惆怅
敢问一句盆中花怎赏
要拿姑娘与它比模样
甘做花泥一片靠花旁
不是三月也能醉人肠……”
凌影台鼓掌笑了起来,“素素,没有想到,你竟然还有此等才艺……”
王雅媛也不理他,只是自顾自的唱着,她想起了小时候,惊鸿一瞥的初遇,后来她为了他隐忍的在宫中做宫女,再后来他用冥王的身份有了妻子……
接着她和他越走越远。
那个时候,他只是一个势弱的皇子,她却是岭南王府的郡主。
她想要帮他,一心等着他,那份感情,纯洁而又美好。
但是现在……
她笑着在地上旋转,然后做了一个比翼双飞的手势,看着外面,笑容浅浅。
凌影台斜倚在那里,淡漠的笑着,仿佛时间回到了过去。
父皇,母后,哥哥弟弟们,这一回,我是真的走了……
他揉揉自己的眉心,看向外面,“你猜,现在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成日呆在屋子里,根本没有见过阳光,哪里知道是什么时候!”王雅媛微笑,依在墙壁上,哼着刚才的歌曲。
“我想打开帘子,若是现在是晚上,咱们就乘着夜色逃走,做人做鬼都由着自己。若是现在是白天,咱们就一起欣赏久违了的阳光,好不好?”凌影台轻声道。
王雅媛点头,“自然好,非常好……”
“那你希望,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呢?”凌影台说着,走到窗户旁边,开始缓慢的拉开帘子。
帘子先是开了一条缝,但是并没有刺目的阳光出来,他微微一笑,“是晚上呢,老天都不想让我们死,是晚上……”
“是晚上,我们又能多活几个时辰?”王雅媛笑容凄苦,坐在那里如同一朵凋谢的牡丹。
可是当帘子全部拉开的时候,刺目的阳光忽然穿透云层照射出来,凌影冥看着自己的身体开始缓慢龟裂,他想要说出什么遗言,但是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那边,王雅媛用手捂着眼睛,然后身体逐渐化为粉末。
屋内静悄悄的,在阳光下,显得空旷无比。
当宫女进入房间的时候,发现这里除了两堆飞灰,别的什么都没有。
她自然不会懂得,皇帝化作了飞灰,只是开始谣传,皇帝带着颜姑娘私奔了……
一国之君竟然跟着仁王侧妃一起私奔,这太匪夷所思了。
可是所有人都找遍了皇宫上上下下,都没有找到皇帝,于是所有人都开始相信这个谣言。
皇帝私奔了……
有太监收拾御书房的时候,这才发现皇帝的一封亲笔书信,将皇帝传于仁王凌影冥。
可是凌影冥多年前已经失踪,他们上哪儿去找凌影冥?
皇帝失踪的消息得瞒着,皇帝传位的消息也得瞒着,这可苦了这群老臣。
于是西路国一时间也人心惶惶,内乱不断。
卿瑶翾来到西路国边城的时候,还不知道凌影台已经死了,她先是从西路国衙门寻找,然后再去岭南王府寻找。
岭南王已经是个迟暮的老人,看着卿瑶翾,先是吓的尖叫,最后索性尿了裤子。
可是卿瑶翾并没有为难他,只是在一众家丁赶到的时候,消失不见。
众人都以为自己眼花了,或者遇见了鬼,可是大白天哪里有鬼这么大的胆子?
卿瑶翾在这两个地方寻找不到凌影台,于是变去了西路国京城,京城里里外外都被她找过了,哪里有凌影冥的影子?
她有些颓败,再次回到了西路国的边城。
边城中,百姓依旧对仁王的功绩津津乐道,这里曾经是荒芜的流放之地,可是现在,却成了西路国的肥之属,第一功臣自然是凌影冥。
甚至在边城的中心之地,百姓立起了凌影冥的雕像,日日拜祭。
这位被百姓赞扬的好王爷,已经多年不曾出现,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卿瑶翾走遍了西路国的很多地方,可是都看不见凌影冥的影子,他像是凭空消失不见了一般。
看着西路国各地的繁荣,她又听见了一则消息,西路国的老臣迎回了皓皓,皓皓继位。
这是皓皓命中的注定,所以她并不觉得稀奇。
只是不知道雪莲国的婚礼,冷子冽怎么处理了。她已经半年没有回到雪莲国,那边的婚礼大概已经取消了吧。
说到底,她终究是欠着冷子冽的。
皓皓继位祭天的时候,她站在人群中,远远的看着那个小家伙。
其实他在她的心里是小家伙,但是十岁的孩子,在别人的眼里已经不小了。
皇室之中,十三岁就可以娶妻,这样算来,皓皓确实不小了。
掐指一算,她和他竟然已经认识了十五个年头……
十五年了,她从一个豆蔻少女,到现在的雪莲国女帝,经历了太多太多。
可是她最后舍弃不掉的,依旧是他啊……
她站在人群中,看着皓皓的皇撵从中间驶过,对面似乎有一个熟悉的装束。
金属的轮椅,黑色的面纱,还有沙哑的声音。
“黄莺,我们走吧……”那混在人群中,并不清晰的声音,这么说道。
“是,主子!”轮椅身边的黄衣少女,脆生生的答道。
卿瑶翾眉头一蹙,飞身上前,尾随着那轮椅之后。
终于行至一个偏僻的巷子,那轮椅停住了,沙哑的声音恍若同骑破掉的声响。
“姑娘何故跟着我?”轮椅上那人,缓慢的道。
“你长的很像,我的一位故人!”卿瑶翾轻声,上前想要靠近轮椅上的人一些。
“站住!”黄衣少女手中的长剑刺出,逼着卿瑶翾不能上前,她就定在那里,定定的看着轮椅上的男子。
“既然是故人,那就是已故之人,姑娘何必执着!”那声音缓慢的道。
卿瑶翾站在那里没有说话,目送着两人离开。
她分了一缕觉魄,藏在黄衣少女的身上,然后紧紧的尾随着。
这两人,竟然进了冥王府……
可是她许久之前,查探过冥王府,这里是没有人居住的,宅子已经荒芜很久。
那个人会是他吗?
正在她犹豫之际,视线中再次出现了一个人。
儒雅的相貌,美艳不可方物,还有那挺拔的身姿,不是她寻了许久的人是谁?
桃花林中,落英缤纷,她记得某一年,她和他一起也来过这样的桃花林。
木屋外面,种了很多的草药,屋内袅袅升起的炊烟表示这里一直有人居住。
她尾随着那人的身后,看着屋内跑出来一个女子,女子娇俏,脸上带着甜美的微笑。
“相公……”那少女喊着男子,男子上前,搂着了少女。
“怎么穿的这么少出来了?”男子抚摸着女子的头发,眸中满满的都是宠溺之色。
“阿风,你看看我的肚子,小家伙似乎会动了呢……”少女挺了挺小腹,卿瑶翾这才发现,少女竟然已经有了身孕,看样子,约莫四个月左右。
四个月?他离开她也就半年的时间,他的孩子竟然有四个月了。
他真的是,凌影冥么?
可是看着那一模一样的容貌,不会有错,还有那举止动手,怎么会错?
多年前她已经能分别,凌影冥和凌影安,现在又怎么会错?
凌影冥,你真是,好样的……
卿瑶翾一时感觉茫然无助,寻找了半年的人,竟然已经娶妻生子,她是不是太过愚蠢,总是信守着他们之间的爱情。
忽然之间,她有些怀疑,他们之间真的有爱吗?
她失落的离开桃花林,静静的想着刚刚的那一幕。
若那人不是凌影冥,他又是谁?
凌影安身有残疾,不可能会让少女怀孕,事情究竟是怎样的,她想不通。
忽然,她想起了多年前的凌影冥。他一个人可以饰演两角,现在只是在逃避她,就算托真正的凌影安在她眼前演戏,那又算的了什么?
差点被他骗过!
卿瑶翾起身,朝着皇宫飞掠而去。
皓皓正在披阅奏折,旁边的四个摄政大臣坐在一边,帮忙披阅。
忽然,烛火无风却跳跃了一下,皓皓放下朱笔,“你们都下去吧,朕想要休息一会儿……”
“是,皇上!”老臣躬身,然后离开。
屋内顿时静悄悄的,皓皓唇角浮起一抹微笑,“我尊敬的母皇大人,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卿瑶翾现身,蹙眉看着皓皓,“越来越像个皇帝了……”
听着她埋怨的话,皓皓笑了笑,从椅子上跳下来上前抱住了卿瑶翾。
时光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可以让一个人变老,也可以让一个人长大,此刻的皓皓,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
他抱着卿瑶翾,几乎要长的跟卿瑶翾一般高,只是这孩子的容貌,太过女气了一些。
他的眉眼都长的太过像她,若是他多像一些他的父亲,她也觉得顺眼一些。
推开了皓皓,卿瑶翾缓慢的道,“你爹爹呢?”
“我也一直在找,可是这都半年了,眼看着他应劫的时间到了,却始终找不到!”皓皓依在桌子上,玩弄着砚台,皱眉说道。
当年看见凌影冥命陨的时间,是一年以后。现在眼看着已经过了一年,他是不是正是因为这个,所以不肯出面见他?
卿瑶翾叹息一声,十分担心。
其实若是他依旧是九翟星君,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她的本领在大,也不敢在神仙头上动土。
可是现在,他已经只是一个凡人了,而且只有一世情缘的凡人,她倒是可以瞒过阴差,陪着他走完剩下的路。
他这样躲着不敢现身,她倒是没有办法了。
看着卿瑶翾蹙眉站在那里,皓皓上前,“娘,你有什么办法吗?”
卿瑶翾点头,“有,绑架你!”
皓皓拧眉,随即了然,“这可真是一个馊主意,我若是被绑架一次,以后那些老臣非把我看的更紧了不可!”
“少废话,快点配合一下!”卿瑶翾招手,皓皓于是上前,任由卿瑶翾摆弄。
西路国皇帝被绑架的消息,传了出去,一时间人心惶惶。
所有人都说,雪莲国跟西路国快要打仗了,因为他们的人连西路国的皇帝都敢绑架。
找了不少会术法的道士来到皇宫看了,都说是妖孽作祟,但是都拿不出确切的办法。
看着屋内的术法波动,所有人拧紧了眉头,甚至请了雪莲国的摄政王冷子冽,全部束手无策。
现在术法在冷子冽之上的,除了卿瑶翾和方黎,他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人。
可是方黎没有必要这么做,他一心帮卿瑶翾打理好天道,完成风厚的夙愿,改变天道,完全没有可能绑架皓皓。
而卿瑶翾是皓皓的娘亲,她更没有必要绑架皓皓。
冷子冽思索片刻,决定袖手旁观,这事有蹊跷,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秦明却气的跳脚,秦明跟着皓皓,眼看着已经是个大小伙儿,自然对他冷叔叔这样袖手旁观很是不满。
冷子冽却只是沉默,说天都不敢出手相救。
第一天,绑匪送来了皓皓的一缕头发,所有人已经忍不住了,叫嚣着要灭掉雪莲国。
可是这跟雪莲国无关,冷子冽很无语,只能趁混乱赶紧逃回雪莲国,免得被牵连。
第二天的时候,送来了皓皓的一根指头,所有人更是暴跳如雷,恨不得将绑匪扒皮抽筋。
一国之君啊,就这样被绑架了,这简直太过分了。
山洞中,卿瑶翾坐在那里,跟皓皓一起烤着一支胡萝卜。
皓皓单手托腮,看着卿瑶翾,“娘,你这样,爹爹真的会上当么?”
“他肯定会,这个世上,除了你,他别的再也没有任何牵挂了!”卿瑶翾说着,将烤熟的红萝卜递给皓皓,皓皓摇头,想起自己那截手指。
这样的吃红萝卜,好像在吃自己的手指……
卿瑶翾见他不吃,于是自己咬了一口,胡萝卜没有烤熟,很脆,咬一口“咔嚓”一声。
皓皓盯着她,脸上出现一排黑线。
娘亲可真是,原来越彪悍了……
“你说,你爹爹的智力是不是下降了,我留下线索,这都三天了,他还是没有找来……”卿瑶翾叹息着,放下胡萝卜,眉头紧蹙。
皓皓摇头,只是盯着她手中的胡萝卜,“我不知道呢!”
第四天的时候,那人终于上当。
金属的轮椅出现在洞口,黄衣少女手持长剑冲入洞内,卿瑶翾扬手一排金光牵住黄衣少女的长剑,轮椅上那人却徒手打出一道掌风。
当卿瑶翾闪身离开山洞的时候,那人看清了她的脸,随即微微一怔,沙哑的生意阻止了黄衣少女,“莺莺,住手!”
黄莺于是住手,冷着眸子站在那里,手持长剑看着卿瑶翾。
皓皓随即走了出来,茫然的看着轮椅上的人。
“爹——”皓皓叫了出来。
轮椅上的人转动轮椅,想要离开,却被卿瑶翾阔步上前摁住。
她死死的盯着他,一字一顿,“还要躲吗?我找了你半年,你就躲了我半年,我们之间玩这种你追我躲的游戏,究竟还要玩多久?”
周围死一样的沉默,皓皓给黄莺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一起离开。
轮椅上那人终于揭开了自己的帽子,露出了那张让天地万物都黯然失色的俊脸,“你应该知道,我快要死了……”
“我早都已经死了,可是我现在,依旧站在这里!”卿瑶翾一字一顿,字字有力的说道。
“我不想你再逆天改命,我不要你在加重自己的罪孽,我不要看见你最后落的魂飞魄散……”凌影冥说着,激动的颤抖,可是他的腿却始终没有办法站起来。
“无所谓,反正你只有这一世,我若是能够轮回,却再也遇不见你,我宁愿一世终了,魂飞魄散……”卿瑶翾说着,推起了他的轮椅。
他伸手一把摁住了她的手,“你说什么?”
他不信任的看着她,眸光灼灼。
“我说,我爱你,我愿意生生世世遇见你,若是来世不能遇见你,我只愿就此沉沦!”卿瑶翾字字珠玑,缓慢的说道。
凌影冥微微一笑,忽然放下心来,“我原本以为,你已经变心,你有了冷子冽,你有了方黎,你还有季扬,翾儿,你真的不会后悔?”
“那你呢?你追着我这么久,你可曾后悔?”卿瑶翾接着问道。
“我不曾,但是,我欠你的太多太多!”凌影冥握着卿瑶翾的手道。
卿瑶翾走到他的前面,扶着他,“能站起来吗?”
“能自然是能,但是腿脚不灵便!”凌影冥缓慢站起身,腿脚僵硬,走路显得笨拙。
“我帮你捏骨!”卿瑶翾伸手,想要帮他撩起裤管。
他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有你在我身边,我忽然不想死了,我的腿会慢慢好起来,答应我,不要再用那些邪法……”
卿瑶翾只是微笑,“自然……”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凌影冥的声音。
“带你去牛头村看看吧,那里可是皓皓的出生地!”卿瑶翾轻声道。
“好,我们就活过这恣意的一世,不管能够活到多少岁,以后再也不分开!”
“再也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