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信,他不信冥熙玄真的不来播。
老东西死了二十天了,这二十天,他可是布下了天罗地网,却依旧不见冥熙玄。
难道,他还不知道,老太后去世的事情?
不可能,消息已经被他发布的满天飞,就算他躲在犄角旮旯,也不可能不知道老太后去世的消息。
难道,他已经知道了,这里布下陷阱,所以不敢出现跫?
更不可能,他那个四哥,他对他可是了解的狠……
他眯着眸子,周身都弥漫着肃杀的气氛。
旁边的大臣,躬身上前,“皇上,太皇太后已经仙逝二十余日了。镇北王屡次施压,希望太皇太后入土为安,还希望皇上以大局为主,让太皇太后安息!”
那大臣卑躬屈膝的说道。
冥熙跃深吸一口气,眯了眯眸子,“京城这几日,可有异样?”
大臣摇摇头,冥熙跃回头,看着夏北,“小北,你说,最近几日,京城可有异样?”
夏北摇摇头,“皇上,京城的城门死守,所有人只能进,不能出,凡是进城的人,一律核查身份,真的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冥熙跃抿唇,狭长的眸子,迸发出森冷的光泽。
难道,他真的不来了?连皇祖母去世,他都不来看皇祖母最后一眼?
冥熙跃有些不甘心,可是不甘心也无可奈何,事实证明,他真的是等不到冥熙玄了。
旁边另外一个大臣,心有戚戚焉的道,“皇上,前些日子,镇北王离开京城,曾经说过……”
“说过什么?”冥熙跃回头看他。
那大臣说话的声音很低,“说皇上是想乘着太皇太后死,排除异己,皇上您心里根本就没有太皇太后这个皇祖母的存在!”
这话已经十分严重了,冥熙跃知道,这个镇北王,或许是发现了什么端倪,才不肯在京城等着老太后下葬。
他或许是离开京城,回到北瑶,筹谋什么了……
但是无所谓,他们筹谋的,无非是冥水国这个江山,可是他筹谋的,从来都只有她而已。
他冷漠的站着,一身的冷气,所有人跪地,一声不吭,夏北皱着眉头上前,“皇上,不能再这样耽搁下去了,若是那个人一年半载都不出现,天下人该怎么看待您这个天子?”
夏北说的没错,已经拖了二十多天,不能再拖下去了。
若是冥熙玄永远都不出现,那么老太后不能永远都不能下葬。
他眯眸,走到老太后的棺木旁边,伸手拍着那古朴沉重的棺木,淡淡的道,“皇奶奶,您看好了,你睁开眼睛看清楚,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好孙子,这就是你一心维护的好皇孙!”
他冷漠的一笑,回头看着棺木尚未盖的严实的缝隙,淡淡的道,“开棺,让朕再看皇祖母最后一眼!”
所有人松了一口气,知道皇上这是允许太皇太后下葬了。
旁边四个披麻戴孝的礼部小吏上前,一起掀开了棺木,其中一个,脸色苍白,平淡出奇的脸上,有淡淡的悲伤之色。
他修长的手指,扶在棺木上,因为用力,所以手背青筋暴露。
随着“咔擦”一声,棺木打开,老太后那张慈祥的脸,出现在了眼前。
头上戴着白孝的礼部小吏,躬身退下,接着随着众人一起,跪在了老太后的棺木旁边。
皇帝背负双手,轻踱着步子上前,他皱眉看着老太后那平静的脸色,压低了声音道,“皇祖母,你现在看清楚了,最后能够送你一程的,也只有我而已,只有我啊……”
他屈膝,对着老太后跪下,这一跪,绝对是真心实意。
为了老太后昔日对他的宠爱,为了宫变之时,老太后对他的支持。
他静静的跪着,脸色复杂,眸光也讳深莫测。
礼部尚书,在一边对老太后进行歌功颂德,念着悼文,接着是礼成,未央宫外面,响起了钟声。
这是群臣即将送老太后入殡的声音。
冥熙跃看完了老太后最后一眼,接着起身,群臣跟着一起躬身站起,礼部的四个小吏上前,将棺木钉死。
阳锤敲打在木钉上面,一下一下,仿佛敲打在未央宫空寂的灵魂上面。
所有人为之窒息,其中那个脸色苍白,长相平淡的小吏,不知道为何,忽然流了一滴眼泪。
冥熙跃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摸摸自己的眼角,干干的,什么都没有。
下面的群臣,有些正在虚假的哭泣,有些索性连装装样子都不愿意,有些甚至更加过
分,正在交头接耳。
冥熙跃定定的看着,发现这一出戏,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的流出眼泪。
当然,除了那个钉着棺木的小吏。
可是,他为什么会哭?按道理说,一个没有品的礼部小官,连太皇太后的面,都不可能见过,他怎么可能会哭?
有什么东西,在脑中火石电光的闪过,这边已经有人上来抬着棺木,那边所有的官员,已经陆续离开未央宫,冥熙跃大叫一声,“站住!”
那四个小吏,已经汇入人群,所有人全部一身素服,他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他大叫一声,“站住,刚刚钉死棺木的那四个人,出来!”
人群停止流动,礼部的大臣,吩咐刚刚钉死棺木的四人出列,可是其中一人已经飞身而起,头上的白孝,化为狠厉的武器,径直攻向冥熙跃。
冥熙跃知道,他终究还是出现了。
他冷笑一记,飞身而起迎了上去。
所有人惊呼一声,接着退后,夏北大叫,“护驾,护驾——”
人群中,一双熠熠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打架的两人。
旁边的大臣,低声询问,“世子,您觉得,这个人会是谁?”
“这世上敢只身闯入皇宫,不带任何兵器的,除了他,还能有谁?”他说的自然是冥熙玄。
可是冥熙玄在这里,那么白丹烟呢?白丹烟也一定来了皇宫。
他犀利的眸光,扫视四周,希望能够在人群中看出白丹烟。
可是人头孱动,所有人的表情都是惊慌失色,他从哪里能找出白丹烟的影子?
李修贤有些着急,旁边的人,不住的拉他,想要让他远离这混乱的场面。
他却不肯离开,只是扫视四周。
“世子,不要再看了,我们乘此机会溜吧!”旁边的下人,拉着李修贤的袖子说道。
李修贤摇摇头,“帮我找一个女人,当然,她有可能扮成男人,她很美很美,可能你们只需要一眼就能认出她!”
“世子,您说的,可是那位姑娘?”旁边的下人,指了指人群蜂拥后退,却有一位素服的女子,逆流而上的情景。
李修贤眸光一亮,“是她,就是她!白丹烟!”
他大叫了起来,冲着白丹烟挥手,“白丹烟,白丹烟,你快点逃,这里设下了天罗地网!”
若不是他冲着白丹烟叫唤,可能没人会发现白丹烟,尽管她逆流而上的样子,十分奇怪。
可是他的话一出,所有人已经注意到了白丹烟,有成千上万的御林军,朝着白丹烟涌来。
白丹烟咬牙切齿,不知道是该谢谢他,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自己,还是该一刀杀了他。
这个蠢货李修贤,他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几乎是让自己作为箭靶。
果然,这里的天罗地网,绝对不是虚设,白丹烟很快的被大批御林军包围。
李修贤想要上前帮忙,却被手下劝阻,他怒道,“都给我滚,若是我今日死在这里,你们就带信给父皇,让他反了这冥水国的江山!”
说完,他一个横扫千军,逼退了身边的下人,纵身跃入了白丹烟的身边。
白丹烟怒视着他,“赶紧滚,别逼我动手杀了你!”
李修贤浑然不惧,微微一笑,“不怕的,我来帮你,有我在,你等于有岭南王府这张护身符,冥熙跃不敢拿你怎么样!”
白丹烟咬牙切齿,很想一巴掌将他扇回岭南,他真以为冥熙跃是什么泛泛之辈,会顾及冥水国的江山?
若是冥熙跃是一个以江山为主的男人,就不会杀了老太后,激怒镇北王。
李修贤这个蠢货……
但是这话她没有骂出口,因为她的心,完完全全被冥熙玄跟冥熙跃的打斗牵绊。
冥熙跃那边,高手如冥,特别是站在一边观战的灰袍老者,十分惹人注目。
白丹烟认识他,是天机老人,据说在冥水国,他自认武功第二,就没有人敢说自己第一。
刚刚分神,这边御林军的长矛已经杀到,她飞身踢开了一个,刚刚从衣袖中摸出飞刀,李修贤就一把将她的胳膊拽住,他大声的说道,“小心——”
一个晃神间,御林军的长矛已经架在了李修贤的脖子上,白丹烟蹙眉,不得不停止打斗。
他们输了,从冥熙跃认出冥熙玄,李修贤叫出她名字开始,他们就输了。
那边站着的灰袍老人,还没有出手,他们若是想打,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她怔怔的站在那里,一边的李修贤手快,一把揭下了她脸上的人皮面具。
她蹙眉瞪大眼睛,李修贤笑着道,“这样才顺眼多了嘛!”
白丹烟叹息一声,冥熙跃跟冥熙玄已经同时落地,冥熙跃瞟了这边的白丹烟一眼,淡淡的道,“还打吗?小烟已经在我手中了,四哥!”
冥熙玄回头一看,却见大批的御林军包围着白丹烟跟李修贤,李修贤一副很开心的样子,看着白丹烟,不住的花痴的笑。
而白丹烟则是眉头紧蹙。
她不明白,这易容术天衣无缝,冥熙跃怎么会认得出来?
御林军押着她,走近了冥熙跃,冥熙跃上前,拿开了御林军的长矛,淡淡的道,“小烟,别来无恙?”
白丹烟冷哼,别过头去,冥熙玄冷漠的道,“放了小烟,我们之间的恩怨,我们自己解决!”
冥熙跃冷笑,“四哥,你似乎没有弄清楚,我跟你之间的恩怨,原本就是因为小烟!”
他伸手,握住了白丹烟的下巴,拇指摩擦着她光滑尖瘦的下巴,淡淡的道,“小烟,这一次,你一定会嫁给我的,对吗?”
白丹烟一把打掉了他的手,冷漠的道,“冥熙跃,你应该知道,逼迫我,只会有鱼死网破的下场!”
冥熙跃冷笑,“鱼死网破吗?我一点也不介意,反正我这张网,网不住你这条鱼,留着也没有用!”
说完,他一把擒住了白丹烟的肩膀,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冷冷的盯着冥熙玄道,“四哥,我找钦天监看过,明天就是个好日子,不如皇奶奶下葬,我娶妻,都定在明天,好不好?”
冥熙玄脸色一变,怒道,“我看你是疯了!”
冥熙跃眯眸,“随你怎么说,总之这一次,我不会再错过小烟了!”
他将白丹烟紧紧的禁锢在怀中,低头看着怀中脸色苍白的女子,低声道,“是吗?小烟!”
白丹烟不说话,只是拧眉,她的胳膊几乎被他拗断,疼痛让她使不出力气,她盯着冥熙跃半响,这才开口,“你放了冥熙玄,只要他安全离开京城,我就心甘情愿的嫁给你!”
“不行!”冥熙玄大吼,他刚刚说了一句话,就被旁边的侍卫,一脚踢中了小腹,他弯腰,疼的脸色煞白。
夏北上前,一把揭开了他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他原来那张,风华绝代的脸。
在所有大臣,看清了冥熙玄的时候,吁了一口气,退避三舍。
白丹烟冷笑着看着冥熙跃,“我只是想知道,你如何看穿了他的乔庄?”
冥熙跃淡漠的扫视了冥熙玄一眼,“我的四哥,风华绝代,不管什么样的面具,都掩饰不住他的神采。更何况,他一向不会演戏,他的眼泪,出卖了他——”
白丹烟眯眸冷笑,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冥熙跃挥手,“传旨下去,明日朕大婚,迎娶冥水国新的皇后,玄王则为太皇太后殉葬!”
白丹烟脸色一变,怒斥着冥熙跃,“太皇太后下葬的当日,你却大婚,冥熙跃你疯了不成?你想要历史怎么记载你这个帝君?”
“暴君,朕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暴君!”冥熙跃冷声,讥诮的看着白丹烟。
做一个明君太累,做一个能名留青史的明君,更是累上加累,他不如做一个昏君加暴君。
恣意,放纵,这才是他想要的人生。
白丹烟深吸一口气,冥熙跃已经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他紧紧的看着她,仿佛下一秒她就会消失一般,他压低了声音道,“白丹烟,是你造就了一个暴君,是你,毁了我……”
她不说话,只是胸口不住的起伏,而冥熙玄则是站在那里,无奈的看着白丹烟。
白丹烟脸色凄凉,眸光无奈。
没错,是她造就了一个暴君。
她当初怎么没有想到,冥熙跃这样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小霸王,根本接受不了失去的打击。
他从未失去过,也从未有得不到的东西……
她低头,自责,懊恼,悔恨,充盈与她的秋水剪眸之中。
冥熙跃伸手,攥住了她的下巴,淡淡的道,“准备做新娘吧,小烟,尽管这个婚礼,不会太盛大,也不会太隆重!”
白丹烟被点住了穴道,接着一群宫人,将她拥簇了下去。
她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大声喊道,“冥熙跃,你不能杀他,你不能杀冥熙玄,否则我会杀了你报仇!”
她的声音凄厉,在空中盘旋,挣扎的无助模样,也深深的镌刻进了冥熙玄的心里。
这一刻,冥熙玄才明白,原来权利在手,真的不是一件坏事。
他以前的一味逃避,只是纵容了冥熙跃而已。
他淡淡的看着他,眸中的神色,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是了,从此以后,这个人将不再是他的兄弟。
他抿唇站着,冥熙跃上前,狠狠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他脸色一白,却没有弯腰喊疼。
冥熙跃狞笑,“我的四哥,我终于盼着你了,你知道吗?这些天,我日日夜夜想着你,想的都快要疯了,这一次,你必须得死!”
他挥挥手,“先将他打入天牢,由天机老人亲自看守!”
一边的灰袍老人上前,盯着冥熙玄道,“上一次我跟你打斗,我没有输!”
他竟然还记得上一次的事情,冥熙玄微微一笑,勾唇道,“没错,你没有输!”
上一次他被他打的一个月都不敢妄动内力,整整在床上躺了七天才能下床走路。
可是他却健步如飞,当时就掠出了皇宫,他当然没有输。
灰袍老人点点头,“这一次,我不会再上当,冥熙玄你死定了!”
冥熙玄再次点头,依旧是微笑,“我也觉得,我死定了!”
旁边的侍卫上前,押住了冥熙玄,将他朝着地牢拖去,冥熙玄却甩开他们,淡淡的道,“放开我,今天晚上,我不想去地牢,我要在这里陪着皇祖母!”
已经走远的冥熙跃回头,淡漠的看了冥熙玄一眼,淡淡的点头,“让他在未央宫陪着皇奶奶,顺便让他看着,小烟明天是如何嫁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