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槿汐躲在后花园中,一颗心如小鹿撞撞,他就要来了,就要来了……
远远的,她看见他俊美的容貌在夕阳下被镀上了一层金色,浓密卷翘的睫毛,尽管隔这么远,她都能看的一清二烈。
她窝在假山后面,对着身后的丫鬟道,“等一下,使劲的推我,一定要把我推到烈夜哥哥的身上,知道吗?”
丫鬟为难的看着她,一见她竖起眉毛,丫鬟烟了咽口水,然后为难的点头。
冷烈夜阔步走来,他一身浅色长衫,走动的时候,衣角飞扬,飘逸的布料,在微风下,将他衬托的更加俊美不凡。
是的,他是美丽的,美丽的连女子都嫉妒,可是他的美丽,却丝毫不染女子的脂粉味,仿佛一块璞玉,散发着天然的光泽。
没有人能够否定他的美丽,就如也没有人能够否定他在东祁国不可撼动的身份。
他走的极为匆忙,仿佛有什么事情急着解决。在经过假山的时候,明显听见动静。接着一个响声,他被一名女子扑的一个踉跄,下意识的,也紧紧的搂住女子的腰肢,脚下一转,安稳的站定。
女子秀眉紧蹙,一脸哀怨的样子,她嘟着嘴巴,清眸斜睇着男子,“王爷,臣妾的脚,扭了一下……”
冷烈夜气的一笑,咬牙切齿的看着女子,冷着声音道,“仁槿汐,你玩够了没有,好好的回你的汐院呆着!”
仁槿汐被抢白的一愣,她嘟着嘴巴看着冷烈夜,“烈夜哥哥,我是你的正妃,可是你都半年没有看过我了!”
冷烈夜冷笑了一记,冰冷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仁槿汐,这个丫头,脑子被撞坏了吗?
“我不管,你今天晚上得来我的汐院,不然,我回去告诉我娘亲!”仁槿汐任性的跳起来,她是他的正妃,嫁给他半年,可是他连正眼都没有看过她一眼。
“你娘亲?”冷烈夜弧度优美的唇角勾勒出一个冰冷的弧度,他冷哼一声,“去吧,去吧,赶紧去,最好永远别回来了!”
他转身就走,仁槿汐气的面色一红,他什么意思?叫她再也不要回来?
这个笨蛋冷烈夜……
丫鬟战战兢兢的从假山后面出来,看着王妃的脸色,嗫嚅道,“王妃,我们,我们还是回汐院吧!”
仁槿汐气的语结,这群不争气的丫头,她是正牌王妃啊!
然后她不分三七二十一的回家了。
看到妹妹突然间出现,仁桓纶皱眉,他对这个刁蛮的妹妹一向无语。
他气恼的看着她,“你就这样跑回来,不怕烈夜休了你?”
仁槿汐不在意的一笑,“哥,我回来,就是想找你帮忙这件事情的!”
“没用,汐儿,你死心吧!冷烈夜不可能喜欢你!”仁桓纶看出妹妹的想法,大声喝止。
仁槿汐看着哥哥,满脸不解,“为什么不可能?他有心上人了吗?”
仁桓纶叹息,“没有,汐儿,只是你喜欢他了那么多年,纵使你现在嫁给了他,他的心,依旧不在你的身上,有用吗?”
仁槿汐更加不解,她喜欢了他那么多年?难道这个身体的主人,以前也是喜欢冷烈夜的吗?
“汐儿,死心吧,烈夜不是普通的人,没有人可以抓住他的心!”仁桓纶皱眉看着她,苦心婆心。
仁槿汐倏然就笑了出来,她扬起天真的小脸看着仁桓纶,“哥哥,我现在不是以前的仁槿汐,我相信烈夜一定会喜欢上我,他是我的丈夫,他必须得喜欢上我!”
仁桓纶有些吃惊的看着仁槿汐,叹了口气,“随你!”
仁槿汐一把抓住仁桓纶的衣袖,“哥哥,你会帮我的,是吗?”
仁桓纶看着仁槿汐的眼睛,并没有说话。
冷烈夜骑马出京城的时候,身后跟着一批侍卫,他皱着眉头,回身看着那队侍卫,冷着声音怒骂,“都滚回去,不许跟着本王!”
侍卫于是勒住了缰绳,相互看了一眼,任由他独自骑马而去。
烈王的脾气不太好,所有人知道,现在就算是皇上,都拿他无可奈何,别说他们几个小小的贴身侍卫。
京城郊外,风似乎比皇城大了很多,带着土腥味的大风卷的衣袍猎猎作响,冷烈夜骑马迎风,墨染的青丝在脑后翻飞。
他看着西方的皇陵,眉头皱成一团,母后当年,就是在皇陵中,被当作祸国的妖女用大火烧死,那个时候,他才三岁。
犹豫着要不要去皇陵看一看,周遭的气氛突变,他狭长的月眸微微眯起,唇角勾出一个邪魅的弧度,刺杀他?找死么?
没有抽出腰间的兵器,他直接以掌肉搏,来人有五个,个个都是高手,而且他们似乎很了解他的武功路数。
在他的大掌要拍在其中一人的天灵盖的时候,倏然间看见了黑衣人腰间的玉石,那是她母后送给他的遗物,怎么可能会在黑衣人腰间?
一个晃神,黑衣人已经化险为夷,长剑刺向他的心脏,他翻身下马,在地上滚的有些狼狈。
黑衣人的剑招招致命,他一时无法抽出兵器,只能躲,眼看着剑就要刺进他身体的时候,从旁边飞出一名女子。
女子尖叫一声,“不要伤害他!”
小小的身体挡在了他的身前,长剑刺进女子的肩膀,她惨白着脸色看着黑衣人。
冷烈夜一个鲤鱼翻身,腰间的软剑已经抽出,灵动的剑花,跟黑衣人缠斗一片。
黑衣人不敌,逃走,冷烈夜想要追,身后却传来女子的呻吟声,她捂着汩汩流血的肩膀,对着冷烈夜伸手,“烈夜……”
冷烈夜看着女子的脸,呆滞了几秒,怎么会是她?仁槿汐……
他上前几步,蹲下身子搀扶住仁槿汐,俊美的脸上满是关切之色,“槿汐,你怎么样了?”
仁槿汐气若游丝,“烈夜,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我是你的妻子,不要抛弃我,好不好?”
冷烈夜薄唇紧抿,回想起以往,自己做的确实很过分,她是相府大小姐,身份没有配不上他,而且她为了他……
“槿汐,不要再说了,以后我会珍惜你!”他握住仁槿汐的手,月眸中,倒映出仁槿汐的影子。
仁槿汐的肩膀还在不断流血,只是脸上已经浮现了明媚的笑容,旁边有王府的几名影卫揪着几个黑衣人走来,对着冷烈夜道,“王爷,刺伤王妃的凶手,已经抓住!”
冷烈夜抬起阴冷的眸子,当他的目光落在黑衣人腰间玉石的时候,阴鸷的眸子变得更加冰冷,原来是假的……
他冷笑一记,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狠,“抓下去,全部剁碎了喂鱼!”
仁槿汐脸色更加惨白,她抓住冷烈夜的胳膊,“王爷,王爷,不要啊……”
冷烈夜狐疑的看着仁槿汐,“为什么不要?”
仁槿汐哭丧着脸,“上天有好生之德……”
她还没有解释完,冷烈夜已经站起身,大踏步朝着黑衣蒙面人走去,黑衣人的面巾在他手下落下,他看清黑衣人的脸后,气的脸色铁青。
恶狠狠的回头,对着仁槿汐咬牙道,“仁槿汐,你这个疯婆子,仁桓纶竟然跟着你一起闹!”
他一甩衣袖,冷然离去,仁槿汐看着假扮黑衣人的相府侍卫,秀眉紧紧的蹙起。
她看着自己的肩膀,唉,戏是假的,可是流的血都是真的啊!
作战方案宣告失败,仁槿汐再也没有以前的那种兴致,每日无聊,她总是尝试着在自己的头发上盘出新的发髻,可是始终都不能吸引冷烈夜的目光。
说起来,她这个王妃可真是窝囊,连王府的侍妾都不如。她们还可以经常看见冷烈夜呢,可是自从上次她演苦肉计骗了冷烈夜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要说,让她乖乖的呆在王府,肯定是不可能的,于是她就经常扮作丫鬟的样子,跟着小玲一起在大街上闯荡。
其实她很少管闲事的,也就打了三次恶霸,抓了三次小偷,还帮大婶大叔们断了无数次案子,当然每一次的结果都是闹到官府,最后冷烈夜出面帮她摆平,除此之外,她真的没有闯祸。
那日,天气晴朗,很适合去城东临江的那家酒楼听听小曲,于是仁槿汐就带着小玲,摇着折扇去了东城酒楼。
二楼,临江的美景,尽收眼底,她咬着花生,听着漂亮的姑娘咿咿呀呀弹唱,旁边的小玲却突然大叫了起来,“钱包,我们的钱包……”
看着小玲着急摸着自己腰间的样子,仁槿汐也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腰间,钱包不见了。
小玲指着飞跑下楼的一个小鬼头,“小姐,就是他,就是他偷走了我们的钱包。”
仁槿汐一挽袖子,站起身,就准备追赶小偷,小偷已经被一个戴着斗篷的男子抓了回来。
男子将小偷手中的钱包抓过,仍在仁槿汐的手上,冷冷的道,“姑娘以后多加小心,财不外露!”
仁槿汐看着男子,有刹那间的失神,尽管他戴着面纱,她都能感受到他冰冷的视线。
男子转身欲走,楼下却冲上来一群官兵,看样子是在追捕男子,男子不得已转身,将一枚玉佩放在仁槿汐的手上,急切道,“姑娘,麻烦您将此东西转交给城外来福客栈的三爷,多谢姑娘了!”
仁槿汐还想在问,男子已经翻窗逃走,官兵在后面大呼小叫,“别跑,别跑!”
仁槿汐看了看玉佩,没辙,只好按照男子的吩咐出了城。
城门已经被封锁,大概是追缉逃犯,所以大白天城门被紧紧关闭,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索性仁槿汐是相府大小姐,又是烈王妃,而且这京城上上下下没有人不知道她刁钻的大名,所以出城也没有遇到多大的阻碍。
很顺利的将玉佩交给莱福客栈的三爷,三爷回赠给她了一样礼物,礼物是一个小巧的匕首,匕首上有狼头的图案,看样子是个稀罕的玩意儿。
仁槿汐也没推迟,道谢了就走,小玲拿着奇怪的匕首,始终不解,“王妃,你干吗要他的东西?”
仁槿汐摘了根长长的狗尾巴草拿在手中,“这你就不知道了,我把这个匕首挂在腰间,要是王爷问了,我就说别的男人送我的,这样可以醋醋他。”
小玲不以为然的撇嘴,小姐的想法一直都是这么奇怪,王爷根本就不想看她,怎么可能会吃粗?
夜晚,夜和殿中,冷烈夜正在翻阅兵书,烛光将他俊美的脸颊,照耀的一片通红,正在他专心致志的时候,身后跳出来一个丫头。
丫头双手捂住他的眼睛,大声的叫道,“猜猜我是谁?”
冷烈夜扔开书本,一点点的掰开眼睛上的手,皱着眉头,转身冷眼看着仁槿汐,恶毒的道,“你是疯子吗?大半夜不睡觉跑我书房干吗?不是警告过你,以后不许来我的夜和殿!”
仁槿汐鼓起嘴巴,丰满的脸蛋,像两个红嘟嘟的苹果,她瞅着冷烈夜道,“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嘛,你又有两个月没有理过我了!”
冷烈夜气恼的看着她,俊脸阴霾,但是话又不好说的太绝,毕竟他和她还有仁桓纶都是从小一起长大。
他收拾了兵书,冷着声音道,“我没时间!”
“那你去淳淳那里都有时间,你好多天都去看淳淳了……”仁槿汐提高了声音,不悦的瞪着他。
冷烈夜冷笑,真是,她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明白别人话外的意思。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爱去哪里就去哪里,你没有资格管我,滚回你自己的汐院,好好的呆着去!”
说完,他转身欲走,仁槿汐却一把拉住了他,她腰间的匕首轻晃,冷烈夜回头,终于看见她腰间的配饰,眯着眸子道,“腰上挂的什么?又出去胡作非为了?”
仁槿汐仰着头,得意道,“别人送我的,这么精致的东西,肯定不会是王府有的!”
冷烈夜鄙夷的看着她,一把扯下她腰间的匕首,当他看清匕首上的图案的时候,脸色大变。
仁槿汐蹦起来,想要拿回他手中的匕首,她蹙着眉头道,“还给我,是我的东西!”
冷烈夜狐疑的看着她,冷着声音,“是什么人送你的东西?”
仁槿汐一见他的脸色,以为他心里还是有些在乎的,捏着胸前的两根小辫子,得意的道,“是三爷,你不认识!”
冷烈夜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拿着匕首转身就走,只留下仁槿汐在他身后尖叫,“喂,喂,你去哪里,东西还给我!”
冷烈夜拿着匕首就进宫,宫中,老皇帝对着蜡烛仔细打量着匕首,匕首是玄铁所制,做工精良,样式一看就是来自边国。
他将匕首还给冷烈夜,淡淡的道,“夜儿,你确定这匕首是烈王妃带回来的吗?”
冷烈夜习惯性的皱眉,无奈的道,“今天出城的人,也只有她一个。”
“就算出城的人只有她一个,也不代表是她把东烈的军事布阵图泄漏出去。”老皇帝背负双手,开始思考这个事情该怎么解决。
“可是父皇,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根本容不得她抵赖!”冷烈夜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他不明白,他是在惧怕仁家的势力么?
老皇帝沉吟片刻,一瞬不瞬的看着冷烈夜,“夜儿,你真的不打算,放过烈王妃一马?”
冷烈夜别过头,“这次,是她自己任性,而且仁家的势力,不能再坐大了!”
老皇帝点头,“那么,宣纸吧!”
于是一道怪罪的圣旨,让苏相国获罪入狱。连仁桓纶都被贬往皇陵看守墓地,而相国府被抄家,苏夫人被遣回娘家,权及一时的仁家,在一则圣旨下,土崩瓦解。
索性皇帝念在仁家昔日的功劳上,没有赶尽杀绝。圣旨上只是说,仁槿汐被歹人利用,走漏了朝堂机密,并没有扣给她一个勾结谋反的大帽子。
仁槿汐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身边的丫鬟,小玲,她是指正她勾结边国的三皇子的唯一证人,她平时待她不薄,没想到,竟然被她如此陷害。
小玲致始致终垂着头,她看着自己的脚尖,面对仁槿汐的质问,一言不发。
仁槿汐上前,想要抓了小玲对质,却被外面的侍卫押了就走。
她不断的挣扎着,对着冷烈夜的夜和殿大叫道,“王爷,王爷救救我……”
仁槿汐被削去烈王妃的头衔,沦为罪臣之女。
她没有了仁家权势的支撑,没有了烈王妃的光环,她只是一个十六岁的普通女子,而且还是一个弃妃。
她成为了整个东祁的笑话,一个出阁的女子,竟然害的娘家沦落至此,并且小小年纪,就成了获罪的弃妃。
仁槿汐在皇宫做了两年的婢女,开始的时候,她十分的不习惯,她不明白,好好的王妃,怎么就突然成了下等宫女。
在浣衣局,每天有洗不完的衣服,她的手指被磨起了水泡,开始的时候,疼痛难耐,后来,也就没什么感觉了,渐渐的,手中心还起了剥茧。
她从一个任性的大小姐,蜕变成为一个委曲求全的宫女,整整花了两年的时间。
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怀着排挤的态度对她,她对她们的态度也不怎么友善。后来,她们已经欺负她成了习惯,她也开始学着忍,在她终于可以和她们和睦相处的时候,她蓦然回首,时间,已经过了两年。
她不再是以前那个惹是生非的大小姐,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女,没有任何痴心,没有任何执念的少女。
浣衣局,仁槿汐淡漠的拧着衣服,厚重的棉衣一半都搭在她纤瘦的胳膊上,她的衣袖已经一半都被水打湿,在这样的冬天,浑然没有觉得冷。
那边,一群宫女哄在浣衣局后院的门口推搡着,她们叽叽喳喳的议论道,“快看,烈王来了,烈王来了!”
“他好帅,比两年前看起来更帅……”
“听说,他打了胜仗,好威风啊……”
仁槿汐依旧不紧不慢的拧着衣服,心在听见那几个字的时候,依旧痛了一下,她勾唇自嘲一笑。
两年前,她被人利用,竟然将东祁的军事布局泄露出去。事情没隔多久,边国就和东祁开战,这个时候根本没有大臣敢请缨,皇帝无奈,只得派自己的亲儿子出战。
冷烈夜是被她连累上战场的吧?她几乎看见想象,他上战场时候的怒气,他总是这样,对她从来没有过好脸色。
将拧干的衣服晾在绳索上,她细心的将褶子抖开,真不知道两年前自己喜欢他什么,就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认定了。
仁槿汐冷笑,自己是民间话本看多了么?只有话本中,故事的男主角会死心塌地的爱上女主角,她使劲的抖着棉衣,将水花抖的满地都是。
有些水花溅在了旁边围观的宫女身上,她们回头看她,然后突然想起了仁槿汐以前是烈王妃。她们兴奋的围过来拉着仁槿汐,“槿汐,槿汐,你讲讲烈王的故事给我们听,好不好?”
仁槿汐尴尬一笑,不敢抬头去看这些天真的宫女,摇头道,“我不知道,其实我跟他,一点都不熟!”
“怎么会不熟?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还嫁给他一年。”有快嘴的宫女逼问道。
仁槿汐抬起头,平静的看着宫女,“对不起,我真的不熟,小时候的事,我都忘记了,嫁给他之后,他也从来没有去过我的房间。”
宫女一阵沉默,她们看着瘦弱的仁槿汐,忽然就想起她初来时候的样子。
那个时候,她的脸有些圆,灵动的大眼睛,总是装满了情绪,开心、难过、委屈、惆怅,孩子一般的她,总是有天生的优越感。
她还异想天开的告诉她们,她其实不是这个时空的人,她来自另外一个时代,她们那个时代,有很大很大,可以载人的鸟在天上飞,还有直耸天际的高楼……
可能吗?她们都觉得她是疯了,一定是经不住这样的打击,所以胡言乱语。
后来,她慢慢的学会了容忍和体谅别人,她的眼睛里再也看不见任何情绪,她总是笑意盈然的面对所有人,同时也将所有人拒之门外。
仁槿汐将衣服晾好,歉意的看了宫女一眼,然后转身朝着屋里走去。
她拿出另外一堆衣服,开始分类,然后浣洗。
冷烈夜赶到皇宫的时候,明显看见了父皇眼中噙着的泪水,两年不见,父皇老了许多。
父子两人在御书房聊了很久很久,这是第一次,父子两个敞开心扉的说话。
天将亮时老皇帝伏案睡着,冷烈夜就脱了披风,盖在老皇帝身上,自己出门散步。
黎明前的黑暗,总是难以划破的沉寂,他漫步在御花园,思考着,要不要跟父皇请旨,放了仁家?
他跟仁桓纶情如兄弟,他不知道两年前的事情后,仁桓纶会怎么想他,但是各人有各人的立场。站在皇室的角度上看,他没有错。
而且他摆脱了那个女人,那个从小就爱粘着他的女人,有这个机会休了他,他还会手软么?
御花园的墙角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他警觉的皱眉,拨开花丛,冷冽着声音,“什么人?”
花丛后面出现一个女子,女子正在挖一颗野生的草药,她手上全部是污泥,看见他,吓的脸色煞白,身体有些发抖的贴在墙壁上。
“仁槿汐?”冷烈夜挑眉,狐疑的看着女子。
女子看了他一眼,慌忙的避开视线,她的手中拿着草药,将草药藏在身后,抿着唇,一言不发。
冷烈夜微眯月眸,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她似乎,瘦了很多,也长高了……
仁槿汐对着冷烈夜微微弯腰,欠首,然后准备离去。
冷烈夜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冷声问道,“你手里面拿的是什么?”
仁槿汐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看着他,她清眸在月光下,波光潋滟,“只是几味草药而已。”
冷烈夜嗤笑出声,看着她拿在身后的药草,嘲讽道,“怎么?仁家没落,你穷的连买药的钱都没有了?需要来这里鬼鬼祟祟的偷药?”
仁槿汐脸色一白,咬了咬下唇,没有说话。
确实,仁家没落,她再没有多的钱可以挥霍,而且她以前多管闲事收养的几个孤儿,个个都需要钱来糊口,她每个月做宫女的月俸,根本就入不敷出。
冷烈夜看着她,有些诧异她的隐忍,看着她泛白的脸色,他松了手,“滚吧,这里是皇宫,不是王府也不是仁家,以后做事,动动脑子!”
仁槿汐低着头,对着他微微欠身,然后离去。
几个人一起的卧房中,其余的宫女已经熟睡,仁槿汐不敢点灯惊扰了她们,就在屋里找了个木碗,然后就着月光将草药捣碎。
碧绿的药汁散发着清香,她将药汁敷在生了冻疮的手上面,看着红肿的手,一夜未眠。
翌日,仁槿汐在屋内梳洗,前院的宫女叽叽喳喳,大概的意思就是,烈王凯旋归来,会在皇宫小住,皇后会在各宫挑选伶俐的宫女前去侍候。
一群宫女兴奋不已,这是她们飞上枝头的机会,就算去了以后,不能成为主子,但是也再也不用回到浣衣局干粗活。
所有人都将自己压箱底的首饰找了出来,描眉画目,像是选美一般,格外慎重。
仁槿汐看着这群丫头,无奈一笑。
她们以为皇后真的是挑选宫女这么简单吗?放眼天下,烈王的名头越来越大,锋芒逐渐盖过太子,皇后,必须得为太子打算了。
正在众人议论纷纷,为穿着打扮费神的时候,仁槿汐淡漠的回到自己的位置,开始浣洗衣衫。
不多时,储秀宫的王嬷嬷过来挑选宫女,众人站成两排,仁槿汐垂着头,站在最后面。
王嬷嬷点到的第一个人,是众人中最漂亮的流苏,接着是月红,然后是芳梅,最后一个……
王嬷嬷顿了顿,众宫女全部都提了一口气,希望是自己,王嬷嬷的目光扫了扫众人,然后落在最后一排仁槿汐的身上,开口道,“仁槿汐……”
众人诧异,就连仁槿汐自己都诧异无比,为什么会选上她?每个人都知道,她只罪女,能够保下一条命,都是皇上开恩。
她看着王嬷嬷,一步一步,缓慢的移到王嬷嬷的身边,王嬷嬷看着她,面无表情,不轻不重的道,“苏姑娘,这是,烈王自己的意思。”
仁槿汐面色一白,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衣角。他是什么意思?他不是最讨厌自己,巴不得以后都见不到自己的吗?
王嬷嬷带着一排四人来到了烈王暂住的烈熠宫,冷烈夜正在发火,一个不长眼的奴才洒水不小心洒在了他的身上,他不停怒骂。
宫女中,流苏虽然最为漂亮,但是胆子也最小,她有些害怕的握住仁槿汐的手,紧张的道,“槿汐姐姐,王爷看上去很凶,我们来侍候他的几个月,不会有事吧?”
仁槿汐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流苏的手,旁边的月红胆子就大了许多,她鄙夷的看了眼流苏,然后款款上前,对着发火的冷烈夜施礼,“王爷,奴婢月红,侍候王爷更衣!”
冷烈夜回头看着月红,怒气未消,月红低着头上前,握住冷烈夜半湿的衣角,正准备开口说什么,冷烈夜已经一掌打开了她的手,怒道,“狗奴才,谁准你碰我?活腻了吗?”
月红吓的脸色一白,后退几步,抬起头还欲解释什么,手却让仁槿汐一把拉住,她对着她蹙眉摇头,示意她不要解释。
她太了解他的脾气了,这个时候月红要是再解释下去,估计就落的个一顿板子的下场。
冷烈夜怒视了几个宫女一眼,然后目光上上下下巡视仁槿汐,最后将目光落在王嬷嬷身上。
王嬷嬷对着冷烈夜欠身,“王爷,这几个丫头都是皇后挑选出来,干净利落的,王爷看看,可还满意?”
冷烈夜怒气渐消,冷哼一声,一撩衣衫下摆,旋即离去。
仁槿汐开始跟着三个浣衣局的宫女一起打扫卫生,她了解到,这里除了浣衣局的几个宫女外,还有别的院子拨过来的,但是就数她们几个的身份最为低微。
领头的大宫女叫明霞,是皇后特地从自己身边挑选过来的,明霞做事,甚为谨慎,分配工作也算的上公平,只是她对仁槿汐,好像不怎么友善。
晚膳时分,众人备好了饭菜,站在一边,静静的等着冷烈夜归来。
可是一个时辰过去了,冷烈夜始终没有踪影,皇宫有规定,主子没有用膳,下人是不得用的。
她们只能等,终于在晚膳时间已经过去了之后,领头的明霞宫女道,“王爷可能不回来了,留两个人下来,其余的人,各自回屋用膳吧。”
仁槿汐跟流苏留下来,撤走凉了的饭菜,流苏咽了咽口水,“槿汐,你饿不饿?”
仁槿汐摇头,流苏道,“我饿死了,为什么总是要我们多做事?她们等下铁定不给我们留饭。”
仁槿汐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她突然想起以前,她做主子的时候,偷偷溜出去玩,竟然也给她的丫鬟带来这么多不便么?难怪她觉得她对她们已经够好,可是却依旧被小玲出卖。
收拾完餐桌,冷烈夜风急火燎的回来,他满头都是汗,身上风尘仆仆,似乎是赶了很远的路。
拿起桌上已经凉掉的茶,冷声道,“打水,侍候本王沐浴!”
这个时候,别的宫女都已经去用膳,侯着的也只有仁槿汐和流苏,流苏害怕的看着仁槿汐,流露出求救的神色。
仁槿汐示意她镇定,自己提了桶,就去准备热水。
冷烈夜躺进热水中的时候,还没有注意到身后侍候的宫女是谁,只觉得今天侍候的宫女,小心翼翼了很多。
他没有回头,只是大声道,“毛巾!”
仁槿汐于是就递了毛巾给他,他拿了毛巾回头,一见是仁槿汐站在那里,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嘲讽道,“仁槿汐,你还是没有死心吗?”
仁槿汐不明白她的意思,别过视线,淡漠的道,“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冷烈夜冷笑着将毛巾丢进水里,彻底的转过身体,面对着仁槿汐,他小麦色的精壮胸膛,结实而健硕,看着她冷漠的脸,他突然就有了怒气,“你难道不知道,侍候本王沐浴的宫女,是要解决本王的生理需求吗?”
仁槿汐看着他光裸的身子,脸色一白,“奴婢这就去叫其她的宫女进来侍候!”
流苏在外面,看着仁槿汐脸色煞白的走出来,小声道,“王爷他为难你了吗?”
仁槿汐摇了摇头,想要去叫明霞姑姑,流苏却一把抓住了她,她着急的道,“槿汐,我进去侍候王爷沐浴吧,你脸色很难看。”
仁槿汐再次摇头,想要跟流苏说明真相,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流苏拍拍她的脸颊,“放心吧,槿汐,我知道再次看见这个男人让你很伤心,我不怕他,以后有什么事,你都尽管放心的交给我来做。”
流苏说完,就朝着浴室走了进去,仁槿汐想叫住她,却懊恼的不知道如何解释。
流苏呵呵一笑,看了仁槿汐一眼,大大咧咧的走了进去。
仁槿汐忐忑不安的在外面走来走去,她心里知道,这次皇后挑选宫女的目的,其实也是在帮他挑选侍妾。
可是流苏是个单纯的丫头,她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周旋在冷烈夜和皇后之间。
心理抱着一丝侥幸,或者冷烈夜,不会在这个时候宠幸流苏,他根本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不堪。
流苏出来的时候,她有些失望,流苏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了的样子
她大步上前,握住流苏的手,急切的道,“流苏,没事吧?”
流苏哽咽着摇头,“我把水溅在屏风上了,王爷骂我……”
她说完,又伤心的哭了起来,仁槿汐却暗自松了一口气。
深夜,屋里子的暖炉烧的红彤彤的,烈熠宫的条件,比浣衣局好了太多,仁槿汐有些辗转难眠。
她手上的冻疮又开始发作,奇痒难忍,可是挠的话,又会破皮,不得已,她只有起身,出了温暖的屋子。
外面不知道何时已经开始下雪,呵气成霜,她本想再去御花园找些草药,却想起了冷烈夜的警告。
是的,这里是皇宫,她不能鲁莽,更不能恣意妄为,她已经害了仁家……
看着洁白的雪,她叹息,什么时候,她才能离开这个牢笼似的皇宫?如果再给她一次幸福的机会,她一定会,很珍惜,很珍惜,她绝对不会再痴心妄想不属于她的东西,她会牢牢的抓住手中的仅有。
漫步走到院子中间,雪花飘落在她的肩头,她仰头看着天空,浓密卷翘的睫毛上挂着雪花,她眨眨眼睛,雪花始终不肯落下。
冷烈夜看着这一幕,愣住了,那真的是她吗?一样的五官,一样的身形,只是再也没有年幼时候的无畏和灵动。她静静的站着,表情凄迷,仰头看着天空的样子,恍若一个误入凡尘的仙子,他听见了自己的心,在胸腔内剧烈的跳动。
有些口干的别过头去,他转身走进内殿,大声道,“人呢?都死光了吗?”
值夜的宫女吓的从梦境中跳出来,她在温暖的殿内,看着冷烈夜瑟缩道,“王,王爷,请吩咐!”
冷烈夜看着躲在一边打瞌睡的宫女道,“给本王倒杯水!”
宫女于是战战兢兢的下去,过了半响,内殿传来冷烈夜的咆哮声以及茶杯摔裂的声音,宫女哭了起来,仁槿汐赶紧进了屋子。
她的身上已经被覆盖了一层轻轻的羽毛,她抖抖棉衣,雪花就落了下来,看着跪地哭泣的宫女,她慌忙上前,“发生了什么事?别哭了……”
宫女哭的更加厉害,冷烈夜就更加火大,他怒道,“去叫你们的明霞姑姑过来,都给本王安排的什么东西?”
仁槿汐皱起了眉毛,看着冷烈夜,是的,在他心中,她们不是人,只是东西。
她随着宫女一起跪下,问清了才知,原来他让宫女倒茶,宫女就沏了热茶给他。可是冷烈夜一向都喝凉的,但是宫女哪里知道,在这样冷的冬天,自然就倒了热茶,于是冷烈夜就发火了。
仁槿汐看着冷烈夜,叹息了一声,站起身,去准备凉茶。
冷烈夜也咬牙切齿的瞪了眼跪地的宫女,随着仁槿汐一起出门。
仁槿汐去了趟小厨,没有发现凉的开水,她看着门口的冷烈夜道,“没有凉的开水,不然你等下吧……”
冷烈夜不耐的挥手,“算了,不喝了!”
仁槿汐再次摇头,走到院子旁边的一颗腊梅树边,满树的腊梅争相怒放,只是花瓣被大雪掩盖,她伸手,轻轻的抚弄梅花上面的雪,让雪落在有一半热水的茶杯中。
洁白的雪,在茶杯中融化开来,她看着已经温掉的水,递给身后的冷烈夜道,“已经凉了,可以喝了!”
冷烈夜接过茶杯,一饮而尽,仁槿汐转身欲走,却被他一把抓住,他看着她手上的冻疮道,“你手怎么了?”
仁槿汐淡漠的摇头,“没事。”
冷烈夜见她爱理不理的表情,冷笑一声,将空的茶杯塞在她的手中,阔步离开。
一连几日,流苏都是愁眉不展,所有人都看的出来,她有心事,就连明霞姑姑,都害怕她在王爷面前出错,少安排了她很多值夜。
仁槿汐跟着她一起,也被少安排了很多值夜,她问流苏怎么了,流苏总是吞吞吐吐,仁槿汐在她眸中看见了一种叫戒备的东西。
有一天,流苏突然主动请求值夜,并且保证自己不会出错,明霞姑姑欣喜不已,以为这个丫头终于想通了。
那天是仁槿汐被调往烈熠宫的第十天,冷烈夜虽然依旧对她不冷不热,但是已经没有了以前的冷嘲热讽,她也终于知道他调她来烈熠宫的目的。
原来,冷烈夜回来以后,曾去皇陵看过哥哥,哥哥仁桓纶让冷烈夜照顾她,冷烈夜也就乘着这个机会,让仁槿汐离开了劳累的浣衣局。
仁槿汐是一点也不感激冷烈夜的,她反而觉得,自己在浣衣局的日子自由自在,这里,太压抑了,还要每天面对那个喜怒无常的前夫。
前夫这个词,让她自嘲一笑,小玲曾经告诉过她,是她自己巴着嫁给冷烈夜。
还好嫁给他之后,他不曾要了自己的身子,对于这点,仁槿汐是有些感激他的,不然,现在的她,处境更加尴尬。
流苏手中端着凉茶,在冷烈夜的正殿门口不敢进去,她犹豫着,小手有些颤抖。
仁槿汐见状,以为她还是害怕冷烈夜,随即上前从她手中接过凉茶,柔声道,“我来吧,你先下去休息。”
流苏点头,仁槿汐碎步进去,她没有别的宫女那种卑微的感觉,只是淡漠的,像一株冰寒玉骨的莲花。
站在门口,她敲了敲门,冷烈夜从书中抬起头,一见是她,冷声道,“把茶放下,出去吧!”
仁槿汐就上前,将凉茶放在他的手边,然后微微欠身,准备离去。
冷烈夜却突然开口,“明天收拾一下,跟我出宫一趟!”
仁槿汐想问,突然想起来,他是主子,她是奴婢,他要带她去哪里,她是没有资格过问的。
于是低着头,缓慢的退下。
冷烈夜有些不适应仁槿汐现在的安静,这哪里还是仁槿汐?以前那个总是缠着他,叫他烈夜哥哥的人呢?
他端起茶杯,喝茶,或许这两年,艰苦的生活,真把她磨练的像个大人了。
如果她对他不再像以前那般死缠烂打,他或许可以考虑,求父皇放仁家一条活路,经过了两年,仁家对皇室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
一杯茶饮尽,已经是子夜时分,他感觉到下腹有些骚动,强忍住不适,他撑着头,在书桌上打盹。
迷迷糊糊中,他看见了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子,女子耳垂上戴着一对珍珠耳钉,他认得这对耳钉,耳钉是仁槿汐的……
“烈夜哥哥,我好想你。”
清晨,仁槿汐是被咆哮声吼起,她身着单薄的中衣,掩着薄被看着门口的冷烈夜。
他脸色阴霾,月眸中闪烁着两簇怒火,房门口已经站满了下人,其中有明霞姑姑。
明霞姑姑看着她,无奈的摇头,仁槿汐则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值夜完毕就回屋睡觉,她又做错了什么吗?
冷烈夜一把端过旁边宫女手中的药碗,阔步走进卧房,他咬牙切齿的样子,似乎想要将仁槿汐生吞活剥。
仁槿汐刚想开口,就被冷烈夜一把揪住了头发,他抓住她的头发逼她仰起头来,怒骂,“不知廉耻的贱人,你以为给本王下药,诱惑本王要了你,你就能逼本王就范吗?果真是死性不改!”
没等仁槿汐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一碗滚烫浓稠的药汁就灌进了她的嘴里,她连鼻子都是苦涩之意,眼泪盈满清眸,她咳嗽出声。
双手顾不上再拉扯棉被,挣扎着捶打他,他却越发用力,半跪在床榻上的膝盖狠狠一顶,撞在她的心口,她疼痛的叫出来。
那一碗药就如数的灌进了她的胃里,众人看着她狼狈的样子,有鄙夷,有同情。
她的眼泪从清眸滑落,用衣袖用力的擦拭自己的嘴巴,清眸含泪的看着冷烈夜,“我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
冷烈夜冷笑,从怀中摸出一个珍珠耳钉,恶狠狠的掷在她的床榻上,鄙夷道,“这是你昨晚落在本王床上的东西,别告诉本王,你毫不知情!”
“真是!”他将空碗掷在地上,“低贱的货色,连青楼的妓-女都不如!”
听着冷烈夜恶狠狠的嘲讽,仁槿汐绝望的冷笑,他以为他真的是香饽饽吗?每个女人都对他趋之若鹜?
她的冷笑刺激了他,他大步上前,扬手,想要凶狠的打掉她脸上的冷笑,手掌扬在半空中,始终不曾落下。
他咬牙切齿,扬起的手瑟瑟发抖,怒道,“贱人,你难道不知道本王从来不碰不干净的女人吗?你这个破鞋,滚回你的浣衣局,以后不准在本王眼前出现!”
仁槿汐仰起满是泪花的脸,她看着他,潋滟的眸光尽是恨意,重重的点头,“多谢王爷成全!”
冷烈夜冷笑了一记,看着她起身,胡乱的收拾东西,她的动作极快,长长的头发,黑瀑布般垂坠在腰间。
她似乎也被气的不轻,双肩不断颤抖,脸颊上的泪水,恍若晶莹的碎钻。
一时,他竟然有些怜惜之心,大步上前抓住她手中的衣服,恶狠狠的摔在地上,冷声道,“贱人,要不是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本王就一把掐死你!”
仁槿汐颤抖着,无声流泪,冷烈夜愤怒的离开,对着周围的宫女吩咐道,“看好她了,不准她出去乱嚼舌根!”
门被“嘭”一声关住,她赤脚站在地上,从身到心的冰冷。
午膳时分,有人进来送饭,仁槿汐没有抬头,只是蜷缩在冰冷的屋角。
流苏将饭菜搁在桌子上,淡淡的道,“槿汐姐姐,你吃几口饭吧,等王爷的气消了,就放你出来了。”
仁槿汐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犀利的眸子定定的看着流苏,流苏慌乱的别开视线。
仁槿汐冷笑起来,她笑的眼泪流出,“不要叫我姐姐,我没有那个福分,做你的姐姐!”
流苏突然也大笑起来,她有些癫狂的指着仁槿汐,哽咽着,“我没资格做你的妹妹,你呢,你有资格做人的姐姐吗?仁槿汐,你没资格说我,你没有资格!”
仁槿汐大惊,抬起泪水弥漫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流苏。
流苏笑着,咬牙切齿,“是啊,是我在王爷的茶中下了药,也是我扮作你的样子去勾引他,你的耳坠,也是我故意留在他的床上,仁槿汐,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
仁槿汐不可置信的摇头,“流苏,为什么?被她糟蹋一次还不够吗?你还要去招惹他第二次?”
流苏笑着流出泪水,她捂住腹部,表情凄苦,“我喜欢他,从见他的第一面,就喜欢他,你知道吗槿汐?我必须怀上他的子嗣,我要拿那晚的事情,逼着他娶我为妾,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我爱他……”
她伏在桌子上,大哭起来,仁槿汐看激动的流苏,诧异的说不出话来。是啊,那个男人,是有让所有女人沦陷的本钱,可是他是魔鬼,爱上他,就万劫不复。
仁槿汐冷静的站起身,她定定的看着流苏,镇定的道,“你知道,为什么他侍妾无数,却从来没有过子嗣吗?”
流苏听着她的声音,冷静下来,她看着她,脸上满是泪水,“为什么?”她喃喃自语。
“因为,凡是侍寝的侍妾,房间都摆了一盆艳母花,流苏,你在他的浴室,难道没有发现那盆艳母花吗?”仁槿汐澄净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流苏,她懂她的感受,两年前她就懂。
“艳母花?”流苏迷茫的看着仁槿汐,轻声低喃,然后回忆起,那间浴室,确实摆放着一盆长期不会凋谢的花,鲜艳的花朵,散发着浓郁的馨香。
“对,艳母花,就是嗅了之后,短时间内不会让女人怀有身孕的花。以前他侍妾的房间,都会摆上这种花,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在浴室招人侍寝的原因。”仁槿汐一字一句,清晰的道来。
流苏已经难以置信的摇头,她泪眼迷离的看着她,不断摇头,“不,我不信,前几日我未能怀孕,是我运气不好,这次不可能,不可能……”
仁槿汐冷冷一笑,有些怜悯的看着流苏,“是算是昨晚你能够怀孕,流苏,你要怎么跟王爷解释,你别忘了,他一直因为引-诱他的人是我,他也喂我服下了药。”
流苏彻底崩溃,她弯腰大哭了起来,她不信,他一个堂堂的王爷,竟然会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她不信,她不信!
仁槿汐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冷静的坐下来,开始细嚼慢咽,流苏一把抓住她的手,摇晃道,“槿汐姐姐,槿汐姐姐你帮帮我,我一定要怀上他的子嗣,我一定要嫁给他!”
仁槿汐苦笑着摇头,她仿佛在流苏的身上,看见了自己以前的影子。自己以前,不也是这般哭着求母亲,让母亲求太后,逼着冷烈夜娶她?
结果呢?她下堂不说,还连累了整个仁家。
“我不会帮你,流苏,回头是岸,看看我现在的境地,你就明白,那个男人是魔鬼,靠近了,就尸骨无存!”仁槿汐笃定的看着流苏,拂开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
流苏笑了起来,她愤恨的看着她,“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还想着王爷,你还想重新嫁给他,你害怕我夺走属于你的位置。”
仁槿汐摇头,无奈的道,“随你怎么说,总之,我不会帮你!”
流苏笑着退出去,然后将门关好,眸中的阴狠神色,一闪即逝。
冷烈夜回到正殿,才想起今天答应了仁桓纶带着仁槿汐去看他,可是现在,他已经把仁槿汐软禁起来。
有些无力的用膳,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想了一遍,回想起从小到大和那丫头在一起的点滴,觉得她怎么都不太可能去做那种事情,而且她嫁给他两年,也不见得她用那些下三滥的招数。
可是证据确凿,根本容不得她抵赖,他无奈的叹息,拿起马鞭朝着宫女的房间走去。
算了,她自己都不在乎,他干吗要在乎?
一脚踹开仁槿汐的房间,屋内的女子瑟瑟发抖,她揪着自己的衣襟,脸色惨白道,“你要干什么?在宫里乱用私刑是违法的!”
冷烈夜冷笑,违法?他还是头一次听说,一见她害怕的样子,故意的抖动手中的鞭子,“仁槿汐,本王再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仁槿汐不着痕迹的后退,单薄的衣衫下,曲线毕露,她紧紧的贴在墙壁上,不屈的看着他,“昨晚的事情,你不都知道了?我想爬上你的床,做回烈王妃的位置……”
她的话没有说完,他手中的鞭子就抖了过来,“啪”一声甩在她脸颊旁边的空气中,她吓的一动不动。
他收回鞭子,冷笑,“早就知道你不知廉耻,只是没有想到,竟然到此地步!”
仁槿汐想回嘴,但是又想起了什么,只是别过头去,冷冷一笑。
冷烈夜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仁槿汐的胳膊,冷声道,“跟本王走!”
仁槿汐的手腕被他铁钳一样的大手捏着,丝毫动弹不得,她挣扎无用,就被他硬生生的拽了出去,她没有穿鞋袜的脚在地上踉跄着。
一群宫女太监都惊愕的看着两人,流苏的眸中流露出痛恨之色。
仁槿汐的脚在院子中踩上了枯枝,细腻的肌肤被划出血痕,她捶打着他的胳膊,大叫道,“放开我,放开我!”
冷烈夜根本不理会她的挣扎,一把提起她,就将她仍在了马背上,她不会骑马,就睁着惊恐的眸子,紧紧的捏着马的鬃毛。
冷烈夜翻身上马,勒住了缰绳,看着怀中僵硬的她,冷笑了一记。
“你要带我去哪里?”仁槿汐语带哭腔,有些颤抖的问她。
“带你出去,然后把你丢进护城河喂鱼!”他恶毒的威胁,然后一甩缰绳,马疾驰而去。
仁槿汐在他怀中,不敢动弹,风吹的她头发不断起舞,纤长的发丝拂在他的脸颊,酥酥痒痒,他嗅见了和昨晚完全不同的馨香。
他不由得放慢了速度,让马缓慢走着,她的身体依旧僵硬,陶瓷般白皙的双足,已经冻的微红,路上不少人驻足围观,他皱了皱眉头。
仁槿汐身着雪白的单衣,头发有些凌乱,紧咬着下唇,脸颊上泪痕未干,她的样子,实在太引人注目。
不得已,冷烈夜只能在集市停下,他翻身下马,只留仁槿汐一人在马上,仁槿汐一动也不敢动,只是僵硬的坐在,有些屈辱的任凭周围人静静打量。
冷烈夜去而复返,手中已经多了双鞋袜,他将鞋袜仍在仁槿汐的怀中,冷声道,“自己穿!”
仁槿汐看着怀中的鞋袜,才敢松了马的鬃毛,她刚想拿起鞋袜,冷烈夜看着她磨磨唧唧的样子,又是不悦的皱眉,从她怀中抢过鞋袜然后低头帮她穿起。
她的双脚冰凉,脚底有被枯枝划过的血痕,他抿着唇一言不发,快速的帮她穿好。
他抬头,发现她惊愕的看着他,低咒一声,翻身上马,又看了看怀中人儿单薄的身体,他脱下自己的外衣,搭在她的身上。
仁槿汐拉了拉肩头他的衣衫,质地绝佳的衣衫包裹住她纤瘦的娇躯,他身上好闻的气息萦绕着她,她别过头去,让自己尽量远离这种气息。
冷烈夜甩了甩缰绳,马仰起前踢飞跑起来,仁槿汐惊呼一声,手中拽着他的衣衫,她一时没有坐稳摔进他的怀里,他坏心眼的笑起来。
俊美的脸庞上,扬起的弧度,完美而又邪肆。
她靠在他的怀中,他心情大好,连策马的动作都张扬起来。
皇陵中,仁桓纶分配完士兵的换班时间,自己沿着皇陵荒凉的一角走了起来,他头上带着象征低等士兵的铁盔,身上厚重的铠甲,将他肤色映衬的深沉了不少。
远远的,仁槿汐看着仁桓纶大叫起来,她朝着他奔去,眼泪溢出美眸,她哽咽着,“哥哥,哥哥……”
仁桓纶看着不远处的女子,只见她披着男子的衣衫,纤瘦的身体,在风中仿佛一片树叶,她跑的极快,脸上的悲戚之色,尽管隔这么远,他都看的一清二烈。
将手中的剑戴在腰间,他朝她张开了怀抱,蹙眉道,“汐儿,怎么穿这样少?”
仁槿汐冲进仁桓纶的怀里,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风吹掉。她哭泣着,将脸颊埋在仁桓纶冰冷的怀中,仁桓纶紧紧的抱着她,抚摸她丝绸般的头发,这丫头,在皇宫一定吃了不少的苦。
冷烈夜看着这一对兄妹,蹙眉上前,捡起自己掉落在地的衣衫,薄唇紧抿,“你们有话快说,天黑之前,我必须带她赶回去!”
仁槿汐仰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对着仁桓纶说出了两年前都想说的几个字,“哥哥,对不起!”
仁桓纶怜爱的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摇头,“不怪你,你那时,还太小。”
仁槿汐于是就哭的更加厉害,她抱着仁桓纶哽咽着,仁桓纶看了看不远处的冷烈夜,他牵着马已经走远。
他低声道,“汐儿,不要自责,仁家已经风光太久,皇上迟早会找借口为难仁家,你在皇宫,要处处小心,知道吗?”
仁槿汐点头,烈烈可怜的神色,让仁桓纶心中一悸,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终于长大了。
回宫的时候,冷烈夜先把仁槿汐抱上马,仁槿汐依依不舍的看着仁桓纶,仁桓纶抚摸她的脸颊,淡淡的道,“别怪你嫂子,她只是,逼不得已。”
仁槿汐低下头,说不怪,是不可能的。仁家有事,她立马跟仁家划清界限回到娘家,她难道一点都不念及昔日哥哥对她的恩宠吗?
冷烈夜上马,对着仁桓纶道,“我走了,你在这里,也保重自己,有什么需要,就说一声。”
仁桓纶点头,抬起低垂的眼睫道,“你多照顾汐儿一点,毕竟,”他顿了顿口气,“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汐儿没有坏心眼。”
冷烈夜冷哼一声,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她没有坏心眼吗?她当然没有,她只会对男人下春-药,然后处心积虑的爬上别人的床。
仁槿汐抓着马的鬃毛,抬起小脸,对仁桓纶仰起一个璀璨的笑脸,只是眸中的哀伤,怎样刻意遮掩都掩盖不掉,她摇头,“哥哥,你不用担心,夜哥哥他对我很好……”
仁桓纶点头,有些担忧的看着仁槿汐。
汐儿,如果他对你很好,你眼中又怎么会流露出这种神采,汐儿,你一定要,保重自己。
冷烈夜扬起马鞭,离开了皇陵,这一路,仁槿汐的眼泪几乎没有停过,她固执的不肯在靠在他的怀中,马颠簸的她浑身都痛,她紧咬下唇。
察觉到怀中人儿的无声抵抗,冷烈夜故意让马颠簸的更加厉害,回到皇宫,仁槿汐已经浑身僵硬,四肢动弹不得。
他下马,眯眸看着她,然后对她伸出手,她潋滟的目光冰冷的看着他,然后松开马的鬃毛,任凭自己硬生生的坠落在地上。
她支撑着爬起来,浑身都是尘埃的她,拖着僵硬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冷烈夜的手依旧保持着搀扶她的样子,僵滞在半空中,他银牙紧咬,冷笑一记,月眸划过残佞的神色。
她还没有走到门口,就被他狠狠的揪住衣领抵在墙壁上,她别过头去,不看他的神色,他就恶狠狠的掐住她的下颚,“仁槿汐,你是在怨恨本王吗?要不是看在小时候的份上,本王早将你满门处斩!”
仁槿汐面无表情,眸光陌生的看着他,柔唇轻启,“多谢王爷,不杀之恩!”
冷烈夜气急反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该死的女人总是能轻易的激起他的怒气。
他松开她,后退几步,“昨晚的事情,不准让任何人知道,否则,本王不会放过整个仁家!”
仁槿汐点头,他相信他会这么做,两年前只是为了休掉她,他就将那么大的罪名扣在仁家头上,何况还是今天。
“奴婢遵命!”仁槿汐泪水盈盈的看着他,一字一顿道。
他听见她自称奴婢,嘲讽一笑,转身道,“本王会告诉明霞,以后不再安排你做事,你以后也聪明点,离本王远点,明白吗?”
仁槿汐再次点头,眼泪已经滑落脸颊。
回到自己的房间,芳梅和月红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目光奇怪至极。而流苏,眸光怨恨,她进门的时候她正在拧毛巾,看着她进门,流苏的毛巾拧的更加用力。
仁槿汐看了看周围三人的脸色,低着头,然后木讷的换掉沾满尘埃的衣衫,打水沐浴,最后上床歇息。
小小的房间,气氛似乎沉闷起来,大家都各自做各自的事情,然后躺在通铺上休息。
翌日,明霞姑姑过来通知仁槿汐,以后再也不用去王爷身边侍候了,并且让她换房。
她沉默的收拾东西,在流苏怨恨的眸光下,离开四人一起住的屋子。
她知道为什么他要让她换房间,因为这个宫女的房间,离正殿太近,而他,不想看见她。
可是这在流苏她们的眼里,就成了一种特殊的待遇,她们对她,除了有些怜悯外,还有些,鄙夷。
她单独的小房间是比较偏僻的,而且简陋至极,她甚至担心,雨天这里漏雨怎么办?她抬头看见房顶的琉璃瓦片,中间有一个窟窿,从这里,刚好可以看见天空的星子。
因为一直没有下雨,她也就一直没有去找明霞姑姑,况且说出来,她肯定不信,皇宫还有这样的房间吗?
在这样的屋子里,她不用干活,每日三餐也有人送来,日子过的也算惬意。
只是沐浴成了很大的问题,因为她不能再去小厨烧水,而且在这种季节,冷水澡简直是对身体的一种强大考验。不得已,她就用砖头在屋子的旁边支起了小灶,这样也勉强有热水可以用了。
有时候,她躺在木板床上看着外面的天空,想起了现代时候的种种。不可否认,她还是很想回去的,可是那个车水马龙的世界回想起来,宛如一场绚丽的梦。
时光如流水,在不经意间溜走,冬去春来,她在这个破旧的房子里已经呆了一个多月。
脱下了厚重的冬装,她在可以看见苍穹的房间沐浴,指尖的温水滑过她白皙的肌肤,她瘦的惊人。
倏然,房顶响起了脚步声,然后“哗”的一声,重物掉落,她捂着胸部,吃惊的看着掉在床榻上的那个“东西”。
那是个人,一个黑衣蒙面的人,他从她的床榻上爬起来,摸摸摔疼的屁股,看着露光的房顶,似乎是不相信皇宫有这种地方,他瞠大了惊恐的眸子。
外面响起“抓刺客”的声音,仁槿汐想叫,却倏然被黑衣人捂上了嘴巴,他看清仁槿汐的面容后,吓的拉下自己脸上的面巾,吃惊道,“汐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仁槿汐看着黑衣人的脸,掰开捂着自己嘴巴的手,惊讶道,“太子哥哥,你怎么扮起了刺客?”
太子没有回答她,只是赶紧翻过被子,盖住掉落的瓦片灰尘,然后“扑腾”一声跳入她的浴桶中,小声道,“等一下千万不要说见过我!”
仁槿汐红了脸颊,他在干吗?胡闹也要有个尺度,只是现在这种情况……
门“咚”一声被踹开,首先露面的是冷烈夜,他看着浴桶中的仁槿汐,脸色“唰”一下就全红了,然后迅速的转身怒斥欲进门的侍卫,一把将所有侍卫关在了外面。
门在他身后轻晃,仁槿汐有些怀疑,门会不会就这样倒下来,他拧着眉头靠近她,然后看见了房顶的洞。
这么久,她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过的吗?住这么破的房间,她怎么都不吱一声?她以前的大小姐脾气呢?
看着他阴霾的脸色,仁槿汐以为他已经知道冷烈昊藏在她这里,她沾满水珠的身体瑟瑟发抖,紧咬下唇,有些惊恐的看着他。
他在靠近她浴桶三步远的距离停下来,冷着声音怒骂道,“你是傻瓜么?住这种破地方也不知道说话?工部呢?工部的人都死了,皇宫居然还有这种地方!”
他怒气凛然,她却松了一口气,捂着胸部道,“这里没有什么不好……”
冷烈夜后退,冷笑,“果真就是贱!”
习惯了他说话的口气,仁槿汐不以为然,他出门就把房门踢上,冷烈昊从水中冒出,他喘息着,指着门口道,“他,他,他怎么可以这样骂人?”
仁槿汐松了口气摇头,“没事,他骂我的更难听的话,我都听过了。”
冷烈昊低头,然后羞红了脸,他像猴子一般跳上仁槿汐的床,低声道,“对不起啊,虽然你上上下下都被我看光了,但是我不是故意的!”
仁槿汐气的鼓起腮帮子,他真的是在道歉吗?而且他湿漉漉的站在她床上,她晚上还要怎么睡觉?
冷烈昊抬头,开始研究破了一个大洞的房顶,他不明白,好好的飞檐走壁,怎么就把她的房子给踩破了?
等他研究过来,仁槿汐已经穿好了衣服看着他,她淡淡的道,“太子殿下,请回吧。”
冷烈昊有些不解的看着她,“喂,对不起你的人是烈夜吧?干吗对我摆出这样一副不熟的脸孔?”
仁槿汐没有说话,只是别过脸去,眸中已经摆明了疏离感。
冷烈昊站起身来,拍拍仁槿汐的肩膀,“对不起啦,不要生气好吗?其实这两年来,我想过要帮你求情来皇宫看你,可是你也知道,我没有父皇的召见,根本进不了皇宫,可是母后对你和仁家……”
他没有说完,她就已经明白了所有。从她嫁给冷烈夜起,皇后已经将仁家作为眼中钉,可是现在冷烈夜亲手拔了仁家这颗钉子,周围的人看起来一定大快人心。
她神色稍有松动,抬眸看着冷烈昊,“太子哥哥,我没事,你以后不要在夜行皇宫了,很危险!”
“汐儿,你不怪我了?”冷烈昊抬起眉头,欣喜的看着仁槿汐,紧紧的抓住她的肩膀,仁槿汐投给他一个明艳的笑容。
晚上,冷烈昊赖在仁槿汐这里不肯走了,他的原因是,经过他这么一闹,外面的戒备正严,他要是出去,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仁槿汐没有理他,只是换了干净的被褥,然后上床休息,冷烈昊躺在地上的褥子上,呢喃着,“汐儿,你这里好漂亮,抬头就可以看见满天的星星……”
仁槿汐静静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翻身,背对着他,要是晚上下雨了,看他还说漂不。
果真,好的不灵坏的灵,晚上仁槿汐在冷烈昊的嘀咕下,刚沉沉入睡,瓦片上就响起淅沥的雨声,她睁开眼睛,发现床榻上的褥子已经湿了一片。
她惊叫一声,然后起身,发现冷烈昊睡的正香,只是他俊脸上都是水珠,甚至连浓密卷翘的睫毛都挂着水滴,她赤脚下床,不断的摇晃着他,“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冷烈昊从睡梦中醒来,“嗯?汐儿?”
“漏雨了,你想生病了吗?还睡!”仁槿汐没有好声气的看着冷烈昊,都是他,本来房顶没有那么大的洞的,被他踩的,晚上别指望睡觉了。
冷烈昊迷迷糊糊的看着房顶,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会漏雨,然后看见那个大洞,突然笑了起来,他抹了一把俊脸上的水珠,“汐儿,你可真是,倒霉到家了!”
仁槿汐没有理他,只是卷起了床榻上的铺盖,然后用木盆放在漏雨的地方,又收拾了冷烈昊的铺盖,用一个木桶接着。
两个人蜷缩在墙角,仁槿汐的身上裹着棉被,冷烈昊拉扯着,“给我一点,我也很冷。”
“你去用你自己的!”仁槿汐不肯让给他。
“我的都湿掉了,你想冻死我吗?”冷烈昊继续拉扯。
仁槿汐看了他单薄的衣衫一眼,然后将自己身上的棉被分一半给他,两人就裹着一床棉被,看着雨珠落在木盆,听着“叮咚、叮咚”的声音。
半夜,冷烈夜从睡梦中醒来,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他想起了仁槿汐住的那个房间,她现在一定蜷缩成一团,无助的看着漏雨的地方吧?
该死的!他怎么总是会想起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简直是,自找苦吃。
他披了衣服,撑着伞就朝仁槿汐住的地方走去,值夜的宫女太监欲跟过来,全部都被他呵斥回去,他一个人踩着湿润的青石子路,低声咒骂着走向那个破旧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