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小皇子被奶娘抱走,玉浅浅依偎在南墨夜的怀中,她玩弄着南墨夜修长的手掌,看见他手掌中,有一条长长的纹线,那纹线横跨掌心,分断了手掌。
“这样的掌纹,我们那个时代,叫做断掌……”玉浅浅淡淡的,抚弄他手掌的纹线。
“断掌?”南墨夜挑眉一笑,看着自己的手掌,若有所思。
“断掌不详,煞气太重,我们那个时代女子若是断掌,便很难嫁出去……”玉浅浅执起南墨夜的手掌,在他手心印上一吻。
“索性我不是女子。”南墨夜依旧只是笑。
“你今晚要出宫办事,现在想要跟我告别,却不知怎么说出口,是吗?”玉浅浅放下他的手,抬眸看着南墨夜。
南墨夜澄净的凤眸,紧紧的盯着玉浅浅,继而,他点头,“这个,也是你从掌心纹路看出来的?”
玉浅浅垂眸,浓密的睫毛遮住眸中的情绪,“你身上有煞气,你想出宫杀人……”
南墨夜叹息,将玉浅浅抱在怀中,尖瘦的下巴抵着她的额头,“玉儿,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最了解我了!”
“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我们母子都在宫中等你!”玉浅浅反抱住他,小脸嵌在他的怀中。
南墨夜抚摸她柔顺的头发良久,这才推开她,缓慢的离开。
他确实是要出宫办事,太祖庙爆炸,那边大理寺的人已经查出蛛丝马迹,他必须在真相大白之前,解决所有问题。
到太祖庙废墟的时候,刑部所有大小官员都在那里等候,南墨夜看着这片废墟,思索良久。
那刑部尚书对着南墨夜分析案情良久,最后总结为一句话,这次爆炸,不是人为爆炸,目的也不是刺杀帝后,而他们真正的目的,恐怕也是太子庙的秘密。
这个秘密,当然得由他们的皇帝南墨夜来亲自告诉他们。
所有人注视着南墨夜,南墨夜犹在自己的思绪中,过了半响,他才发现所有人都注视着他。
他叹息一声,平静的道,“太祖庙,没有什么秘密。”
精明的刑部尚书,眸光忽闪,“皇上,太祖庙的住持,曾经告诉微臣,太子庙是先祖皇帝存放宝物的地方,不知道是何宝物这么重要,偏偏存放在皇陵前面的祖庙……”
南墨夜沉默,一言不发的看着这位精明的大臣,那尚书睿敏的眸光直视着南墨夜,定定的道,“皇上似乎知道一些真相,是皇上有难言之隐,还是,皇上想包庇什么人?”
所有的人有静静的看着南墨夜,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南墨夜知道,这位刑部尚书,恐怕是已经从大理寺那里得到什么风声。
“我没有隐瞒什么真相,也没有包庇什么人!”南墨夜口气不轻不重,缓慢的道,“既然爱卿有了眉目,那我们不如去大理寺听寺卿一起审案。”
大理寺,灯火通明,所有人紧张的满头冷汗。
这个案子说白了,是皇帝自家的家丑,大理寺有心放水,奈何刑部不答应。
现在牵连的大理寺左右为难。
皇帝高高的坐在上方,刑部尚书在左,大理寺卿在右,皇帝面无表情,刑部尚书成竹在胸,大理寺卿却一头冷汗。
下方跪着几个疑犯,还有几个是刑部从案发当场抓回的普通百姓,所有人战战兢兢。
只有当局者知道,与其说是,这是一场对疑犯的审判,不如说,这是对皇帝的审判。
南墨夜自始自终,都没有开口,直到那下面跪着的一个和尚,说起当时曾看见一名华衣女子窜入后方的时候,南墨夜的眸光,终于有了波动。
那刑部尚书也紧抓住不放,“你可看见那女子的容貌?”
“没有,那女子轻功十分了得,只是瞬间,就飞跃了过去……”
“如果我们在重演案发当日的情况,所有人穿着当时的衣服,你可能认出那女子?”
“这个,”和尚有些为难,继而点头道,“能的,那衣服十分华丽,若是再见,我一定能认出来!”
刑部尚书一笑,南墨夜却眯眸,“只是认得衣服,怎可算证据?若是有别的女子穿着那华丽衣衫冒充别人,岂不是成了冤案?”
“微臣并没有说,那华丽衣衫的女子是谁,皇上何须担心?”刑部尚书转头看着皇帝,嘴角噙笑。
南墨夜的眸子,冷了几分,握着扶椅的手,也微微露出惨白。
案情审到紧张的时候,眼看着那案犯的名字就要呼之欲出,外面突然爆发出大喊声,“着火了,大理寺着火了……”
所有人大惊,刑部尚书冷喝,“看好疑犯,怕是有人劫囚……”
南墨夜声色不动,倏然,大厅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房屋坍塌,大火熊熊燃烧。
顿时,哀嚎声连接一片,还没有人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挣扎一下都不曾,皆被埋在了废墟底下。
消息传到皇宫的时候,玉浅浅脸色惨白,她想不通,南墨夜武功盖世,怎么可能被埋在废墟下面,生死不明?
大理寺被炸,没有一个人可以逃生,废墟被刨开的时候,所有人看见了一地的尸体。
有那位聪明的刑部尚书,还有所有疑犯,再有大理寺卿,更为惊骇的是,还有南墨夜。
他身着修身明黄玉袍,整个身体已经被砸的血肉模糊,甚至还有被烧焦的痕迹,这样一句具勉强可辩身份的遗体,让玉浅浅顿时昏了过去。
一连好几天,她不吃不喝,不休不眠,直到南墨佩在御书房属于他的奏折里面,找到立小皇子为太子的圣旨。
这一道圣旨,于是就变成了南墨夜的遗书,皇帝的遗愿,是不能不被遵守的,尽管所有人再不乐意。
南墨佩看着华清殿那个苍白的女子,心存内疚,他一直都尽心的帮助柳苏苏,可是却忘记了,这个女子,也只是和柳苏苏一样的可怜人而已。
“娘娘,请节哀顺变!”南墨佩低头,不敢去看玉浅浅的眼睛。
玉浅浅脸色惨白,双目空洞的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布偶。
“微臣,会帮助小皇子登基,直到他有足够的能力掌控一切。”他缓慢的说着,始终不曾抬头。
玉浅浅忽而就笑了,笑的嘲讽无比,“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也是有对这个皇位野心的……”
南墨佩的脸色一变,以前他确实有,可是自从南墨翼将他驱逐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别的想法。
现在的他,只想看着柳苏苏,好好的,一切都足够了。
明白玉浅浅的意思,南墨佩眸光变得灼亮,他抬起头,“小皇子可以自立以后,微臣会自刎谢罪,去陪皇兄!”
他的声音笃定,面容真挚,玉浅浅看着他的神色,眸光飘忽。
南墨佩,是将南墨夜的死,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或许他不知道,他的这位皇兄,是人心算计的高手,或许,他死之前,以前算好了这一切。
这样单纯的南墨佩啊,又怎么是南墨夜的对手?
玉浅浅清眸盈满泪水,有些痛苦的低下头,南墨佩以为玉浅浅不信他,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
药瓶里面只有一枚药丸,他倒出药丸,褐色的药丸在他的手心,左右晃悠。
“这枚叫割爱,是可以控制人生死的药物,皇后娘娘看着微臣服下,这药会在十年之后发作,十年,小皇子也能成长强大,微臣十年之后,也会是个死人,不可能再跟小皇子争抢什么……”
他笃定的看着玉浅浅,嗓音凄凉。
将药丸服下,他眉目间没有一丝凄凄之色,只是笑着道,“而且,微臣终身不娶,更没有后室可以跟小皇子争抢什么……”
玉浅浅这才抬头看他,发现他凤眸闪烁着希冀的光芒。
她摇头起身,眼泪流下,走到南墨佩的身边,跪地一拜,“佩王爷,宁风就拜托给你,你该打的打,该骂的骂,他从此就是你的孩子……”
南墨佩慌忙扶起玉浅浅,眸中已经有了泪水,他知道她这么说是代表什么。
恐怕皇兄死的那一刻,这位坚强倔强的女子,已经不能独活。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玉浅浅缓慢的走出华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