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的冬季较凌国甚是短了些,积雪融化之时,便已有翠鸟鸣歌,无边光景一时新。
自慕瑾落水之后,唐天戈对她的态度倒是稍有缓和,先是把侧殿重新整顿,安置了常青的花草,再是她送来了一个侍女,贴身伺候。唐天戈准许她和别的嫔妃一样,赴宴会,赏月俸,但是依然不给她名分,令她见到任何嫔妃都要行大礼,不可逾越,不可顶撞。
在慕瑾的眼里,日子并没有什么改善,白日里她依旧是要面对各个嫔妃的刁难小心行事,深夜里,依旧是要受到唐天戈极度宠幸的恩泽。
日复一日,心力憔悴。
“公主,奴婢今日路过碧水司的姐姐们说,御花园的垂丝海棠开了,很是好看,公主在这侧殿无事可做,不如奴婢陪公主去看看吧。”清云抱着从碧水司分来的花草,轻剪着枝芽,语气里甚是欢快。
清云是唐天戈安置在她身边的侍女,年岁尚小,不过舞勺之年。说是来照顾她,其实更像来同她做作伴。
“垂丝海棠……”慕瑾喃喃念道:在凌宫之中,亦是有垂丝海棠,凌国与南越风光差异甚远,想不到竟会有相似的花草。
慕瑾回过神来,看着清云满怀期待的眼神,轻烟般的一笑,用指尖敲了敲她的鼻子:“好,我陪你去看。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许惹事。”
清云嘟着嘴巴,揉了揉被敲痛的鼻子,略带撒娇的抱怨:“公主,明明是人家陪你去看……”
初春的苍穹湛蓝,。与御花园中的湖水连成一色。似铜镜一样的湖水映出了草木鱼石倒影,波光灿烂,也不似慕瑾记忆中的那样寒冷了。
想到这里,慕瑾不禁的叹了口气。想到了那个在这里丧命的焉嫔,旧日唐天戈说不追究焉嫔溺亡一事,慕瑾便也把真相藏在了心里。终是有些愧对那个邵华就香消玉殒的女子,可是她也是自身难保,没有办法帮她讨回公道。
“呦。公主今日怎么得以空闲。”娇纵文雅的声音,慕瑾随声而抬眸,发觉来人是高淑妃。这刚刚才想到她旧的事,她便立马出现在了眼前。
“慕瑾见过淑妃娘娘,慕瑾听闻这御花园的垂丝海棠开了,便同清云一同来观赏,如若惊扰了娘娘的兴致,还请娘娘谅解。”慕瑾一边向她行礼,一边用眼神示意着身边的清云不要多言。
高欣然的心狠手辣,她是见过得。上一次自己便险些丧命,如今更是要处处谨慎。
“公主不必多礼,快起来吧。”高欣然眸中带笑,眼睛弯成了一条曲线。
慕瑾闻言起身,刚要谢过淑妃起身退下,便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啊——”清云的叫声席卷入耳,慕瑾看着身旁快要摔倒的清云,赶忙去扶住了她下坠的身子,下一秒却听到了不知何物坠地的清脆声响。
“你竟然打碎了娘娘的青瓷壶!那可是高将军在娘娘生辰送给娘娘的!你可知你犯的是什么罪!”高欣然未曾动作,倒是她身旁的婢女先行开口训斥。
被训斥的婢女赶忙跪下,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吐字都变得困难:“娘……娘娘……我是按照你的吩咐去用青瓷壶乘露水的,是她撞我!”说着便手指清云。
清云的膝盖撞到了御花园地上的卵石,一时疼痛难耐,也未曾多想便开口辩解。
慕瑾来不及阻止,便听见清云的喊声:“你在我后面撞过来的!分明是你目中无人。是你撞到了我才打碎了淑妃娘娘的青瓷瓶,却要嫁祸在我身上!淑妃娘娘和我家公主都看着呢!我……”
“啪!”清云的话还未说完,高欣颜的巴掌便已然打了下来,她不看身下捂着被打左脸的清云,反看清云旁边的慕瑾。“真是不懂规矩,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高欣颜掏出手帕,擦了擦打过青云的玉指:“把这个婢女带下去,罪责一,擅毁宝瓶,罪责二,目中无人,以下犯上,当众顶撞于本宫,罪该处死!”
清云年芳尚小,亦是从未犯过如此大的罪过,听闻高欣颜的话后直接留下了两行清泪,她想开口解释,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是带着哭腔的抽泣:“我……”
“淑妃娘娘。”慕瑾屏住了呼吸,终是开口,“宝瓶被毁,并非是清云一人之责,清云同这位侍女二人摔毁青瓷瓶的罪过,罪不至死。至于清云顶撞娘娘……乃是慕瑾叫教导无方,还请淑妃娘娘,对清云网开一面。”
知道此时顶撞高淑妃的代价,可是她更知道,高淑妃只是想置她于死地,她不能够让清云替自己去死。
“你倒是伶牙俐齿。”高欣然巧笑倩兮,带着浓郁的笑容开口:“我的侍女我自会处置,你的这个以下犯上的侍女,我也网开一面,交给你自己处理。”
慕瑾垂着头,紧紧的握着清云的手。慕瑾知道高欣然不会轻易的放过她,等着她的还不知道是什么严厉的惩罚。
耳畔边有悠悠春风吹过,慕瑾听见了淑妃伴着和风的声音:“我今日,就来处置处置你这个管教无方的主子。”
清云抬起了无辜的小脸,愧疚的望着慕瑾:“公主……对不起……”
“我没事的,清云,是我对不起你。”慕瑾紧紧的握着清云的手,以示安慰。
她将清云的手抬起来,遮在了清云的眼镜上,轻言道:“闭上眼睛,不要看,一会就过去了,你不是很喜欢垂丝海棠么?等我一下,我们去摘一些垂丝海棠,侧殿里是该有些花草香了。”慕瑾知道这众目睽睽之下,高淑妃是不会置自己于死地的,不过是一场肉体折磨罢了,忍一忍就过去了。
“来人,给我掌掴公主五十下。”高淑妃看着闭口不言的慕瑾,心中更加畅快。
她高欣颜与唐天戈青梅竹马,自己在豆蔻之年便嫁给了唐天戈,是他明媒正娶的发妻!而这个女子不过是唐天戈从凌国带回来的降俘,她凭什么能受到陛下日日宠幸的恩泽!
今日,她就是要把这个凌国公主的最后一点骄傲生生折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