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
还有更深一点的原因，她到苏城，是为了归以殇，是为了自己的国家。如果紫宸留下来，他难免不会被牵扯进来。无尘不愿细想，她为什么不想紫宸掺和这样危险的事情。
她，只是不愿意再欠他人情了。
尘色垂眸，“那我们现在该如何做？”
其实，瘟疫到来，若是最后一发不可收拾，朝廷一般都是采取焚烧瘟疫爆发地的方式阻止瘟疫蔓延。如今苏城已经是一座死城了，焚烧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若是这瘟疫是蛊造成的，事情就没那么简单。无尘的性格，不会就这样放过这个线索。
无尘看了眼天色，隐约觉得空气有些不寻常。想起紫宸曾无意提过，蛊是阴毒的东西，炼蛊之人必须是天分较高的女子，而且，有些诡异的蛊在入了人体之后，只有在阴气极重的夜里才会发生异变。
“若真是有人别有用心的下了蛊，不会就这样送给我们一座死城。”无尘负手而立，眼神幽深，“等着吧，今夜会有好戏看的。”
月上柳稍头，夜色微沉。空气里隐约多了几分肃杀，苏城虽然遍地长满尸斑的尸体，却没有腐烂的浓厚味道，更让人觉得诡异。
无尘和尘色并没有可以隐藏，只不过这苏城已经不干净了，客栈酒楼无法落脚，无尘直接在苏城最大的酒楼风水居门前的一颗百年老树上落了脚，闭目养神。
直到一阵悠悠的笛声不知道从何处传来，四面八方似乎都是诡异悠长的笛声，找不到来源。
无尘和尘色同时睁开眼睛，在黑暗的夜色中亮的惊人。尘色下意识护在无尘身前，“公子，小心。”
尘色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手中的剑握得死紧。
无尘偏头，仔细打量脚下的风水居，目光忽然一动，低声道：“他们动了。”
尘色闻言，低头，惊得浑身僵住。
只见今天白天还躺在地上的尸体，即使长满尸斑，分明就是死人一个了，却在笛声愈发悠长之后，眉心中间都纷纷蠕动起来，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急速运动，尘色视力超群，很容易便分辨出了，那眉心中间的是隐在皮肉之下的黑色虫子。
约莫小指甲大小，只有大约的身形在穿梭，噬咬，渐渐地，那些尸体的眉心凹陷下去，露出了骨头，鲜血淋漓。而那虫子顺着眉心的脉络沿着脸部一路蠕动，隐如脖颈下的衣服里。
尘色眼疾手快，直接飞身而下，长剑一跳，那具男尸的衣服便支离破碎。尘色面不改色地回到无尘身边。
只见那虫子爬到了心脏那一处，钻了进去，隐藏进皮肉更深处，再也不见了踪迹。几乎是下一刻，那尸体便睁开了眼睛，映着那裸露凹陷的眉骨，极其恶心。他唰地一下站了起来，笔直地站起来，身子不曾弯一下。
尘色低低惊呼，哪怕是见多识广，也不曾见过如此场面，生生吓得白了脸色。
无尘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那活尸似乎是受到了笛声的刺激，直直跳起来，方向正是尘色她们所在的大树。耳边是那些渐渐苏醒的活尸的嘶吼声，尘色抓紧了剑，手背青筋暴起。
无尘紧紧抿唇，也有些慌了神，不过片刻，便稳住心神，咬唇，“尘色，屏住呼吸，先离开这里，找到吹笛子的人。”
若是没记错的话，紫宸说过，有一种尸蛊可以让死人在养蛊人的操控下变成活尸杀人，但是这些活尸即使睁开了眼睛也看不见，他们是靠呼吸辨别人的方向，而且身子只能笔直行动，无法弯曲。
只是，他没有说如何解决尸蛊。无尘猜想，若是找到笛声来源，应该就能迎刃而解。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大树忽然猛烈摇晃起来。原来是那些纷纷苏醒的活尸开始猛烈撞击大树。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
无尘和尘色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同时运气飞身离去，身后，那些活尸还在不停地撞击大树，他们没有痛觉，只知道一味地往上撞，树叶扑簌簌地往下落。
只是，憋气是暂时之计，苏城很大，到处都是苏醒的活尸。无尘功夫再高，也憋不了太久。
而那笛声又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无尘细心聆听都没法辨别到底来自于哪一方。尘色的武功比无尘差一些，一炷香的功夫，她已经憋得脸色青白，再一次踩踏在树上的时候，脚下一个趔趄，低呼一声，泄了气息。
四周声声嘶吼连绵不绝，活尸连连涌过来。不过泄了一分气息，笛声愈发强烈，隐约有凌厉的杀气夹杂着。
无尘折回来，已经泄露了踪迹，这一会儿眼看着避不过去了，况且迟迟找不到吹笛人，她只能动手了。
那边活尸已经将尘色落脚的那颗大树撞得摇摇晃晃的，已经严重倾斜，尘色皱眉，努力稳住身形，看着飞身过来的无尘，焦急道：“公子，怎么办？”
无尘扫了那一群密密麻麻的活尸，眉头越皱越紧。看向苏城城门口的方向，咬牙，“没办法，只能硬闯了，先出城。”
她原本想要引出来幕后黑手，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尸蛊。她并不了解尸蛊，只是听紫宸说过，原本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数量太多。更关键的是，随着笛声的愈演愈烈，那些活尸越发暴躁，见到东西就破坏，破坏力极强。她和尘色两个人，想要闯出去，怕是有些困难。
尘色脚下已经稳不住了，大树彻底倒落，身子落在地面，立刻就被活尸淹没了……
剑光闪过，活尸纷纷倒下，尘色身上也见了血。
无尘神色一凛，急忙加入战局，刀光剑影之间，活尸一层层倒下了，又一层层活尸围上来。
无尘和尘色身上多少也挂了彩，特别是尘色，她为了保护无尘，身上受了不少伤，都是活尸的利爪抓出来的血印子，隐约泛了黑色，那血液有毒。
原本，两人算是杀出了一条血路。渐渐往城门口移动，没想到笛声忽然变了调子，不再是含有凛冽杀气，倒是悠远许多。似乎是有千军万马坐在马上对峙着，没有动手，但是形势严峻。
以静制动！
随着笛声变幻，那些倒下的活尸纷纷站起来，变得愈发凶猛。如同密密麻麻的蚂蚁一般，无尘和尘色瞬间就被淹没在了活尸里面，只听到了剑挥动的声音，而看不到挥剑的人。
无尘眼看着尘色中了毒，唇色泛青，挥剑的力度渐渐跟不上，身上陆续添了不少伤。身后突然伸出一只利爪，狠狠抓向尘色的脖颈。尘色此时正在为无尘挡下身边的杀招。
无尘神色一凛，不顾身后涌上来的活尸，脚后踢，身子倾斜，长腿横扫，将身后的活尸逼退，同时，手掌长剑射出，正中那伸向尘色的利爪。那活尸整个胳膊都被斩断，却连眉都没有动一下，兀自又扑上来。
尘色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提剑迎了上去。暂时和无尘分开战斗。
而无尘方才为了救尘色将剑脱了手，现在只能凭借赤手空拳和那些活尸周旋。现在将将过去了一个多时辰，无尘的身体也渐渐支撑不住。这和车轮战还不一样，你的敌人永远都是源源不断的。
他们不怕痛，不怕流血，打到了，随着笛声变幻又站起来重新战斗。砍了头颅，他们还能站起来用手脚战斗；剁了手脚，他们还有僵硬的身体和牙齿；挖了心脏，反而会激发他们的杀意；就算是只剩下一个零件，他们都会物尽其用。
这样的战斗情况又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强悍如无尘，终于也支撑不住，而那边尘色只能靠着无尘的身体勉强支撑站立，身子愈发虚脱无力，却还是咬牙强撑着，不愿意拖累无尘。
“公子，我……我为你杀出一条血路……你用轻功从这里一路飞到城门逃出去吧。”
尘色杀红了眼，手中的剑染满了血液。她拼尽力气吼了这一句，动手将无尘猛地往外一推。
无尘咬牙，手脚同时动作，将尘色拎起来，飞身而上，攀上了酒楼二楼。
可是脚刚刚落地，二楼涌入了更多的活尸，纷纷围上来嘶吼着，伴着那愈发嚣张的笛声，夺魂摄魄。
无尘皱眉，看着街上一片狼藉，大声道：“轻功没有用的，现在可以借力的地方都被破坏，房顶上又都是活尸，根本就逃不出去。”
她一手捏断一个活尸的脖子，脚下踹开另一堆活尸，眼睛猩红，“是我连累你了。”
尘色咬牙坚持，闻言，摇头，坚定道：“公主，奴婢自从跟您出宫，就把这条命交给您了。保护您是奴婢的职责。”
这是出宫之后，尘色第二次叫她公主，而且是在这同一天。想到归以殇，无尘忽然有些绝望，她大意了。没想到南疆的蛊术如此邪乎。
几乎在这一刻，她脑海里紫宸的脸无比清晰。如果，今天没有将他气走……
甩了甩头，无尘沉下心神，正在寻思哪里有暂时的栖身之地，让尘色躲一会儿，否则她撑不了多久。
这时，笛声忽然又变了曲调，如泣如诉，如疯如魔。那些活尸疯了一般扑上来，打倒了片刻又恢复过来，比之前更加勇猛，这一栋酒楼片刻便被毁的差不多了。
一个不留神，无尘的身子重重被活尸打落，尘色跟着跌落下来，却是已经陷入了昏迷，根本顾不上无尘了。而楼下，无数的活尸正等着将她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