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繁星扶夏薇坐起来的时候,一直闭着眼半梦半醒的夏薇慢慢睁开了眼,那双眼睛被泪水浸泡的红肿,被绝望逼的没了神色,看起来凄凉又无神,一双眼睛空洞而麻木,如一只利剑突然刺痛叶繁星的心房。
叶繁星没忍住的掉下泪水,紧紧抱着她躺靠在自己的怀里,心痛又心疼的说,“你这是何必呢!”
夏薇红着眼,一夜时似老了二十岁。她想,如果她去照镜子,她的头发一定已经都白了吧。可是她却有哭,反而笑的,笑的更让人心疼悲凉。
“薇薇!”叶繁星轻轻喊,低头一遍遍亲吻她的脸蛋额头,可他吻到的都是她冰凉的泪水。
夏薇的手紧紧掐着他的胳膊没有说话,她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掐他,她想告诉他,她有多疼。
失去孩子的痛,被他妈妈用眼神凌迟的痛,无法当妈妈的痛……他懂吗?他能体会吗?
叶繁星紧紧咬着唇,不发出声音,任她掐着自己。
最后夏薇松开了手,怔怔的看着叶繁星手臂上的那块紫出神。她到底要做什么呢?
她能什么什么呢?
就算她做什么做再多,她的孩子也不可能回来了啊。
叶繁星把夏薇扶着靠坐在床边,然后把碗端过来轻声说,“薇薇吃口饭吧!”
夏薇抬头呆呆的看向那碗饭,然后手一伸一推,那碗扑通一声掉在地上碎成一片一片。
夏薇看着那些碎片笑了,笑的像个疯子。
“薇薇,你醒醒好不好,你醒醒!”叶繁星抱着她心急的不停的摇晃她。
他越摇,她越笑的大声,怎么都不停,那凄凉的笑声听的人心里直发毛。
叶繁星本来是重拾心情,准备回来后好好和夏薇相处,可是看她这样子,他实在……
叶繁星松手,夏薇停住了笑声,靠坐在床边不动不笑,面无表情的发呆。叶繁星静静坐了一会儿,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说,“我下去再端一碗饭上来!”
叶繁星刚下楼走到楼梯口,张悦华就走过来拉住他问,“阿星,夏薇这辈子是不可能为我们叶家生下一男半女了。我们叶家绝不能到了你这里断了香火啊,你看你什么时候和夏薇离婚?”
“妈,现在你能不能不提这种事?你没看到薇薇的状态啊!”叶繁星不耐烦的对张悦华说。
张悦华挺了挺腰肝,理直气壮的说,“我为什么不能提这种事?我是你妈,你不能让我抱孙子,我就得提这事,我就得操心。那夏薇现在什么状态?她自己没用生不出来孩子,还想我这个当婆婆的怎么着?安慰她吗?阿星,我告诉你,你别被她骗了,她现在这些完全都是手段。她知道自己生不出来孩子,这辈子完了,所以就在我们所有人面前装可怜装悲惨啊,她以为这样我们一家人就会心软留下她,阿星,你别傻了,我告诉你,不可能的。就算她夏薇再可怜,我们叶家也绝不能因为她而没有后代,你明白吗?”
“好了,我知道了妈,你先让开行吗?”叶繁星心里烦的要死,根本没听多少母亲的话,只想赶快应付好母亲,然后进厨房端饭给夏薇。
张悦华听到儿子这么说,心里一喜,又拦住儿子追问,“那你什么时候离婚?”
“明天就离,明天就离行吗?”叶繁星不耐烦的急燥的吼了两声,张悦华这才满意的让开。
叶繁星刚从厨房出来,叶启天就拿起手边的一个花瓶朝叶繁星扔来,不偏不稳正好砸到叶繁星怀里,当然,叶繁星手里端着的碗也扑通掉到地上摔个粉碎。
这是今天掉在地上打翻的第二碗饭菜了,叶繁星低头看着地上的碎片米粒有些征忡失神。
父亲的声音从那边传来,低吼着咆哮着喊,“你这个逆子,你要是敢和薇薇离婚,我就打断你的腿,你看我敢不敢!”
叶繁星眼前一暗,腿脚有些不稳,差一点就晕了过去。他呆呆的问自己,这还是家吗?妻子绝望的脸与眼泪,傻笑的疯颠表情,母亲逼迫的追问他什么时候离婚,父亲咆哮的吼着不让他离婚。
他到底要怎么样做才能让所有人高兴?他到底要怎么样做这里才能像个家,而不是让他窒息到无法呼吸呢!
叶繁星突然当了一个逃兵逃了出去,他真的不想再回来,害怕再回来。他真的只想要一个温暖的家,不是这样冰冷而充满争吵的地方。
叶繁星逃出叶家后,清冷的月光孤独的街道微冷的风让他清醒一些。他知道不管自己怎样怒气,夏薇是无辜的。
可是他现在真的很懦弱,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找回之前的乐观的夏薇,他已经很尽力的去哄夏薇去开导夏薇了。
叶繁星给夏薇的哥哥夏浩打了个电话,说了夏薇现在不好的状况,又推说自己公司忙,请求夏浩好好照顾夏薇。
夏浩接到电话后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半夜十二点来到叶家把可怜的妹妹接走。抱妹妹一步一步走出叶家的时候,向来老实的夏浩真的有一种想拿刀杀人的冲动。
从小他最宝贝最聪明的妹妹,最后竟然被人欺负成这样。因为一直觉得叶家比较有钱,自己爸爸以前又要他们家的司机,夏浩心里总觉得自己比人家低一些,因此也很少与叶家走动。平常也就打打电话关心一下妹妹问她过的好不好,或者偶尔叫上妹妹一起出来吃饭。
不过这也都是以前的事了。夏浩想起这些,心里不免愧疚,以前这世上他和妹妹夏薇的关系最好。他总是什么都不用说,他的妹妹就能聪慧的善解人意的懂得他的所有心思,后来他结婚了,所有的心思都在自己的妻子小芳身上,再说觉得妹妹也成了家,嫁的又是有钱人,两人又是在学校谈的恋爱,肯定过的很好,便很少来往。不过那时候也有每个月打电话见面,后来就是小芳怀孕,然后到孩子出生,孩子出生后特别忙碌,又高兴又激动还有手足无措。
又要洗尿布啊,又要学冲奶粉啊,还在怎么抱孩子怎么哄孩子,总之每天都特别忙……忙到夏浩想,上次打电话给妹妹的时候,还是过年的时候。当时还是妹妹给他打的电话,在电话里给他拜年。
他才说了两句,因为孩子哭了,妻子又在身后大喊,就匆忙的挂了电话。原本想过一会儿给妹妹回个电话的,可真的太多事了。一天后才想给妹妹回电话,可拿起手机又想,妹妹是不会生他的气的,他也用不着解释吧。
最亲的兄妹,竟然不知道从何时起就这样生分了,每次打电话就是那么几句,最近好吗?在忙些什么,然后假装还和以前一样亲切的找话聊,有一句没一句的扯着,很多时候都是两人握着电话等待对方挂断,就这样凑合的聊上个五六分钟挂上电话都觉得长。
最后就变成有事打电话,没事不打电话。妈妈生日啊,爸爸生日啊,他们都会提醒彼此不要忘了。
或者某个亲戚过事,你家打算收多少礼,又或者夏薇不能去让夏浩帮忙带礼。都长大成人成了家,都有了彼此的另一半,可是他们这对兄妹,竟然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亲密。
只是他对妹妹的爱从来不会少。所以才会再接到电话后就赶了过来,所以才会在看到妹妹这般模样,心中如此愧疚难过。
他更明白,不管他们打电话时话有多少,不管他们多久没联络,妹妹对他的爱也同样的不会少。
他们永远都是这世上最亲的人。
夏薇被哥哥夏浩抱着回到自己从前的房间,夏浩陪她坐了一会儿说被嫂子喊了出去。夏薇头一抬,看到床头自己初中时与同学的合照时,泪水蓦然掉落。
那青春飞扬的神采,那自信朝气的脸庞,都如刺一样的刺痛她的收,刺醒她假装沉睡麻木的思想与意识。
原来她竟那么芳华璀璨过。
夏薇流着泪恋恋不舍的用指腹摸着照片上那张自信光芒的脸庞,嫂子李小芳敲了敲门,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饭拿了盒牛奶走了进来。
夏薇赶紧坐正身后,放下相片,伸手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
李小芳生了孩子后,身材比从前胖了些,不过圆圆的脸蛋更显的平易近人。
她把碗递到夏薇手上不好意思的说,“我看了看厨房也没什么菜了,只能给你做个蛋炒饭。薇薇,将就着吃点吧,饭要是干了,就喝点儿牛奶!”
这样的深夜,这样的关怀,很让人温暖。夏薇染着雾的水眸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
一天一夜没喝水,嗓子很干。吃着米饭很难下咽,不过她还是小口的吃着咽着。
李小芳叹了口气,拍拍夏薇的肩说,“妹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你别想多了,吃好喝好睡好,等一觉醒来,什么事都没了!”
夏薇回家后,在哥哥和嫂子的照顾下,以及每天逗着三个月小侄女,她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夏薇想到那天晚上都有些害怕。其实,她有在楼上听到叶繁星说离婚的话,她当时除了不敢置信也哭了。
叶繁星是她最后的希望与牵挂。她本来想陪着自己的孩子去的,只是不舍辜负阿星的爱。没想到阿星竟然说了与她离婚,那一刻她笑着像解脱了一样,再没牵挂。
她痴痴的笑了一会儿,捡起地上的碎片割着手腕。
那些碗碎掉的瓷片,毕竟不是刀很钝。人在想自杀的时候总是很勇敢,可是一刀下去见血后的疼,却让她的颈儿没那么大,不过想起失子之痛,她一心想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哥哥去的时候,她的手腕处流血了,没流多少。回来后,哥哥一边流着泪帮她包扎一边温声骂她傻。
看到哥哥一个男子汉竟然为她哭了,她也很心疼很舍不得的哭了。
“答应哥,以后不要再做傻事了好不好?”哥哥含着眼泪问她。
夏薇含泪点了点头。
她真傻,那时候竟然想死。
不过还好哥哥来的及时,她没有死成。这两天她都在看许金波发给她的邮件,她越来越向往照片中那漂亮的美景,越来越向往许金波信上那一次次偶遇的美丽感人的故事。
世界那么大,为什么不出去走走看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