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轶一见她这表情,顿时皱眉,“孤知道,当时灭陆家时,他一时大意,竟然漏了一个,这件事是他的失误。”
顿了顿又道:“怎么,你到现在还在想着此事?”
“不是我要想着,而是我不得不想,因为他这一个疏忽,实在给我惹来了太多的麻烦,而且他最大的失误,并非留了一个活口,而是没能把事情做得妥善完美,事后竟然会被人蒙骗,又回到陆府去,让人发现了端倪。”
霍晏绥脸色越来越冷,似乎对于此事甚是恼怒,“我费尽心思才把一切都布置到最完美的地步,就因为他这一失误,就把所有的一切全都打乱了。现在那陆且欢已经不相信一线天的隐风是害死陆家的人,而是一路追查鬼影杀手。
若真的让她找到了鬼影杀手,查出了其中真相,到时候有麻烦的可就不止我一个人,君上你、甚至整个晏国与凌国,都可能成为她的仇人。“
话说到这里,楚轶已经大致明白了她话中深意,沉吟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置此事?”
“无论如何,最关键的一点便是,绝对不能让陆且欢见到鬼影杀手,听他说出真相。若是不慎让他们见了面,那我所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情了。”
楚轶凝眉,“你是说……”
“只有死人才能永远地替我保守秘密。”她说着睇了楚轶一眼,“可是,不管怎样,鬼影杀手说到底也是你的人,当初出手灭了陆家,也是经你授意……”
“你放心,孤早就说过,孤的人你随意差遣使用,若是有人对你不利,又或者妨碍到了你,你尽管自行处置。”楚轶看着霍晏绥的眼底是毫不隐藏的深情,“只要能让你满意,区区一个鬼影杀手又算什么?”
他说着,伸手去握霍晏绥的手,却被霍晏绥不着痕迹地避开,缓缓站起身来。
“好,有君上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楚轶似乎早已习惯她这般态度,轻轻一笑,跟着起身走到她身后,“绥儿,你要记住,孤永远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不管你要怎么做,孤都会支持你,孤只是……”
他稍有迟疑,似乎在犹豫后面的话该不该说。
“只是什么?”
“孤只是想知道,孤的提议,你可考虑清楚了?”
霍晏绥笑意一滞,她自然明白楚轶指的是联姻一事,在她心中,即便楚轶是凌帝,也从未能占得一席之地,相比较而言,她更喜欢跟楚轶谈起天下大事,也不愿谈起情爱。
谈天下局势,楚轶的狠戾和野心可以让他们成为朋友,可是若谈起情爱……楚轶远远还不够格成为她托付终身之人。
“君上,眼下的丘梁大势您应该都看得明白吧?”霍晏绥没有回答楚轶,而是反问了一句。
楚轶脸色一僵,当即明白霍晏绥话中深意,渐渐收敛笑意,点点头道:“孤明白了。你放心,孤知道今后该怎么做,孤一定会把你想要的东西夺来放到你面前,当做是求娶的聘礼。”
霍晏绥倒也不急着否认他,浅浅一笑道:“那我就拭目以待。”
“好。”楚轶应了一声,正要转身往里走去,突然脚步一顿,“可是,峄城这件事,孤无论如何也不能就此作罢,区区一个乾国,如今竟也想要欺负到我楚氏头上来,他们莫不是以为,我凌国新帝登位,好欺负吧?”
闻言,霍晏绥刚刚对他生出的一些好感突然间全都消散,下意识地想要摇头,可是一想到眼下晏国还需要凌国为盟友,便又强忍了下来。
“那君上有何打算?”
楚轶握了握拳,“无论如何,峄城辱我凌国至深,此仇决不能就此作罢,孤这便修书言阆,无论如何,十日之内,必定要将峄城拿下!”
霍晏绥眉角微挑,想了想道:“修书倒不是不可,不过此地距离言将军大军此时驻扎的横川谷,应该没有多远吧?”
楚轶道:“我们若是从此地赶去,三日左右的路程。”
“既如此,君上何不亲自去一趟?”
楚轶稍作沉思,“其实孤倒也不是没这打算,孤只是在想,边疆守兵此番着了峄城的道儿,没忍住,先行出手,我凌国已经成了引战的一方,而且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只怕消息会很快传到帝都那边。”
“帝都就算要来人,应该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君上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赶到边疆,将那边的形势稳定下来。毕竟,十万边疆守兵一夕之间全灭,无论是否要继续出兵,言将军的兵马一时半会儿是离不开横川谷了。”
“没错。”楚轶沉沉一叹,想了一会儿,“好,孤就走这一趟。”
峄城,城西宅院。
闻顾无风所言,疏离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你要离开?”
顾无风抬起脚搭在身边的凳子上,叹道:“我也不想这个时候离开,可是,难得这一次传来的消息如此精准,我担心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再想找到鬼影杀手,可就更加困难了。”
疏离撅了撅嘴,有意无意地点着头。
顾无风见状,只当她是不高兴,忙又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若当真此时离开,特别自私?”
“那倒不会,毕竟你还在犹豫,还没最后下决定。”
“可是……”
“不过我倒觉得你可以放心地去,不用担心峄城。”
顾无风眼睛一亮,“当真?你……你真的这么以为?那峄城这边……”
“放心吧。”疏离抬手搭上他的肩,“有我和步清倬在这里,你还用担心峄城的情况?再说了,其实步清倬早就已经做了安排,如果他所料不假的话,帝都那边很快就会来人处理此次凌国出兵一事,言阆的大军怕是没机会踏入乾国疆土了。”
顾无风听得直瞪眼,张了张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是连连点头,“果然还是有你和步清倬在,事情就好办得多了……疏离,你简直我的福星……”
他说着张开手臂就要来抱疏离,却被疏离一脚踢开,躲到了一旁。
“你少来,说到底我只是为了一线天和师父,而不单单是为了你,我可不想我一线天最得意的弟子之一,竟然被污蔑成为杀人全家的大恶人。”
她边说边起身走到软榻旁坐下,翘起二郎腿,“不过,我可跟你说好了,三个月,我再给你最后三个月的时间,你必须要把这件事处理好,否则,你就不要再管这件事了,回来安安心心地做你的杀手。”
“好,三个月就三个月,如果此行顺利,能找到鬼影杀手,说不定,我连三个月都不需要,就能把事情解决了。”
“啧啧……”疏离啧了啧嘴,白了他一眼,“凡事别把话说得太满,小心打自己的脸。”
顾无风懒得跟她斗嘴,见她心情不错,便问道:“你呢?你们接下来有何打算?”
疏离道:“我和步清倬商量好了,等峄城的事彻底安定下来,司攸回普阳城,我们也就离开。”
“去哪儿?”
“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去玺凉城。途中路过九因,可能会稍作停留……”她迟疑了一下,突然又摇摇头,“还是算了吧,我一见到夜辞就头皮发麻,这个人眼睛太毒了,在他面前,我的秘密根本藏不住。”
顾无风随口无意道:“你又怎知,你在步清倬面前就藏得住?”
疏离心下一凛,豁然抬头向顾无风看去,这眼神看得顾无风一愣,还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了,连忙站起身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步清倬也一样聪明,眼睛也一样毒辣……算了,我不说了明天一早我就跟阿欢一起离开,你自己好好保重。”
说罢,逃命似地小跑着出了门去。
“站住!”疏离身形一闪移至门旁,轻喝一声。
顾无风脚步霍地一滞,回身讪讪一笑,“还有什么事?”
疏离白了他一眼,略一沉吟从怀里取出两只精巧的瓶子递给顾无风,“既然好不容易确定了鬼影杀手的行踪,就万不能再让他逃了。这个你拿去,让赌坊的人即刻快马加鞭送到发现鬼影杀手的地方,我警告你,这一次你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把这个人给我拿下!”
她的语气生冷硬气,说话也是命令的口吻,顾无风却丝毫不觉得不悦,尤其是接过她递来的东西看了一眼,心下顿时一阵感动。
“这不就是……”
疏离面无表情,“先拿去用,把事情处理好。”
顾无风却感动得连连撇嘴,像是下一刻就会哭出来,只是一见疏离瞪眼,他连忙转身一路狂奔而去,挥手道:“谢了!”
身后,疏离一脸嫌弃地看着他的背影,嘟囔道:“你跑什么?我又不杀你。”
都说人多好办事,这几日在峄城,这句话算是得到了很好的诠释,前后不到两日时间,城里城外所有的尸体与交战后的残迹就全都已经清理完毕,若非天气不好,空气中还隐隐散着一丝血腥味儿,根本看不出,峄城刚刚经过了一场大战。
如今,言阆大军已经到了凌国边境横川谷,若大军开动,距离峄城也不过就两三天的路程,是以六城兵马并未散去,不仅未散,甚至已经渐渐行程了体制,开始操练兵马。
二月初三那晚,昏睡多日的屠怀鲁的终是没能熬得过去,再也没有机会睁开眼睛。
司攸倒也不含糊,当即修书一封,命信使加急传回普阳城,询问乾帝新任总兵之时,在新任总兵到任之前,便暂由沈豫代理总兵一职,处理峄城事务。
这么一来,司攸终于能清闲下来。
一大早,顾无风与陆且欢来辞行,她虽然心中仍存有疑惑,却也不得不就此放两人离开。
峄城之事未了,她无法抽身,只能再稍等些时日,便亲自去验证心中的猜想。
然而她却又一次忽略了,计划终究是赶不上变化。
接到那封密信之时,司攸刚刚陪着沈豫从校场回到总兵府,刚到门口就被一个小乞丐拦住了,递给她一封信,仔细询问是何人送来的,那小乞丐却只字不言,只是不停地摇着头。
司攸这才发现,他是个哑巴,而且他年龄小,也不会写字。
本想着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捣乱,司攸起初便也没有在意,然而待她看到信中内容,骤然就变了脸色——
十三于凌国川城遇险,速来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