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凝姐姐？”楚嫣一脸疑惑，“这是怎么了？”
“对不起了，公主，可能要委屈你一下。”司攸这话是对楚嫣说的，也是对面前的言阆说的。
“公主别慌，她不会伤害你的。”言阆稳住心神，轻声抚慰着楚嫣，生怕她一时慌张，开始挣扎，惹恼了司攸。
“呵呵……”司攸冷笑一声，拉着楚嫣往后退了两步站定，定定看着言阆，“既然你已经追上来了，那么就干脆有话直说。我身手虽不如你，但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又隔着一个怡繁公主，你想要一招将我毙命，也不太可能，不过我敢保证，只要你敢出手，我这一刀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划下去。我这一条贱命不值一提，更何况还能拉上一位公主陪葬，也算是不枉此生了。只不过你恐怕就不好向凌帝交代了。与其两败俱伤，倒不如各得其所，放我走，等我安全了，我自然也会放她回来。所以，到底该怎么做，你自己想清楚。”
言阆浅薄的唇紧紧抿着，显然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司攸垂首敛眉，笑得有些无奈，“没记错的话，我一直都在告诉你，我会离开，无论如何，我一定会离开这里的。”
“为什么？”
“为什么？”司攸像是听到了一个可笑的问题，摇了摇头，“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吗？”
言阆眯了眯眼睛，“所以呢？你现在是站在与我敌对的立场上，在跟我说这些吗？”
“我们之间一直都是敌对的关系，不是吗？”
“原来在你心里，我一直都是你的敌人……”
“不仅如此，在你心里，我也是。”司攸笑得有些凄凉，“言阆，我多谢你这些天对我的照顾，对我的救命之恩，我会记着这份恩情，会想办法回报你，但不是现在。”
她说着深吸一口气，握着短刀的手紧紧收紧，“你想清楚了，到底准备怎么选。”
言阆明白她说的是放她走还是同归于尽的选择，以他这些天对司攸的了解，他心里还是相信司攸能做出同归于尽这种事情的，所以态度并不敢强硬。
“就算我让你走，你又如何能保证公主的安全？”言阆朝着她身后的一片荒野看了看，“公主娇贵，你莫不是打算将她一人丢在野外？”
司攸道：“你放心，既然我说了不会伤害她，自然会想办法保证她的安全，等我们离开半个时辰之后，你再动身追上来，我会在进入乾国地界之前将公主放下，你只需要顺着路找过去便可。”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因为你没的选。”
闻言，言阆又一次狠狠皱眉，想了会儿却又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反驳，只能冷呵一声，点点头道：“好，既然如此，那就依你所言。”
顿了顿，就在司攸准备转身的时候，他又道：“不过你记住了，今天你这一走，你我之间就真的只剩下敌对的仇人关系了。”
司攸好不容易安宁下来的心骤然一阵慌乱，定定看了言阆一眼，实在不知道能说些什么，谢他救命之恩？方才似乎已经说过了。
又或者，要谢他放她离开？可是，他这么做，难道不是为了保全楚嫣吗？
越想心里越乱，有些话堵在喉间好半晌也没有说出口，她索性什么也不说，最后看了言阆一眼，携着楚嫣离去。
楚嫣虽然单纯，还没有完全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却也隐隐听出了些内情，此时脸上倒是不见慌张之色，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司攸。
“月凝姐姐……”
“我不叫月凝。”司攸的声音听着有些低沉清冷，“月凝这个名字只是随便想的。”
楚嫣道：“你真正名字叫什么不重要，我只是想不明白，你明明并不讨厌言阆哥哥，并不想和他成为仇敌，方才为何不和他解释？”
司攸侧身看了她一眼，见她丝毫不害怕，不由勉强一笑，“有什么好解释的？事实如此。”
“就因为你是乾国人，他是凌国人吗？”楚嫣面露疑色，“可是，不管是乾国还是凌国，不都是丘梁的人吗？难道姐姐你是因为这次两国交战的事吗？”
司攸收敛心神，沉声道：“人活在这世上，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由不得自己做主，身份如此，自己没得选，也就只能各为其主了。”
“可是，我看言阆哥哥他……”
司攸突然停了下来，回身看了看，确实没有人跟上来，说不出那种感觉是好是坏，她看了一眼楚嫣，问道：“你不怕吗？”
楚嫣眨了眨眼睛，“怕什么？”
“你就不怕我真的杀了你？”
楚嫣想了想，连连摇头，“你方才虽然看着是挺吓人的，可是我知道，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不会伤害我的。我相信我自己，更相信言阆哥哥。”
她三句话不离言阆，弄得司攸有些不舒服，收回了手中的短刀，退后两步看着楚嫣，“你就不打算逃跑吗？”
楚嫣毫不犹豫摇摇头，“你方才和言阆哥哥说的话我也都听到了，我知道你会武功，就算不及言阆哥哥，也差不了多少，可是我不会，我就只会一些三脚猫的功夫，我打不过你，跑不了。”
闻言，司攸瞪了瞪眼睛，竟是有些哭笑不得。都说这位怡繁公主活泼伶俐，如今司攸却说不出她究竟是假单纯，还在真聪明了。
“走吧。”既然楚嫣已经这么说了，司攸也不想再多言，率先走在前面。
许是因为这一路颠簸，扯动了原本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司攸能感觉到伤口处传来一阵撕扯地疼痛，脚步下意识地放慢了些，微微俯身。
“月凝姐姐！”楚嫣见状，连忙上前来扶住她，“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司攸下意识地想要挣开她，却发现这一动伤口疼得更加厉害，楚嫣显然看出了这一点，扶着她的手收紧了些。
“月凝姐姐，要不……你还是先跟我回城去吧，咱们先把伤养好，等你的伤好了，我们再和言阆哥哥好好谈谈，只要好好和他说，他一定会让你离开的……”
“呵呵……”司攸轻笑一声，“回去？离开？你真以为我这一回去，还能离得开吗？”
她定定看着楚嫣，笑得有些无奈，“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也不懂，我不能回去，不仅仅是生死的问题，更因为我现在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我不能有事，我必须要活着。如果我这一回去，让你的皇兄知道我的身份，就算言阆有心相护，也是无能无力。”
楚嫣有些惊讶，似乎没料到会这么严重，“有……这么可怕吗？你到底……是谁啊？皇兄为什么一定要杀你？”
司攸没有回答，抿唇摇了摇头，抬脚继续往前走去，“不过你现在也知道了，我的伤还没好，如果你拼尽全力和我搏一把，说不定最后能杀了我，自己逃走。”
“不用。”楚嫣一脸坦然地摇摇头，“你不是说，等你进了乾国地界，就会把我放了吗？我看我还是先把你送到乾国去。”
她说着抬头看了看天色，“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得赶紧往前找个落脚的地方。”
司攸神色愕然地看了她一眼，不等她想好怎么回答，楚嫣便扶着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
身后，方才他们离开的地方，言阆一直站在原地未动，看着司攸两人离开的方向，虽然早已经看不到人影，他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抬头看了看天色，像是在估算时辰。
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言阆回身看了一眼，认出来人之后，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将军。”副将不等马站稳便跳了下来，从马车旁走过，搜查了一番，见车内并不见人影，不由惊问道：“公主当真被月凝姑娘带走了？”
他顺着言阆的视线看去，“末将这就去追。”
“不必。”言阆突然抬手阻止了他，“公主不会有事的。”
“可是月凝姑娘她……”
“时辰到了，我自然会亲自追上去，将公主带回来。”
“以将军的身手，想要拿下月凝姑娘应该不是难事，更别说她现在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
提到司攸的伤，言阆眸色霍地沉了下去，是呵，他险些大意了这一点，她现在还受着伤，走不了太快，依照她现在的脚程，至少得到了晚上才能赶到最近的一个镇子，在镇子上买马。
若是他尽快赶去，想要截下两人根本不是什么难事，毕竟这几天的相处，他已经捏准了司攸的一些脾性，就算她装得再怎么凶恶，对于楚嫣那样的丫头，她是绝对不可能下得去手的。
方才那一下，是他一时情绪激动，失了考虑和判断，说到底，司攸那只是在吓唬他，为自己多争取一线生机罢了。
然而，站在原地思忖良久，他却并没有追上去，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
自从识破她的身份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想到会有今天，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她根本来不及反应，他一直以为，她至少会等到自己的伤完全愈合。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她的伤真的已经完全愈合，那他应该也不会这么放心地将她留在府中，甚至都没有特别交代要看好她。
说到底，是他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