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离“嗯”了一声,“你们可有受伤?”
“门主放心,所有人都安然无恙。”
“那就好。”疏离松了口气,“这一次多亏你们及时出面,才能让此事轻松化解,只不过接下来屠怀鲁一定会派人全城搜捕你们。”
那人轻笑一声,“这一点门主放心,我们都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明天一早太阳升起,他又怎知那街上的茶馆、布庄、当铺、赌坊里的哪一个人,就是今天晚上伤他的人?”
闻言,疏离也忍不住跟着笑了笑,“不管怎样,还是要多加小心,一旦有任何危险,不管大小轻重,即刻撤离。”
那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在疏离眼中,他们竟也这么重要,连忙俯身行礼,“是,属下谨遵门主之令!”
疏离拍了拍他的肩,摇摇头道:“你们是继韩廷玉之后,第二批知道我身份的人,想必之前也曾对我有所了解,今后在我面前就不要这么拘泥于礼数了。”
“嘿嘿……”那人憨笑了两声,“是,属下记住了。”
身后屋内,步清倬与司攸一道站在门内,看着院子里正在谈话的两人,这样的距离不远不近,能看清他们的一举一动,不过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步清倬的表情甚是微妙,有些猜不透是喜是怒,嘴角的笑容有些深沉。
司攸见了,忍不住问道:“公子认识那个人?”
步清倬想了想,点头道:“算是认识吧,只不过……还没想明白。”
“想明白?”司攸不由把目光投向那两人,“按说,疏离毫不避讳与那人见面,应该并无意隐瞒公子什么,公子有何想不明白的,何不亲自问问她?”
“嗯。”步清倬点点头,“看样子,就算我不问,她也应该很快就会告诉我了。”
想到这一点,他的脸色又稍微好转了些。
一线天的那位弟子并没有停留太久,与疏离说明情况之后便迅速离去。
疏离一转身就看到步清倬与司攸正站在门旁谈着什么,见她回望过来,步清倬与她相视一笑,走上前来问道:“我有些好奇,你是何时做的安排?”
“晌午我们进城之后。”疏离也不隐瞒他,挑眉笑了笑,“当时我就在想,虽然你安排了人将司攸带入城内,可是屠怀鲁也不是愚笨之辈,他若认定司攸就在教坊的队伍中,撕破脸也要把人揪出来,届时恐难收场。
所以我便安排了四个人混入杜府,扮作护卫和下人,让他们见机行事,如果屠怀鲁对教坊的人动手,他们可以出手相助。若是有其他刁难之处,也可想办法补救。
事实证明,情况正如我们所料,寿宴其实是一个陷阱,只不过屠怀鲁没想到司攸这般耐得住性子,始终都不曾出面,他没办法,只能自行安排了一个假刺客,本想借此嫁祸教坊,可惜他绝对想不到,后来竟然真的会出现一批刺客。这么一搅和,一切就全都乱了套。“
步清倬闻言,不由撇着嘴点了点头,看向疏离的眼底赌上一抹赞许之色,“所以,只将屠怀鲁刺伤,却不刺死,也是你的意思?”
疏离向司攸看去,“司攸要找的东西还没找到,我们要做的事情也还没做完,他还不能死。”
司攸连连点头,“现在他这么半死不活的,凌国的计划必定要推迟,他们之间也一定会再重新联络,商定计划,如此一来,不仅给我们争取了时间,也给了我们找到证据的机会。”
她边说边握住疏离的手,“疏离,谢谢你。”
疏离顿时露出一脸骄傲十足的表情,看得步清倬连连摇头。
而后他深有其意地看了司攸一眼,淡淡道:“你们许久不见,应该有很多话要谈,我就不妨碍你们了。记住,别太晚。”
两人点着头,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离开,司攸偷偷瞄了一眼疏离的表情,抬起手背附在嘴边轻咳了两声,“怎么,舍不得?”
“是啊。”疏离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
如此直接大胆的态度,反倒让司攸懵了一下,继而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倒是干脆。”
“人嘛,就这么短短几十年,甚至有些人连这短短几十年都活不到,又何必要一直藏着掖着?”疏离虽然嘴角含笑,眸色却在瞬间变得冷清。
司攸只当自己又提起了她什么伤心事,不安道:“你没事吧?”
“没事。”疏离摇摇头,“对了,你方才说,我朋友帮了你?”
司攸也突然想起这件事来,连连点头,“没错,是他把我送出杜府的。他说……他和你是青梅竹马……”
疏离眉心微拧,“你见到他了?”
“嗯,他也姓顾,叫顾无风。”司攸边说边注意观察疏离的表情,本以为能她的表情中发现些什么,却见疏离的脸色始终一层不变,似乎只是在听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轻轻叹息一声,“无风嘴贱,他没什么不该说的吧?”
正一心琢磨顾无风身份的司攸听到“嘴贱”两个字,一时没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头道:“看来你们之间的关系真的很好。”
“他不仅跟我的关系好,与步清倬之间也是顾兄、倬兄地互相称呼,你说,我是不是碍着他们什么事了?”
司攸努力憋着,却还是没能忍住,终于朗声哈哈笑出声来,这段时间来一直积压在心里的不愉快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化为灰烬散去。
难怪步清倬会如此在乎疏离,就连她一个姑娘家,都觉得疏离这样性格的人,实在是太让人心生喜欢。
疏离侧身看了看司攸,见她一直攒在眉间的愁云终于消散,不由悄悄松了口气,伸手揽过她的肩轻轻拍了拍。
“以后若是有什么心事,一定要找人说出来,不要自己憋在心里,憋的久了,人会憋坏的。再说了,你还有我们这些亲朋好友,就算有什么事你独自一人无法解决,合我们所有人之力,总归能想出解决的办法。
记住,没有人是万能的,也没有人是可以彻底脱离别人,独自活下去的。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让自己、也让身边的人都能过得更好。所以你以后,千万不要再说什么不想连累别人、不想麻烦别人这样的话。“
司攸喉间哽了一下,握住疏离的手,小心翼翼道:“疏离,其实我确实有件事想要请你帮忙,只是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开这个口……”
疏离了然地挑了挑眉,“十三皇子的事?”
司攸点了点头,“你也知道,眼下君上病重不起,朝中局势一片混乱,内有众皇子觊觎皇位、暗中争斗,外有敌国虎视眈眈,乾国现在的处境……很艰难。
如今不仅是在我眼中,就连在君上心里,朝中的皇子也是没有一人能承担得起这国之重任。你可知我此番急着寻找十三皇子回朝,是受何人指派?“
这样的问题在疏离眼中根本算不得问题,“乾帝?”
“嗯。”
“倒是稀奇。”疏离笑了笑,语气之中却带了些嘲讽之意。
司攸倒也不介意,只是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其实一直以来,我们都错怪君上了,他并非是不在乎这个儿子,只是乾国的局势摆在眼前,他为了保护好他的儿子,只能故作冷漠。
这其中的内情我三言两语可能没法说得太明白,但是疏离,请你相信我,君上他是真的很想念十三皇子,这些年来君上也曾暗中派了很多人外出寻找,只是一直都没有结果。
他之所以没有辟除十三皇子已死的谣言,其实就是在保护他,你想,又有谁会去在乎一个已经死了的皇子?“
疏离心下有些诧异,虽然她不知道司攸所言有几分真几分假,不过仔细一想,倒也不无可能。
“其实君上一直都很挂念他,就算是十多年过去了,君上的寝殿中依然还留着十三皇子八岁那年的画像。”司攸神色认真地看着疏离,“我且不向你辩驳君上为何要这么做,就说一件眼下你我都已经查明的事情,十三皇子的生母。”
疏离问道:“你向乾帝求证过了?”
“嗯,确如你我所查,十三皇子生母其实就是当年南玺国的祁连氏。虽然南玺国已经国灭,可是祁连氏在他们的后世族人心中依旧有着不可取代的地位,而且她还与墨夷皇族之间关系密切。”
司攸说着停了停,凝眉想了想,“有一个人的名字,不知你可曾听过?”
“谁?”
“章华帝还在世之时,商淙太子的太子妃,世袭飖华公主墨夷珺。”
疏离在脑海里仔细搜索了半晌,迟疑着点点头,“倒是听过飖华公主这个人。”
“她是南玺墨夷皇族后人,墨夷氏一直都与丘梁皇室保持通婚的习俗,而她就是到目前为止,最后一位嫁入丘梁皇室的墨夷后人。”
“她与十三皇子的生母有关?”
“她的母亲便是祁连氏,也是十三皇子生母的姑姑,换言之,她们是表姐妹。”
这一点倒是惊到了疏离,没想到看起来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竟然还有这一层紧密的关系。
“这绕来绕去,到底是皇亲配国戚,贵人也得贵人相配。”
司攸淡淡一笑,继续道:“不过,乾国朝中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很少,因为十三皇子刚一出生,祁连氏就被人害死。君上因此悲痛不已,将害死祁连氏的人处决之后,便将十三皇子生母的事压了下来,多年来,除了君上,就只有一位常年居于深宫的老嬷嬷,也是当年为祁连氏接生之人知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