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欠她?”卢坤显然不信,“你能欠她什么?”
顾无风苦苦一笑,摇了摇头,“说了你也不会明白,不说也罢,你放心,我自己做事有分寸,我也能保护好自己,你只管拿钱办事,把我想知道的告诉我,你我银货两讫,今后你便与此事无关了,剩下的就是我自己的事了。”
“可是……”
“一百两,黄金,若是能找到此人,再加一百两。”
卢坤脸色越来越难看,挣开顾无风的手,回到桌旁坐下,想了还一会儿,终还是摇了摇头,将那装着金块的锦盒又推到了顾无风面前。
“我之前说的那些,权当做是你我兄弟许久不见,大家说个故事,打发打发时间,至于你们要找的人,我也不知道是谁,这钱你们收回去吧。”
“可是你方才……”陆且欢愕然地看着卢坤,下意识地站起身来。
虽然卢坤一直都没有明说是何人,可听他刚才的语气,他分明是知道的,至少,知道一些线索。
“陆姑娘。”顾无风抓住她,将她拉到身后,定定看了卢坤一眼,卢坤扭开头去不看他,似乎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多说。
见状,顾无风也只能轻叹一声,却还是将金块又推给他,“你这八方斋是开门做生意的,今日叨扰多时,虽然最后没能得到想要的结果,但至少我们知道了此人与万无门有关,也不算白来一趟,这些是你应得的,大不了,你就当做是兄弟我送你的酒钱。”
见卢坤依旧别着头不作声,顾无风便也不再纠缠,向他垂首致意,“我还有事,不打扰了,卢兄多保重。”
说罢,他伸手拿起那只斗哨,拉着陆且欢往外走去。
“慢着。”眼看着两人就要出了后堂的门,卢坤终于忍不住开口叫住了他们,定定看了他们一眼,沉声道:“鬼影杀手。”
顾无风一怔,先是疑惑地看着卢坤,想了会儿,他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冲卢坤抱了抱拳,“多谢卢兄。”
卢坤摇摇头,“他是三年前出现在万无门那群人之中的,我所知道的就这些,剩下的你们自己想办法。”
“嗯。”顾无风不在多言,点头致意后,与陆且欢一道大步离去。
马车摇摇晃晃朝着城外驶去,走出一段距离之后,顾无风撩起后面的帘子看了看,想了会儿,起身撩起门帘低声吩咐道:“出城之后,派一队人手,暗中守在八方斋附近,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卢坤。”
车夫沉沉点头,应了一声。
陆且欢小声道:“你是担心他把消息告诉了我们,会有人对他不利?”
顾无风颔首道:“虽然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不过能让卢兄都畏惧之人,绝非善类。”
陆且欢想起临离开前卢坤说的话,忍不住问道:“他说的鬼影杀手是怎么回事?”
“鬼影杀手,顾名思义,他每次杀人的时候,别人只能看到有一道影子一闪而过,却根本看不清他的身形容貌,而他每次杀完人之后,都会迅速消失得无踪无际。
此人是最近两三年才突然出现在江湖上的,专做杀人取命的买卖,传闻他性格怪异,善恶不分,不管是谁,不管要杀的人是谁,只要你出钱,他就会替你杀人。
官府早就派人追捕过他,奈何他每次都只是人影一晃便消失不见,别说抓他了,就连他长得什么样、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男是女都没有人知道,又怎么可能抓得到?“
陆且欢秀眉紧蹙,仔细想了会儿,突然她眼睛一亮,恍然看着顾无风,“我明白了,我明白为什么每次别人都看不到他抓不到他了,因为他会遁地之术,所以他每次杀完人之后,都会用这个办法逃走,这样就不会有人看清他的样子!”
顾无风抿唇笑了笑,歪着头看她,“陆姑娘聪慧,一点就通。”
陆且欢赧然地抿唇笑了笑,很快又收起了笑意,“既然官府找了他那么久,却一直没有线索,甚至还闹出了鬼影杀手的传闻,想来是因为还不知道他有遁地之术,世人就更不知道,若是……”
她似是想说“若是我们把此事泄露出去”,想了会儿,又垂首摇了摇头,“算了,还是等我们找到他,抓到了他再说吧,否则,怕是会把八方斋牵扯进来。”
听她这般自问自答,顾无风不由弯眉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你放心,我无论如何一定会帮你把人找出来。”
陆且欢抿了抿唇,定定看着顾无风,似有话要问,可是犹豫了好一会儿,却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沉沉点了点头,垂首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在手中看着。
顾无风一低头看到她手中的凌寒镖,便觉心下一凛,下意识地挪开目光。
陆且欢不察,喃喃问道:“你说,真凶究竟是那个鬼影杀手,还是杀手隐风?又或者,会不会他们是一伙的?”
“不会。”顾无风断然否决,“隐风是一线天的人,一线天从来不会做滥杀无辜的事,而鬼影杀手善恶不论,根本没有人性与良知可言,这种人一线天断不可能与之为伍。”
顿了顿,他撇撇嘴嘀咕道:“没有出动所有人杀了他,他就应该烧高香了。”
他声音低沉,陆且欢没听清楚,下意识地往他面前凑了凑,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顾无风骤然抬头,正要回答,却发现陆且欢的脸离自己特别近,近在咫尺,近得他能看清她眼珠的颜色,甚至能看清自己在她眼中的怔愕表情,他下意识地往前靠近些,似乎想要看得更清楚。
陆且欢没想到他会突然抬头,自己也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眼看着顾无风靠了过来,她突然双颊一红,向后仰了仰坐直身体,抬眼朝着别处瞟了两眼,抬手附在唇边轻咳两声。
顾无风也愣了愣,骤然回过神来,虽然面上没什么异样,只是缓缓直起身向后靠去,心下却像是接连漏跳了几拍,有些恍惚,直到靠着安安静静地坐了会儿,这才渐渐缓过神来,抬眼向陆且欢看去,正好看到陆且欢也正朝他看来,迎上他的目光,又连忙转过头去。
过了会儿,感觉到顾无风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没有移开,便又回望过来,撅了撅嘴道:“你……你看什么?”
“看你呀。”顾无风话说出口便有些后悔了,虽然他一向磊落坦荡,可是从不是个轻佻之人,最近是怎么了?为何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性情大变?
唔……应该和疏离有关吧,经常跟疏离待在一起,听她大言不惭地谈论步清倬,丝毫不觉得羞涩,把他带得也有些说话不知轻重了……
好在,陆且欢似乎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扭过头去看了看窗外,努力抿唇忍着笑,笑意却还是忍不住从眼角溢了出来。
章州,临水城外,一辆马车正匆匆朝着城门驶去,过了临水城,再走二十里,便是九因地界了。
“阿嚏——”疏离突然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她皱了皱眉,揉着有些发痒的鼻子,嘀咕道:“谁在骂我?”
“你没事吧?”司攸看了看她,伸手拿起一旁的斗篷递给她,“天色有些暗了,晚来风凉,先披上吧。”
疏离接过斗篷披上,心里暗暗琢磨着,估计又是顾无风在说她坏话了。
想起顾无风,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身边的司攸,犹豫半晌,试探性问道:“司攸,有些事我想问问你,不知道你会不会知道一些内情?”
司攸点点头,“你问。”
“我知道,你深得乾帝器重,否则也不会指派你为乾国使臣,我想问问,乾国那位十三皇子的事……你听说过吗?”
提起十三皇子,司攸的表情沉了沉,有些疑惑地看了疏离一眼。
疏离道:“前些年,家师的一位故友托家师寻找乾国十三皇子的下落,可是至今一点线索都没有。虽然我也知道,十三皇子在乾国很不受宠,可是毕竟他也是乾帝的儿子,难道乾帝真的就一点也不担心吗?为何从未听说过他寻找十三皇子的事?”
闻言,司攸长叹一声,思忖半晌,轻声道:“关于十三皇子的事,不是我不愿告诉你,而是我所知可能并不比你多。你说的对,十三皇子自打出生起就一直都不受宠,没人知道他生母是何人,只知道他是被一名位分卑微的嫔妾抚养长大。八岁那年,养母病逝,自此他便独自一人守着冷宫。
君上儿女众多,光儿子就有十五个,十三皇子在众兄弟之中很不惹眼,包括君上在内的所有人都不重视他,忽略他的存在,似乎这皇宫之中有他没他,都是一样,甚至,那些争权夺势的众兄弟与众妃嫔从来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所以倒也没人想着要害他。正也因此,就连十岁那年他逃离皇宫,在外面流落了数月,一直都没有人发现。“
她虽然浅浅笑着,笑意却甚是凄凉,说到这里停下来,抬眼看着疏离道:“是不是觉得很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