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清倬恼也不是,笑也不是,本以为他和疏离都身手不弱,就算来的是江湖中排的上名的高手,两人联手,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却万万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你应该在意的不应该是人已经逃走了吗?”
疏离撇撇嘴,“逃都已经逃了,还能怎样?你别忘了,我们自己也是悄悄溜进来的,这万一让外面的人发现了,通知了刑部那边……”
步清倬不由得笑出声,摇摇头,甩了甩手中的衣服,只听“当”的一声轻响,从衣服里掉出来一样东西。
疏离取出火折子照亮,捡起地上的东西看了看,与步清倬相视一眼,点了点头,两人一道朝着院墙走去。
顾宅内,顾无风将疏离递来的东西仔仔细细看了好大一会儿,那是一枚成年男子食指大小的管哨,通体黝黑,上面一共开了七个孔,其中一头刻着一个“卍”字形符号,像是某种器乐,不由疑惑道:“你们哪儿来的这玩意儿?”
“你认识?”
“听说过。”顾无风说着挠挠头,“好像是……北疆那边的人所用的一种哨子,听说一开始的时候是从西边传过来的,不过在我们丘梁,现在用这种哨子的人多半都在北疆。只是,我也没见过实物,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也不知与我所知的是不是同一种东西。”
“北疆……”疏离拧了拧眉若有所思,“你也只知道这些?”
顾无风瞥了她一眼,“听你这语气,你应该已经请教过了步清倬吧。”
疏离回身将东西从他手中抢回来,在顾无风面前晃了晃,“实话告诉你,这东西是我和步清倬一起从陆府带回来的。”
顾无风一惊,霍地站起身来,伸手就要去抢,“陆府?你们去了陆府?人真的出现了?”
疏离点点头,“嗯,出现了,不过就他一人,原本我和步清倬是能抓住他的,可是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还会遁地术,让他逃了,这个东西就是从他的衣服里掉出来的。”
“遁地术?”顾无风又皱了皱眉,“据我所知,如今这世上会遁地术的人也没几个,再加上这个哨子……”
他沉着脸色想了想,朝疏离伸出手,“你把哨子交给我,我托人去打听一下。”
疏离把哨子递了过去,忍不住问道:“无风,我一直都很好奇,你究竟是从哪儿认识的那么多歪门邪道的人?”
顾无风嘿嘿一笑,把哨子藏进怀里,“你可别忘了,我好歹从十岁就开始独自一人出来闯江湖,已经十几年了,像我这么聪明的人,各个道儿上都有认识的朋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疏离闻言,不由撇撇嘴,睇了他一眼,见他一脸狡黠得意的笑意,心下突然一阵刺痛,迟疑了半晌,她轻声问道:“无风,你这次离开多久了?”
顾无风凝眉想了想,道:“约莫……五个多月吧,我是在上官门主离开之后才出来的……”
疏离连连摇头,“我是说,乾国。”
顾无风神色一滞,笑意顿失,怔了好一会儿也没应声,良久,他低下头去微微摇了摇头,“那个地方,不回也罢,我现在不就过得挺好?”
“你真觉得这样好吗?”
“不好吗?”
疏离没有回答,沉吟半晌,她伸手搭着隐风的肩,喃喃道:“这件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好与不好都在你自己,我不勉强你,你自己看着办,万事随心。”
顾无风侧身瞥了一眼明明看起来连十八岁都不到的疏离,听她一个小丫头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下颇为触动,想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答她,便点点头嘟囔道:“我明白……”
疏离知道他心中所想,难得没有与他再斗嘴,只是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总之,东西我是交给你了,你自己收好,这可是关乎你的清白,相信只要找到这个东西的主人,就一定能找到杀害陆家满门的真凶,到时候你在陆姑娘面前便能洗清冤屈了。”
闻言,顾无风侧身看了看她,眼底有感激之意,“那天你让我放消息出去,我还在想你究竟要做什么,原来都是为了我。”
他勾起唇角微微笑了笑,“疏离,在这个世上,除了上官门主,就只有你对我最好了。”
“哎……”疏离连连摆手,“你可别有什么想法,我对你只是同门情谊,别无他想。”
“不是,你……”顾无风连连皱眉指着她,“你不用解释这么多,我知道,你心里就只有你的步清倬。”
疏离抱了抱拳,“知我者,无风兄。”
顾无风皱眉道:“疏离,为什么我总觉得到了玺凉城之后,你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尤其是对待步清倬的态度。”
“你错了,准确地说,是在来玺凉城的途中。”疏离抿唇一笑,心底想的是当初在兰城的种种,而后又回荡起那晚在红绡坊步清倬与白钦的谈话,嘴角的笑意不由得越来越浓。
她从怀里取出一张图纸递给顾无风,“你何时得空,替我去城南找一家叫‘锦华阁’的铺子,掌柜姓缪,让他替我做一样东西,图样与材质要求我都写在里面了,让他只管照做,价钱不是问题,重要的是,东西一定要做得好。”
“这什么东西?”顾无风接过打开看了看,面露惊讶之色,“你……你做这个干什么?”
“不该问的别问,我自有用处。”
“那这钱……谁付?”
疏离耸耸肩,“你看我干什么?我又没钱。”说罢,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顾无风一脸茫然,定定看着她的背影,直摇头嘀咕道:“女人心,海底针,说得真是一点不假……”
蓦地,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起身追了出去,“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秦光已经入京了。”
疏离脚步不停,应道:“我知道。”
“你知道?唔……步清倬那边的消息应该更快,那他在丞相府被抓的消息,想来你也知道了吧。”
“知道。”
“那……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这个应该我问你。”疏离回身看着他,似笑非笑,“秦光抵死不认那假手谕是他伪造的,你知道吗?”
顾无风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这一点……不用打听,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他那种人奸诈狡猾,死的都能说成活的,就是不知道祁晔打算怎么处理。”
“放心吧,白钦和韩廷玉一起出手,没有确凿的证据,又怎会如此干脆直接地指证他?上一次白钦来红绡坊的时候说了,那假手谕所用的锦帛有问题,关键时候他会把证据拿出来的。”
顾无风点点头,“那就好,对付秦光这种人,要不不动,要动就要将他斩草除根,不留后路,否则,他若反咬一口,不死也重伤。”
疏离继续向前走去,“还有一件事,晏国使臣入京的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但是此番使臣之中有一人是你绝对想不到的。”
“谁?”
“平鸾公主,霍晏绥。”
顾无风确实吃了一惊,“霍晏绥亲自来了?”他瞪大眼睛愕然地看着疏离,“她……她不是因为体弱多病,从来不踏出王都一步吗?”
“更诡异的是,在使臣进入京州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出去,直到进入玺凉城前一晚,晏国使臣方才奏禀,说是因为平鸾公主身体娇弱,经不起折腾和惊吓,生怕入京途中遇袭,这才一直保守秘密。但是……”疏离侧身看着顾无风摇摇头,“这种说话你信吗?”
“不信。”顾无风跟着摇摇头,“如果真如传闻所言,霍晏绥体弱,连王都都不出,此番又为何会突然进京?她那柔弱的身子如何能吃得消这一路上的风餐露宿,颠簸赶路?”
“说得好。”疏离顺手拍拍他的头,“所以从现在开始,你除了查陆家的事之外,唯一要做的就是想办法盯紧这个霍晏绥。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这个看起来一直都很安宁的晏国一点也不安宁,从玲珑阁刺杀夜辞,到后来的云绥害死千林,再到如今的公主霍晏绥……”
她“嘶嘶”两声,吸了两口凉气,“我现在只要一想到她们,就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不舒服,所以你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要盯住她。”
顾无风委屈地撇撇嘴,偷偷瞟着疏离嘀咕道:“你上次还说,我只管负责查出害死陆家人的凶手……”
疏离骤然回身一瞪眼,顾无风连忙收起表情,沉沉点了点头,“我盯。”
闻言,疏离便自顾自地大步往前走去。
顾无风跟在身后连声喊道:“疏离你慢点,慢点走……你走那么快干什么?你别着急,我给你安排最快的马车送你回去,成不成?哎呀你慢点……”
疏离置若罔闻,脚步反倒越来越快。
“疏离等等我,疏离……”顾无风见怎么喊她她都没反应,不由挑了挑眉,似是想到了什么,狡猾地笑了笑,接着道:“阿离……”
果然,疏离脚步一顿,突然扬手向后一撒,顾无风眉峰一皱,下意识地闪身避开,只听“咻咻”几声,一把银针从身边飞过,打在身后枝头那一串串滴水成冰的冰锥上。
“你……你还真下手!”
“阿离也是你叫的?”疏离收回手,白了他一眼,继续往门口走去,顾无风跟在后面喊道:“是……不是我叫的,是你的倬公子叫的,行了吧?”
不等疏离应声,就听到前方转弯处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子嗓音,道:“行。”
两人都一愣,抬眼望去,只见步清倬转了个弯,不慌不忙地朝着疏离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