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不等疏远出声,元禄先惊讶地问了一句,而后侧身看了疏远一眼,这才回过神来,“原来将军已经派了人去查此事?”
“她身份特殊,终究是不可能真的不闻不问。”疏远目光并未从小将身上移开,眉心微拧,显然对小将方才的话也心存疑虑,“既是没有任何她被俘的消息,那就说明截走她的人眼下还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个消息。”
元禄皱眉沉思,“将军的意思是,言阆带走了司攸大人,可是言阆并不打算将司攸大人被俘的消息告诉别人,也就是说,他抓走司攸大人,并不是为了用来威胁我们,而是……而是另有所图?”
顿了顿,又道:“可是,司攸大人这等身份,明明就是一个最好的砝码,言阆却搞这么一手,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疏远没有应声,脸色却已然冷到谷底,负在身后的手越攥越紧,发出阵阵轻响,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冷冽的杀气。
元禄不明所以,不安地看了他一眼,不敢再多说话。
如此沉默了许久,疏远紧绷的双肩终于稍稍松弛了些,朝着小将看了一眼,“可还有其他消息?”
小将点点头,“末将没有打听到司攸大人的消息,原本已经决定离开了,却在无意中听到总兵府的人谈话,说是白水城来了一名年轻男子,深得晏国平鸾公主的重视,派了专门的人伺候,也不让其他的人接触。”
闻言,疏远和元禄都不由皱了皱眉,相视一眼,元禄问道:“可知是什么人?”
小将摇摇头,“下人都不知道他的名字,更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和身份,只知道平鸾公主称他一声凌公子。”
“凌公子……”疏远轻轻念叨了一声,显然对这个凌公子并没有什么印象,“你是说,年轻男子?”
“是,说是二十出头的模样,看起来文文弱弱,白白净净的,话不多,一直带在屋子里看书,偶尔也会出门,在院子里摆那些让下人特意寻来的石头。”
“摆石头?这么大的人,总不可能是为了玩吧。”
“其他的末将没有打听到,有专门的人伺候他,寻常人平时进不了他的院子,只在送吃的时候才能进入院子。”
“如此神秘?”疏远皱了皱眉,“能让霍晏绥重视的人,绝非等闲之辈加派人手盯紧白水城那边,一有动静,立刻回报。”
“末将领命!”小将应了一声,迅速退了出去。
元禄看了一眼他离开的背影,转向疏远,一脸疑惑道:“之前将军说的那平鸾公主的事,消息可确切?”
疏远颔首,“他们送来的消息,应该是错不了的。”
元禄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将军……就如此信任他们?”
“呵呵……”疏远清冷一笑,“不得不信,也应该要信,他们完全没有任何欺瞒我们的必要,否则兖安城那事,他们也不会出手相助,我也不能这么快就赶到云宁城来。当初夜辞手下那柄玉骨扇,用意就已然十分明了。”
“可末将听闻,将军从来没有与听七楼的那两位真正地碰过面,一切的往来不过都是信函与信物罢了。”
“如此便足矣,和他们这样的人打交道,无需多言,毕竟都是些心明如镜、心思通透之人,有时候只要你的一句话、一个举动,别人就能明白你的用意了。”
疏远笑得淡然,虽然不愿过多表露,在提起这两个人的时候,眼底却有遮掩不住的钦佩,“夜辞和步清倬在江湖中的名声地位如何先且不论,至少在我看来,都是有原则的聪明人,他们不喜欢的、不该他们拿的,你就算是送到面前硬塞给他,他也不会要。但是……”
突然他话锋一转,自信地笑了笑,“只要他把东西手下了,那就表明他知道我们的意思,同时也表露了自己的意思。”
疏远远居边疆,对那些江湖武林中的事不甚了解,对于听七楼的那两位也只是有所耳闻,此时听疏远这么一说,不禁心生好奇,“能让将军如此称赞之人,必然不是普通人,末将听闻这两位都是身手了得的练家子,若是有空得以一见……”
“不要招惹他们。”疏远毫不迟疑地打断他,“步清倬的身手就足够应付两个你,至于夜辞,就眼下看来,还没有人知道他的身手究竟有多厉害。所以我劝你,最好不要想着去和他们交手。”
元禄闻言,瞪了瞪眼,有些惊讶地看着疏远,“将军……和他们交过手?”
疏远敛眉,“我见过。”
元禄咽了口唾沫,点点头,“是,将军之言末将谨记在心,今后一定谨言慎行……”
话虽如此,他心底的好奇非但没有打消,反倒越来越浓,“那他们这一次出手帮助咱们,是因为年前派人送去的那枚玉骨扇摆明了咱们的态度?”
疏远没有立刻回答,抬头眯了眯眼睛,沉吟半晌,幽幽道:“也许吧……”
没有人会想到,原本一直对于两者之间关系回避不认的昭国,终于想通、表明结好的态度之后没多久,竟然就用上了听七楼的相助。
难道,这就是传闻中的因果命数?
沉吟许久,疏远稍稍回神,收敛笑意,沉声道:“白水城内这两天太安静了。”
元禄连连点头,“末将也这么觉得,末将认为,他们应该正在筹谋接下来的攻城之计,而且末将有预感,这一次必定是一场大计,比之前的那一次更要可怕,末将……有些担心……”
他神色忧虑地看了疏远一眼,“以末将之见,将军应该在他们攻来之前,先行离城,前往离石城等待援军……”
话未说完,就被疏远一记冷眼扫来,堵住了后面的话,他低下头去,有些不安地皱了皱眉,还是忍不住道:“末将知道,这种话您不爱听,可是就眼下的情况来看,白水城的兵马很有可能会赶在援军到达之前开始攻城,将军身份尊贵,绝对不能受到丝毫伤害。末将也明白,您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所以末将不奢求您独自一人逃离,只是希望您能暂且离开云宁城,退回离石城,待援军赶到,您再随援军一道赶来相助,也不是不可。”
疏远明白他心里的担忧,然而眼下,越是紧要关头他越不能独自离开,守住云宁城意味着什么,这一战又意味着什么,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正也因此,他才不能贸然独自离开。
“你不用说了。”他朝元禄摇摇头,“让我离开是不可能的,今后你也不许再提此事,我心中自有分寸。”
“可是将军……”
“不必多言,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尽快定下接下来的守城之计,怎样才能最大可能地守住云宁城。”
元禄还想再说什么,他已然转过身去往案台走去,元禄张了张嘴,半晌,他垂首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两匹快马正疾行奔走在赶往昭国东境的路上,近来气候干燥,马蹄踏过,扬起阵阵尘烟。
身边的男子时不时侧身看一眼同行的女子,见她面色始终温润静淡,便稍稍放了心。
察觉到他的目光,疏离回望过去,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弯眉一笑道:“放心,我没事。”
被看穿的步清倬丝毫不觉赧然,稍微放慢了些速度,“我知道你没事,我相信岑先生和他的医术,我只是想多看你一会儿。”
闻言,疏离不由得撇撇嘴,“你现在不是天天都能看到吗?”
“是嘛……”虽然这分明是一个明确得不能再明确的问题,步清倬却还是没由来地轻叹一声,而后自嘲一笑,“可能总觉得还是看不够,我担心,万一我一个没留神,一个没注意,你突然就从我身边消失了。”
他说这话是时候,目光有些游离,像是由心而发,根本顾不得思考太多。
疏离心下暗暗一凛,面上撑着笑意,心下却有些不安。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了,甚至于,最近这些天他在无心的举措上已经表现得越来越明显,那种无意识地粘附,那种下意识地跟随,无论是举动还是目光,似乎都在透露着一个无形的信号——
他在担心,又或者说,他在害怕。
疏离知道,那不是他随口说说的,他是真真切切地在害怕她会突然离开,可是,她却想不明白他会有这种感觉的原因所在。
明明,她已经不再提离开这里的话,不再提与他分开的话,可是反倒是他还是惶惶不安起来。
本想要勒马停下,与他说些什么,却又见他展眉一笑,“罢了,也许是因为近来发生了太多事情,一时晃神,多想了。到了如今这时候,你是要走还是要留,已经不是由你一人决定了。”
说着,他冲疏离莞尔一笑,“走吧,再过两个城,我们便能赶到云宁城了。”
疏离策马追上他,与他并驾而行,“步清倬,这一次你跟我一起前往东境,会不会觉得很为难?毕竟,这是昭国的事,与听七楼毫无瓜葛。”
步清倬摇摇头,“谁说毫无瓜葛?只要与你有关,便也就是与我有关。更何况,这一次听七楼已经插手进来,既如此,那就不能半途……”
话未说完,他的脸色骤然一沉,与疏离相视一眼,来不及多说话,伸手一把拉住疏离向后仰去,紧接着两支羽箭从两人面上“嗖嗖”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