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京城百里之外的一行人,正朝着京城的方向策马狂奔。骏马嘶鸣,踏起漫天黄沙。
腊月的风格外干冷,刮在人的脸上如同刀割一般。
一行人不停歇地行至黄昏,才遇着可以歇脚的客栈,停了下来。
领头的人身披软甲,腰携长剑,手握缰绳。此人约莫二十八九,剑眉星目,鹰钩鼻,唇边有一圈青色的胡茬,浑身透露着一种在战场上饱经风沙的铁血阳刚的气度。他策马在原地转了一圈,目光十分警惕。此人正是魏光派去函州办事的魏府大少爷,魏鸣。
他挥手招了个士兵入客栈询问,待到士兵来回后,才朝身后的人挥手道:“今儿我们在这里再歇一晚,明日回京。”
众人拱手应下。魏鸣随即下了马,指使身后的士兵将一个被捆住的小卒,往客栈里押去。那小卒垂头丧气,战战兢兢地看了他们一眼,被认命的拖走。
魏鸣开始摘下手上的皮套,将缰绳递给客栈的小厮,带马到马厩去吃草。
哪知小厮刚接过缰绳,只听一声长嘶,马儿像是受了惊,高高扬起双蹄,朝魏鸣踏去。
幸而魏鸣眼疾手快,侧身一躲,顺势揪住缰绳,反手一扯, 地勒紧马脖子,逼得马停下疯狂的动作。直到这时,他才发现马肚子上插着一只利箭。
就在这时,客栈里突然传来几声惊呼,尖锐的打闹声接踵而至。
魏鸣忙提起长剑,冲了进去。
客栈里已经乱成一团,不知从何处涌出来无数身怀绝技的黑衣人,朝他们围攻而来,剑法狠厉,剑光冷冽。
一道寒光在眼前闪烁,魏鸣瞳孔骤缩,下腰躲避间提剑狠刺,削掉了偷袭他的那个黑衣人的手臂。
他直起身子,提剑御敌。
奈何黑衣人越来越多,刀剑几乎都冲着他和他从函州带回的小卒。魏鸣很快便明白这是一起有预谋的伏击,可敌方人多势众,他及手下已经行了一天 的路,体力不支,渐渐不敌。
一个不留神儿,他的软甲被黑衣人刺破,肩头有温热粘稠的液体涌出。
就在他大喊“撤退”之时,一把砍刀直直地朝被捆住的那小卒劈去。魏鸣一人应对着四面八方的攻击,尚且力不从心,余光掠到这一道寒光,却是分身乏力,无法支援。
那小卒四肢被捆住,混乱间跌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这一把利刀,就要将自己的脑袋砍成两半,被堵住的嘴巴,声嘶力竭地叫唤着,却无能为力。
“嘭”地一声脆响,一颗黑色石子从门外飞来,正好打到握着砍刀的黑衣人的手腕。
那黑衣人吃痛,猛然缩回手。等到再欲出手时,已经有利剑从他身后抹断了他的脖子。
来人戴着一个银质面具,让人看不清他的容颜。随他而来的,是一队身手了得的侍卫。
魏鸣见支援到,不由长舒了一口气,朝面具男子点了点头。
顿时,两拨人一同攻向黑衣人。黑衣人寡不敌众,渐渐转攻为守,最终纷纷跳窗而逃。
魏鸣抬手,示意无需再追。
他收回长剑,走到面具男子的身边,低声道:“多谢侠士相救。”
男子不慌不忙地摘下面具,道:“无妨无妨,我也不过是路过而已。”
魏鸣瞧了他两眼,心下对他的身份仍有几分存疑,便道:“侠士可是路过?”
男子点了点头,“前几日忆心公主说,这一带的荒山上有种特别的树,根可以入药。皇上不许她出宫,便让我带些人马来采。”
说着,他朝身后门外指去。门口一匹马安静地吃着草,马背上有两个硕大的竹筐,里面的确装了两个大树根。
齐瑾又道:“听到这里打闹,便与手下来瞧瞧,才发现竟是魏大公子。”
魏鸣瞬间明了了他的身份,低声道:“早听说兰心公主在大岳时,曾与硕王有过不菲的交情。此番两国交好,大岳派出的正是硕王。想必公子便是随硕王前来,如今在宫中陪伴公主的齐瑾齐公子吧。”
齐瑾淡淡一笑,面上也没有难堪,只道:“托公主的福,还能让魏大少爷记得我的名字。”
魏鸣这才发觉自己的失言,面露尴尬,却也只抿了抿唇,没再多言。
皇帝对傅忆心宠爱到了极点,他自然知道傅忆心与齐瑾的感情,只是不舍得女儿在外漂泊这么多年,才回到身边,便要嫁人出宫立府。于是不顾宫规,让齐瑾留在宫中作陪。
这件事情,也是京城人知晓,皇帝对忆心公主宠爱的象征。正因为此,魏鸣未曾见过齐瑾,也能从他这一番话中猜出他的身份。
齐瑾过去是个心气儿高的,若听到这番话,定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屈辱,堂堂大岳的桓王殿下竟被人说得像是大历公主的男宠一般。
可如今和傅忆心经过这一番风风雨雨,倒也不再介意那些虚的。每每看见皇兄和嫂嫂生离,近在咫尺,却不能厮守,他都无比庆幸和珍惜自己和傅忆心在一起的时光。
突然,齐瑾的目光落在了一侧早已被吓得屁滚尿流的那个小卒身上,道:“这是……”
魏鸣拱手答:“遵从父命,出京办点公事。”
齐瑾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见他没有要多说的意思,便没有再多问。
就在他们寒暄之时,远在百里之外的雍亲王府正被一层剑拔弩张的气氛所笼罩。
雍亲王在房内紧张地踱着步子,等待消息。
灯火明灭,人影晃动,桌前的那件包袱显得格外孤零零。那里面装满了雍亲王最重要的东西。
不多时,孟弘从外头走了进来 ,拱手道:“王爷,一切已经安排妥当,明日卯时,便可出京。”
雍亲王点了点头,在桌前坐下:“咱们此去,就往函州去。傅琮敢拿着我的令牌,到函州调我的兵。届时我到了函州,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不知好歹的玩意儿!”
语罢,他气愤地捶了一拳,问:“派出去刺杀魏鸣的人,有消息了吗?”
孟弘面露难堪,埋首道:“属下无能,没能完成王爷交代的任务。”
雍亲王冷目横他一眼,却没像往常一样发怒。他的令牌被盗,魏府的人带着证据,马不停蹄地回京,准备参他一本。他如今唯一的退路,便是取函州,从傅琮手里将兵权夺回来,拥兵造反!
这个计划,他筹谋了十多年,如今不得不提前实施,风险实在太大。在这等节骨眼上,他怎么能责罚身边最亲近的侍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