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破晓,旭日东升。巍峨的皇宫仿佛刚刚从睡梦中清醒,太阳在琉璃瓦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朱红的宫墙角是斑驳的碎影。
下过一场大雨,墙角阴潮的青石板上生了一层薄薄的青苔。
一行太监手捧皇帝的服冠,缓缓穿过朝阳宫的宫门。御膳房里,正在处理国宴要用的食材。
明韧为梁佑璋束好腰带,颇有些不识趣的问道:“皇上,奴才听人说,朝臣们都聚在硕王府里……”
铜镜前的男人双目枯槁,他的身形愈发清减,多日来不得安眠,他的脸色蜡黄似土,黯然无光,颧骨高凸,棱角分明一双深陷的眼窝里,漆黑的瞳仁好似吸血的恶魔。
“大臣?”他攥起拳头,浑浊的眼球上爬满猩红的血色,声音像是怒到了极点,显得十分沙哑,“他们不是朕的大臣,是硕王的大臣。他们都是叛徒!就在今天晚上,他们都得死。”
明总管跪在地上,为他整理好衣袂,缓缓站起身。
“派去煌城传消息的人,回来了吗?”梁佑璋负手而立,问道。
“回来了,说是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大军抵达城外,只候今夜。”明韧低声说道。
梁佑璋微扬下巴,脸上露出一丝快意的微笑。
“皇上,奴才多嘴一句。一旦煌城的兵进都,可关系着国都百姓的万千性命。你这一步若是走出去了,可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明韧佝偻着身子,声音低微。
梁佑璋猛然转头,恶 地瞪了他一眼,下巴高抬,冷声道:“朝臣死了,朕可以再招贤士,百姓死了,大岳还有千千万万的百姓。可朕的皇位若是丢了,便再也转圜余地。百姓们要怪,就怪硕王身为王爷,却意图弑君篡位。我所行这一切,都不过是为了铲除叛贼,巩固江山。”
皇宫四处戒备,梁佑璋亲令禁军严守皇宫,今晚赴宴之人,谁都逃不掉。
等到黄昏降临之时,硕王府内灯火通明。
任素言唱着小曲儿将梁念哄睡着,吩咐秦云天守在硕王府,一旦察觉风向不对,立刻带梁念走。
秦云天拱手应下,眉眼之中尽是沉重。
整个国都都笼罩在一层阴霾下,到处危机四伏。刚到黄昏,繁华的街道便寥寥无人,十分肃杀。商铺早早打烊,不明事情的百姓也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早早的闭门休息。
齐瑾戴上面具,在离开王府前去了趟灵莺的房间。
他站在房前,看着里面灯火通明,人影绰绰,静立了会儿,信誓旦旦的喃道:“灵莺,我没有缺心眼。等这一切结束,我就娶你。”
说罢,他握紧长剑,匆匆而去。
任素言随硕王赶到皇宫之时,正看见巡查的任闵。他领着一行侍卫,缓缓而过,并未注意到他们。他的脊背挺得很直,仿佛身上每一根筋都绷到极限。
或许是将相之府,任府的人对危险都有一种很强烈的预知。纵使那一切风起云涌都藏匿在暗处,可任闵也察觉到了今晚这场国宴的不寻常。
但他并不能改变什么,禁军的大权握在副统领朱永忠一人手中,他只不过空有禁军统领之职,随时准备成为皇帝的人形盾牌。
“硕王爷!”一声轻松的声音似乎打破了一刹那的紧张气氛,傅琮和傅兰心走上前,拱手行了一礼,“王爷来得还真是早!”
硕王回了一礼,“既然是为琮王和公主接风洗尘,自然不敢耽搁。”
夜风轻拂过任素言的面纱,傅琮望向她,眼睛眯成一条缝,笑得云淡风轻:“我还以为王妃不会来。既然来了,我自然会让你见到你想见的人。”
任素言冷冷的望向他,目光一如寒月般冷冽。傅琮也不在意,又是行了一礼,越过他们朝昭仁殿而去。
温暖的手掌包裹住她冰凉的掌心,身畔的人低声道:“怎么,怕了?”
任素言回眸望他:“我只是感觉这个琮王皮笑肉不笑的作风和你有三分相像。”
硕王握紧她的手,引着她往席间走:“我一直以为我在夫人眼里是独一无二的呢。”
两人携手步向筵席,文武大臣已经到场,看见硕王,纷纷拱手行礼。不远处坐着的祁放,也站了起来,微微颔首,算作示意。
傅兰心望着两人携手入席的那一幕,冷笑道:“他们二人,倒真是琴瑟和谐。”
“是啊。不过他们现在表现的多亲切,一会儿就会让人觉得他们有多么的大逆不道。”
话音刚落,随着公公尖锐的声音“皇上驾到”,梁佑璋一身龙袍,缓缓走进正厅。
众人纷纷起身,高呼吾皇万岁。或许是明知他们言不由心,这声尊敬之词,落在梁佑璋的耳朵里分外刺耳。
他缓缓走向正座,敛袍坐下。目光几乎一下子便寻到了硕王的坐处。
他的目光俨然像两只长满尖锐长针的手,紧紧地勒住硕王的脖颈。突然,他的目光一转,落在了他身畔人的身上。
突然,那人也侧过头,朝他看过来,仅露出的一双眼睛没有丝毫惧意,反倒满是鄙夷和冷淡。
他心下一窒,猛然握紧了双拳。那样的目光,实在是太熟悉,太熟悉了。
还未等他细细打量,便见席间站起一人。
“皇上,在下为和亲而来,在国都待了大半年的时间,父王前些时日传急召命我尽早返回。在下今日恳请皇上赐婚。”祁放不卑不亢的说道。
任素言敛起目光,望向祁放。
“哦?大王子可是心中有了人选?”梁佑璋冷目横了他一眼,声音称不上客气。
“任府五小姐任素如。”祁放波澜不惊的说道。
群臣皆是一愣,在这个节骨眼上,和突厥交好的确是头等大事。可眼下的局势,皇帝既然决定和大历联手,难道还会答应突厥的和亲?
未待梁佑璋开口说话,傅琮便出声讥诮道:“和亲?大岳好得也是大国,我听闻消息,前几日大王子手下的随从还曾入宫行刺圣上。怎么,大岳难道要与一个要谋杀你们皇帝的国家和亲?我还以为大国,会有大国的硬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