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琮和傅兰心在客厅候了一会儿,没想到还未见着硕王,倒是硕王妃先来了。
任素言提着裙摆走进客厅,看着坐在椅子前波澜不惊,盈盈含笑的傅琮,双目冷然若冰。她还未说话,便见傅琮身边的小姑娘开了口,声音不乏讥诮:“皇兄和我前来拜访硕王,来待客的却是一介妇人,你们大岳竟是这样的礼数吗?”
任素言笑道:“琮王和公主身份尊贵,自然不敢怠慢了二位。硕王公务缠身,便先让妾身前来,以免怠慢了二位。”
傅琮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低笑道:“想必王妃这般火急火燎,大概是担心任府的那个丫鬟吧。”
果然是他!
“公主那日说任府丢了丫鬟,王爷便遣人去找,至今杳无音信。听琮王的语气,你是知道这位丫鬟的下落了?”任素言冷声道。
傅琮冷嘲出声,轻抿一口茶,透过茶水的热气望向戴着面纱的女子。这副波澜不惊,事不关己的模样,他倒要看看她究竟能装多久。
“若是硕王妃有兴趣,明日圣上设宴,你大可与硕王一同前去,到时候你会得到想要的答案。”傅琮淡淡道。
说话间,硕王大步迈了过来,身后还跟着齐瑾和灵莺。
傅琮和傅兰心的目光齐齐朝他身后望去,望向与齐瑾比肩而立的灵莺。他们的目光中都充盈着震惊和恍然,还有一丝淡淡的欣喜。
齐瑾一下子便感受到他们看向灵莺时,目光的不同。他伸手将灵莺拦在自己的身后,阻绝了他们的目光。
硕王道:“听说琮王入都,本王公务繁忙,未能亲去迎接,还望见谅。”
“这大岳王爷的公务怎么比皇上的还要繁多,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傅琮收回落在灵莺身上的视线,看向硕王,“我今日来,只是要向王爷要一个人。”
“哦?本王好奇,硕王府怎么会有琮王殿下想要的人?”硕王淡淡问道。
“若非一封家书,我也不知硕王府会有我要的人。”傅琮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硕王,未等硕王打开便自顾自的说道:“若非今日一见,我也不会相信,七妹竟然还活着。”
齐瑾心头隐隐腾起不好的预感,傅琮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身后。他握紧灵莺的胳膊,用身体挡紧傅琮的视线。
奈何傅琮三两步走到灵莺身畔,目光落在了她的脖颈上,一条琉璃明珠璎珞盘在她的胸前。
“你可是姓灵?”
灵莺防备的看了他一眼,求助的望向齐瑾。齐瑾一步跨到灵莺跟前,冲他道:“她姓不姓灵,与你何干?纵使你是大历的皇子,想要平白从硕王府带走人,也是没道理的。”
傅兰心一身箭袍,格外利索,眉眼间英气尽显,杏眼挺鼻。豁然看起来,她和灵莺的眉宇之间竟有几分相似。
“我们来访,并无恶意。只不过是想带走七妹而已。”她跨步上前,一双杏眼流露着淡淡的光芒。
灵莺顿时变得手足无措,齐瑾护住她,鹰隼似的目光在傅琮和傅兰心的脸上滑过,周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任素言蹙起眉头,还未回过神,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看到握着信的硕王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丫头,灵谷夫是你什么人?”傅兰心柔声问道。
灵莺愣了一愣。她自幼无父无母,打从自己记事起,就只有一个爷爷。她的爷爷就叫灵谷夫,但是除了她,几乎没人知道爷爷的名字。她爷爷不过就是一个赤脚大夫,他们两个相依为命,常是居无定所。
大岳的皇子公主怎么会认识一个默默无名的赤脚大夫。
她答:“是我爷爷。”
傅琮了然的点了点头,目光望向任素言,低声问:“父皇说,灵谷夫是个神医,还是个难得的异术人。他擅长易容术,能做出几乎以假乱真的人脸。若我猜的没错,他将这门异术传授给了你吧。”
灵莺知道最近有人在调查任姐姐的身份,这俩人又来者不善,必定是冲着任姐姐来的。
“我爷爷只是个庸医,哪里会琮王殿下说的易容术。”灵莺沉声道。
傅琮也不急,抬手朝她胸前伸去,却被一侧的齐瑾给拦住, 地甩到一边:“少拿你那脏手碰她。”
傅琮一笑,扬起下巴,点了点她胸前的璎珞,问道:“你这璎珞倒是挺别致,我若没猜错的话,是你爷爷留给你的吧。”
灵莺赶紧伸手护住,警惕的望着他。
“其实,这是母后留给你的啊。”傅兰心淡淡的叹了口气。
大历皇帝乃是在动荡之时登基,各方势力虎视眈眈。当时皇后的母家为皇帝捍卫势力,遭到反臣的弹劾。为稳住大局,迫于各方压力,皇帝曾不得已将皇后打入过冷宫一段时间。
而皇 冷宫之后不久,便发现自己怀孕了。
那段时间,各宫嫔妃使尽手段,想要让她毙命在冷宫之中。皇帝为保她,便寻来了一位会易容术的绝世高人灵谷夫,将她易容成婢子,而将她身边的婢子易容成她,调换身份后,她的确躲过几次暗手。
奈何一场大火烧了冷宫,皇后正处临盆,拼死生下了七公主,让灵谷夫将孩子抱走,让她一生一世远离皇室纠纷,过简简单单的生活。而皇后知道那场纷乱的权斗,必须有一个牺牲品才能画上完整的句号,毅然决然赴死,葬身火海。
皇后薨殁之后,皇帝从婢女那得知皇后在临死前生下一位公主,交给了灵谷夫,还将皇帝在皇后生辰之日,送给她的那个璎珞挂在了公主的脖颈。
皇帝当即下令,让人去寻灵谷夫。奈何那时的灵谷夫,已经趁着宫中纷乱抱着公主逃走了。
事隔经年,大历皇权稳定,当年冷宫之事无人敢再提。纵使傅琮和傅兰心,也只不过知道自己可能有一个妹妹遗落民间,却并不知道皇帝曾为保皇后万全,请过高人为她易容之事。
前不久大历在荣城的人马寻到了灵谷夫的埋骨地,听闻了灵谷夫的孙女受人指点去了北境军中,顺藤摸瓜,发觉七公主极有可能跟着硕王回了大岳国都。大历皇帝当下修书一封,快马加鞭传到傅兰心手中。
傅琮和傅兰心二人,才第一次清楚的了解到当年的事。傅琮才豁然醒悟,为何硕王妃的身份疑点重重,可面纱下的那张脸却不是众人怀疑的那个人。
灵莺下意识摸了摸胸前的璎珞,只觉晕头转向,他们的话她一个字都听不懂。她不过是早起把昨夜沾了露水的药草搬去院子里晒了,见到硕王和齐瑾匆匆而过,顺便跟上来凑个热闹,怎么此刻这事就落在了她的头上。
爷爷说这璎珞是母亲留给她的,从她及笄之时,便戴在胸前。璎珞上有颗大珠子,爷爷总嚷嚷着是什么夜明珠,可她瞧着色泽黯淡,还不如旁边的琉璃珠明亮。
一看就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她那种家世,就算是传家宝,也断然传不了珍贵之物。
眼下这位大历的公主却说璎珞是皇后的东西,实在匪夷所思。
就在这时,硕王看完了信上的内容,手指摩挲着信纸角落那个小小的玺印,眸色变得深远起来。
“王爷既然看了信,不知道在下能不能带七妹妹走了呢。”
齐瑾急了:“你这话什么意思?灵莺她是我的……总而言之,她是我们硕王府的人,你凭什么带走她。”
“就凭她是我的七妹。”傅琮冷声道。
“这封信上既然有大历皇帝的玺印,必然是做不了假。只不过灵莺这些年并未养在你们大历的皇宫里,你们也并未对她尽过亲人的义务。我觉得随你走,还是留下,应该由她自己做决定。”硕王折起信,还给了傅琮。
“生为大历皇族,只要她还活着,身体里流的就是大历皇室的血,就应该为大历的利益着想。公主的身份和责任,都是她应该肩负的。”傅琮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