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之时,大岳硕王领兵前往南境平息西蟠之乱。突厥以十座城池作为聘礼迎娶了任府五小姐,与大岳结为和亲之好。和硕帝下令将硕王生母明妃娘娘的遗骸迁入皇陵,追谥为仪纯太妃。
而任府作为一个没落之族,府上的那场大难也随着诸多世族的泯灭被人抛诸脑后。
国都中虽仍旧暗流涌动,但那些暗流也将慢慢平息。
大岳北有盟国突厥,免除了大历的危机,可以专注于南境的战事。国都有和硕帝坐镇,接连颁布几条惠民的法令,得到百姓拥戴。
大岳好似一只沉睡了几年的猛虎,逐渐苏醒过来。
而在硕王抵达南境,平复西蟠之乱时。任素言也离开北境,抵达了大历的京城。
比起母亲与梁璨的惨死,任承明是旧伤加上新疾,不耐漠阳城苦寒,油尽灯枯而死。可这一切归根究底,总是和那些人脱不了干系。
大历的京城,车马繁盛,热闹非凡,像极了几年前的大岳国都。
青石板铺就的长路,一侧是商铺林立,琳琅满目,一侧是一条涓涓小河。绿柳垂堤,黄鹂长鸣,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她牵着马在路上若有所思的走着。抛开了任大小姐,硕王妃等的身份,如今的她想见傅琮一面都难,何谈报仇大计。她必须想办法在大历站稳脚跟。
她正想着,突然一阵凄厉嘶鸣破空响起,随即面前的人群传来惊呼声:“马受惊了,快跑,快跑!”
刹那间,面前的人潮像是被砍刀劈成两半,随之如目的是一辆高大的马车,哒哒的马蹄声伴着惊慌的尖叫和哭啼声,朝她涌来。
那马长嘶,像是被人下了药似的,一边横冲直撞的往前狂奔,一边口吐白沫。车厢也因此颠簸的厉害,倒向一边,随时都有被马甩落的风险。
“车上坐的可是国公爷家的小姐和小少爷啊!”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任素言眸间一亮,看着马车渐行渐近,并未躲避。说时迟,那时快,在马蹄几乎踢到她脸上的那一瞬,她猛然腾身而起,纵身跃到马背上, 地勒住缰绳。
那马长嘶一声,被勒住脖颈后越发的暴躁,任素言抬手朝腰间摸去。它突然调转马头,朝小摊撞去。任素言感觉到它在蓄力,等待着到跟前用力一甩,将身后的累赘——车厢甩脱。
围观的人们下意识捂住嘴,有些甚至闭上眼不敢看。
千钧一发间,她终于拔出了匕首, 地刺向那畜生的动脉。
“嗞”的一声,腥臭的鲜血喷了她一脸。暴躁的畜生终于安生下来,眸子一转,双蹄微屈,直直地栽了下去,车厢也跟着 地震了一下。
围观的百姓都松了一口气,身后一众家仆急急忙忙地追了上来。
为首的刘妈妈身材微胖,因奋力奔跑,藏青色的褂子背后湿了一大片。今儿天气好,小姐和少爷吵嚷着要出来逛逛,夫人允准了,便让她伺候着出了门。不曾想到街道上,马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开始不顾一切的狂奔。
此刻见马车终于停稳了,她顾不得答谢逼停马车的人,赶紧冲向车厢前,掀开帘子,问:“小姐,少爷,你们可曾有事?”
任素言回过头,见掀开帘子的车厢里,坐着惊魂未定的两个孩子,女孩大概十三四岁的年纪,显然还没从方才那番惊险中回过神来。她脸色煞白,怔怔的摇了摇头。
另一个孩子看起来才十一二岁的模样,惊魂过后浑身都在颤抖,唇色泛白,额前渗出一层薄汗。他僵硬的拧了下脖子,头还没转过来,整个人已经像块石头一般,直直地栽了下去。
惊呼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李惜芙张皇失措的喊道:“哥哥,哥哥!”
她的眼泪立刻就汹涌出来:“刘妈妈,快叫大夫,叫大夫!”
刘妈妈也是吓坏了,少爷小姐随她出门,若是出了什么差池,老爷夫人还不得要了她的命去。她急忙招呼了身后的人,抱起 痉挛的李惜安去找大夫。
李惜芙望着下人们抱着李惜安离去的背影,水汪汪的大眼睛盛满了担忧,她抽噎了两声,将目光转向了还一脸马血的任素言。
她走上前,规矩的行了一礼:“多谢姐姐救命之恩。”
在来大历之前,她把这里的情形也摸了个八九不离十,瞧刚才那阵势便知道眼前的小姑娘乃是李国公家的千金。李家乃是大历的世家名门,李国公的长姐还是当朝的贵妃娘娘,是势力与威望并重的大族。
眼前的小姑娘遭到这番惊吓,还不忘与她道谢,可见其心志和品性。
任素言淡淡一笑,抹了把脸上的血迹,问她:“那个是你哥哥?我瞧着倒比你小上一些。”
李惜芙担忧的望了一眼那些人离去的方向,道:“是啊。哥哥生来体弱,看起来比同龄人要小一些。他受不了惊,若不是我今日吵闹着非要让他陪我逛集市,也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都是我的错。”
任素言抿着唇没接话,李惜芙好像感觉自己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这样说不太合适,赶紧改口道:“姐姐会武功,不知是哪家小姐?”
她答:“我不是京城人,今日才到京城,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便遇到了这事儿。”
李惜芙眼前一亮,道:“姐姐是哥哥和我的救命恩人,既然您还没找到住的地方,不如随我一同回府吧。爹爹和娘还得要答谢您呢。”
任素言微乎其微的勾起了嘴角。只要进了李府,还愁见不到傅琮吗?
李贵妃服侍皇帝多年,这些年后位空悬,若皇上再立后,必定落在李贵妃头上。李贵妃膝下有一子,若是她成为了皇后,她的孩子也会是嫡子。
比起其余的皇子,同样身为嫡子,生母尚在,背后依靠的又是李家的李贵妃之子,对傅琮会是极大的威胁。
李家应该也是他的心腹大患。
而身为李贵妃的母家胞弟,想必李国公更愿意让她的儿子成为太子吧。
有这层关系在,李家对她会很有用。
此刻抛出的砖引来了玉,她自然没有拒绝:“那就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