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本小姐，滚出去！”
一只珍贵的玲珑瓷彩釉花瓶随着这声怒吼，应声落地。
四周的丫鬟噤若寒蝉，低垂着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文建礼推门而入，见满屋狼藉，不由蹙起眉头，踢开残片，道：“敏儿，你又任性，当心父亲罚你。”
文敏看见他，眼泪簌簌而下，万分委屈的说道：“今日琮王哥哥去了李府，还邀请那个女人去府上赏琴，若非我恰好听到，也嚷嚷着要去，他不会让我去的。从前琮王哥哥得了什么宝贝，不都是先送来给我瞧瞧。现如今……”
“还不是你太任性。”文建礼捡起一根银簪，放在桌上，道：“男人喜欢的女人有两种，聪明的女人和得不到的女人。”
文敏 地捶向他的胸口，怒道：“你是说我不够聪明，还上赶着黏着琮王哥哥了？”
文建礼结结实实的挨了她一圈，安抚道：“好了好了，你不要胡思乱想。你呐，还是年纪小，再过一年，便到了可以指婚的年纪。琮王至今未娶正妃，位置是给你留着呢！”
“真的吗？”文敏吸了下鼻子，但想到傅琮看向那个女人的眼神，就浑身血液沸腾，双眸染满嫉恨的血色。
“那个女人归根结底是李府的人，琮王是不会对她动心的。邀她去赏琴，琮王一定是有别的谋算。你不必多想，她是比不上你这个文府嫡女的。”
文建礼波澜不惊的一句安慰话，并没有让文敏心里舒坦，反倒刺痛了她。
她一直以来都不愿意承认，琮王哥哥对她那般好，是因为她是文府的嫡女。因为那代表着琮王哥哥爱的是她的身份，而不是她的人。可她不仅要琮王哥哥的人，更要他的心。
见他多看一眼别的女人，对别的女人好一分，她就忍不住想将那个女人的脸划烂，眼珠子抠出来，踩在脚下。
她要琮王哥哥完全属于她。
“既然琮王哥哥是有谋算，那一定是讨厌她，想要解决她。”文敏双眸迸射出毒蛇般的光芒，“哥哥，不如我们替琮王哥哥解决她！”
“胡闹！”文建礼敛起笑容，表情庄肃，“之所以让你在府中刺绣，不让你出门，就是担心你惹是生非。要不要解决她，琮王自有决断，你不要插手，坏了大事！”
文敏握紧了双拳，眼球布满狰狞的血丝。可是她真的一刻都容不得那个女人活在这个世上了。
——
去琮王府赴宴的前一天，任素言又去了趟竹楠馆，听掌柜的将这些时日搜罗的消息，禀报给她。
“姑娘，您让小的查的那个女子名唤林怜儿，是怡香院的头牌乐妓，因弹得一手好琵琶，深受贵宾的喜爱。但她从不侍客，只是每日申时会登台弹一曲。”
任素言挑眉，淡淡道：“怡香院也算是京城第一的风雪之地，接待的都是达官显赫之人。有人点到她待客，她一个小小的乐妓，难道还敢不从？”
“姑娘说得是。但无人敢点她待客，说她的背后有贵人庇护。听闻曾经有个富家子不识趣的纠缠，非要她待客，次日便吊死在家中。从此往后，那些垂涎之人，也只敢趁着申时，林怜儿登台之时，多看两眼芳容，不敢造次。”掌柜的缓声道。
任素言饶有趣味的说道：“背后的贵人，无人知晓？”
“林怜儿背后的贵人，小的没能查到。不过怡香院背后的贵人，却查到了。”
她把玩着琉璃盏的手一顿，眸光如古井般幽深，看向其貌不扬的竹楠馆掌柜。
“怡香院是京城第一风雪之所，待客的门槛自然高，出入怡香院的都是京城显赫之人。但据小的暗下探查，怡香院还接待朝廷命官，就连雍亲王都是怡香院的常客。只不过他们去的是别院，接待的姑娘也与那些不一样。”
“雍亲王？”任素言微微蹙起秀眉。
她初入京城时，便将京城的局势摸了个清楚。
丞相文府，国公李府，镇国将军魏府，雍亲王府，各部尚书府中以周府为尊，这五府在京城都是举足轻重的地位。
大历不比大岳，皇帝最讨厌皇子间的夺嫡之争，各府独善其身，从不公开表明立场。但文府和李府，因为琮王和彦王的关系，其立场不言而喻。
这位雍亲王，荒淫无度，但在政事上颇有见解，皇帝对他生活上的事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记得云映芷随傅琮回京城后没多久，就被他送给了这位雍亲王做妾。
皇帝对这位兄弟十分宽容，按理说他想要什么样的女子都可纳入府上，为何还要去 那等腌臜之地，平白掉身份！
“姑娘有所不知，怡香院用来接待这些朝廷命官的姑娘，都是从全国各地挑选拐来的雏儿，大一些儿十三四岁，小一些才七八岁。身子还没长成，便被逼着侍候人。侍奉过一次，人就没了。”那掌柜的说到这儿，颇是痛心的唏嘘了一声。
任素言不解道：“这是何意？”
“朝廷命官出入风雪之地，本就是难登大雅之堂的事情。那些小姑娘是他们消遣的玩物，他们消遣过了，玩物自然要从世上消失，以免走漏了风声，有辱名节。”掌柜的叹声道。
任素言蹙紧了双眉，眉心拧成了个疙瘩。她没想到，大历京城，天子脚下，竟然有人敢残暴无度。
任素言道：“这样残忍暴戾，怡香院还能在京城中称作第一大风雪之所，背后的贵人一定是朝廷命官，身份兴许与雍亲王无差。”
掌柜的连忙点了点头，答道：“怡香院背后的人，是文府！”
任素言清眸间一道亮光乍现，搭在桌沿上的手微抬，在空中滑过一道弧线，再度落下。
那些一个个看起来衣冠楚楚的朝廷命官，在外端的是爱国为民的模样，鲜少有人会像雍亲王那样不介意暴露自己那些怪癖。若是有人提供这样一个场所，让他们随心所欲的发泄，还不用担心名节受辱。
他们必定会乐意与这人走得近一些吧。
文府打造了怡香院，给那些人提供一处肆意发泄的天地，也是一种收揽人心的办法。
“姑娘，您说林怜儿背后的贵人，会不会是……琮王？”掌柜的大胆猜测。
任素言不假思索的摇头，傅琮是个极其现实的人，他只喜欢对他有帮助的女人，绝不会为一个女人劳心费神。
那么林怜儿背后的贵人，很有可能是文府的人，那就只有……
“对了，还有个消息。”掌柜的道。
任素言狐疑的抬眸。
“有消息传来，大岳的硕王爷来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