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惜芙还云里雾里着,任素言却猛然蹙起了双眉。
魏彤听到傅琮与魏嘉的谈话时,纠结了很久,还是选择来告诉她们。她知道那位公主一定不会愿意嫁给她成天流连花街柳巷的二哥,而傅琮与文府过去多么要好,却在文府落难时,躲得比谁都远。
傅琮有意结交,定是心怀谋算。
她不愿让魏府与这样的人结交,却劝不动自家二哥。若是皇帝赐婚,魏府不得不受。听爹爹说,如今皇帝年岁渐长,朝堂多有议论立储之事,风头正盛的便是彦王和琮王。
就算魏府有意要和皇室结亲,也不该是与傅琮亲近……而是……
她寻思着个中利益纠纷,觉着李府应当不愿魏府与琮王结亲的人,便病急乱投医来了。
任素言眉头舒展,她缓缓站起身来,声音温和,却透露着几分生疏之意:“魏府娶亲的确是好事,若是娶的是公主,更是光耀门楣的大好事儿。等到大婚之时,国公爷自然会备一份厚礼去将军府。魏小姐若是借着登门拜访的由头,来通知我们这件事情,倒像是别有用心似的。”
魏彤的脸涨得通红,又急又臊的说道:“姑娘是真的不懂我的意思?”
“莫非是我愚笨,魏小姐此言别有深意?”任素言笑道。
“朝廷上为立储之事闹翻了天。琮王眼下要与我魏府结亲,分明就是有拉拢之嫌。难道你们就不替彦王着急吗?”
任素言的笑意逐渐消失,目光变得清冷:“魏小姐慎言。朝廷立储,自有皇上断定,岂是你我这等女眷可以妄加议论的。魏小姐这样说,倒显得彦王对皇位虎视眈眈了,若是让有心之人传到皇上耳朵里,彦王岂不是要背上这个黑锅?”
魏彤不过一时失言,此刻被她点醒,脸上也不禁流露出羞愧。
“彦王向来不争不抢,无论琮王与你们魏府是什么关系,他都不在意,李府更不在意。魏小姐若是来探惜芙的病,我们欢迎,可若是来此嚼皇家的舌根,我们可待见不起。”任素言毫不客气的说道。
魏彤是好意提醒不假,可她毕竟年幼不经事。就算他们想出手,她这么一说,便也不能了。若是他们真的出了手,搅黄了这桩婚事。魏彤这样单纯的性子,她若是应了,日后那桩婚事当真黄了,她未免不会心虚。
就算她不会供出李府,也未必瞒得过傅琮。那些人,可从来不只是用耳朵听。
任素言的这番话,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她。她心知李府绝不会出手,就算这婚事真的黄了,也扯不到李府身上。
魏彤又羞又愤,几乎是垂着泪离开,任素言的神色始终没有露出一丝松动之意。
李惜芙不由道:“这魏家小姐也是好心,邱雪姐姐干嘛对她这么凶。”
任素言笑了笑,道:“魏小姐和你一样的心性,我怎知她不是好心。只是她这好心却是把咱们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一向与李府素无来往的魏家小姐,突然登门造访,不久后魏家的那桩婚事便黄了,谁不会怀疑到咱们头上。”
“那倒是。”李惜芙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继而说道:“瞧她提起彦王哥哥的那副娇羞样,日后彦王哥哥与她说不定能凑成一对呢。”
任素言望着她,微微弯起嘴角。若是傅彦看到她这副恨不得他早日娶妻的模样,又要满心满肺的酸了。
不过这样倒也好,两个注定没有办法走到一起的人,两情相悦才最煎熬,如今至少有一个还是快活的。
若是想拉拢魏府,迎娶魏彤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魏彤秉性纯真,与李惜芙多有相似之处,可再相似,终究不是自己心尖尖上的那个人。不知道傅彦究竟愿不愿意委曲求全。
“不过话说回来,琮王要将哪位妹妹嫁给魏府的二少爷。魏府班师回京才不过一个多月,那二少爷的浪荡名头已经传遍京城了。莫说是公主,竟是京中显贵,若不是想借此攀上魏府的高枝儿,谁又舍得将女儿嫁给那样的人。”李惜芙说道。
任素言淡淡回答:“应当是兰心公主吧。公主下嫁,必定要皇帝赐婚。忆心公主是皇上好不容易找回的明珠,皇上视若珍宝,又什么会将她嫁给浪荡不羁的魏嘉呢。况且打从大岳随硕王来的那个小侍卫已经在忆心阁住了小半年了,皇帝的心思”
李惜芙唏嘘感慨:“那兰心公主也太惨了些,摊上魏府二少爷那样的男子。”
“魏嘉那个模样,皇上未必不知。他一向待傅琮兄妹宽厚,又怎么轻易为她许这样的亲事,除非公主自己向皇上求婚。”
李惜芙一时难以置信,目瞪口呆的说道:“公主难不成能看上魏嘉?”
任素言挨着她的床榻坐下:“她自然看不上。”
李惜芙不解的问道:“那她为什么要嫁给他?”
望着李惜芙明亮澄澈的双眸,任素言会心一笑,替她掖了掖被角,意味深长的说道:“这世上的姻缘,大都是不称心的。她也只不过是身不由己罢了。”
待到晚些,李国公回府后,听说了魏彤前来拜访,还在李惜芙的闺阁之中提到那样忌讳的话,对任素言的做法万分赞同。
可兰心公主和魏家二少爷的这桩婚事,到底让李国公警惕起来。
如今朝堂之上正是最胶着的时候。李皇后薨逝,让朝臣们觉得立储之事,不可再耽搁,皇上年事已高,东宫之位不能再空悬。傅琮在这半年内犯了不少错事,又没了文府的支持。朝臣们抨击他的奏折堆满了皇上的案台,眼下正是傅彦最得势的时候。
可若是傅琮的背后有一个强大的魏府,一切又将另当别论了。
“丫头,你准备怎么做?”
芳竹馆内,梁佑臻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娴熟的洗茶动作,低声问道。
任素言不动声色道:“什么都不做。”
“看来你早有打算了。”梁佑臻微眯着眼,目光胶着在她脸上,一刻也不肯离开。
“魏府的枝儿虽然高,但魏嘉那样的品行,就是京中的世家小姐都不愿嫁,更不用说傅兰心了。她若坚持不嫁,傅琮总不能将她绑到皇帝跟前,要皇帝赐婚。可她若嫁了,便是为了兄长委曲求全。或许魏嘉品性好些,两人做对怨侣也就罢了。可傅兰心身为公主,自然是有些心气儿的,她可以为兄长一时委屈,难道后半辈子都这样委屈着过?她能容忍自己的夫君整日流连于花街柳巷,和那些不入流的莺莺燕燕厮混在一起?”
任素言淡然说着,缓缓抬起眸,望向葳蕤的灯火下,坐在自己对面的梁佑臻,递过手中的茶盏:“只怕到最后,傅琮只会闹得一个赔了妹妹,又和魏府撕破脸皮的结局。他的这步棋,下得实在愚蠢。”
梁佑臻放下手中的折扇,指尖顺着茶盏落在她的手背上,恶作剧似的轻轻一捏,才接过茶水:“不愧是本王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