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惜安自幼像女儿家似的养在闺中,的确少了些阳刚之气。习武也能强身健体,兴许练着练着,他的身子就不会这么娇嫩了。既然义父有意让惜安习武,何必再去外头请师父,我便可以教他习武。”
任素言淡淡望向李惜安,像是没有看见他几乎难堪到惨白的脸色。
直到这时,李惜安才抬眸望向她,眸光中带着拒绝,怨恨,还有不解。
她以这样的方式拒绝他,一点儿余地都不给留。此刻还用言语羞辱他,纵使她再瞧不上他,也不该这样践踏他的真心。
可惜他的目光,任素言能够会意,彦王也能会意,李国公和李夫人却看不懂他这目光的深意。
只听李国公道:“你身手了得,就算去外头请师父,只怕也比不上你。你若是愿意教惜安习武,自然再好不过了。”
李惜安眸光惨淡,垂下眼睑。
求之不得,她还偏偏要在他面前晃悠。这就好比饿到极点的人面前挂着一块香喷喷的腊肉,肉香四溢,却只能眼巴巴看着。
简直是折磨。
这顿家宴,是为了收任素言为李府义女。依照礼节,任素言分别向李国公和李夫人敬了茶。改口唤了义父义母,李惜芙和李惜安又各自向她敬了杯茶,唤了声大姐,她便算是李府的女儿了。
等到结束,李惜安第一个站起身,匆匆离去。任素言也起身,行过礼,准备回芳竹馆。奈何才走到院子里,便被追上来的彦王喊住。
“邱雪姑娘!”
任素言转身,只见傅彦快步朝她走来。
“或许我现在应该唤你一声 。”傅彦看着任素言,目光澄澈却深沉,“你不该那样对惜安。
傅彦是个聪明人,才能一眼看破李惜安的心思。他有戒备心,懂得适当反击,却永远不会选择主动出击。
任素言对他的质问丝毫不意外,她刻意放慢了脚步,就是在等傅彦。像他那样重感情的人,怎么可能不为李惜安抱打不平。
“哦?”任素言微挑眉头,反问道:“我如何对他了?”
“你明知道惜安对你的心意,却偏偏那样说话,故意给他难堪。”彦王微微蹙眉,不满道。
“我并没觉得我哪里做错了。我平日就是这样讲话,难道就因为知道他的心意,所以就要软言细语,处处顾及?”任素言不可置否的说道,“我若是细声软语,处处为他着想,他觉得我在顾及他的心情,徒生希望,更加不会死心。”
彦王觉得她这番言论简直是无稽之谈,不由反驳道:“那你为什么,还要主动提出要教惜安习武。”
“因为,我不想让他躲着我。”任素言轻声答道。
“这又是什么意思?”傅彦不解道。
任素言淡淡看过他一眼,沉声道:“惜安身患沉疴,这么多年一直养在府上,鲜少出府,更没有机会认识旁的女子。我救了他的命,又在李府借住了这么久,可以说是他这么多年来,除了亲人,接触最多的女子。他对我究竟是不是喜欢,只怕他自己都不清楚。”
“这么多年来,我从未见过惜安这副模样。他对你的确是真心实意,正因为他见识的人少,才更显得这份感情纯真干净,你……”
然而他一句话没说完,便被任素言打断:“彦王殿下,我记得我曾与你说过,我已经嫁人,有夫君,有孩子。你觉得我能接受这份感情吗?”
傅彦的眸色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她的确说过,可当时他在不正经儿的问,便觉得她在不正经儿的答,从未想过竟是真的。
“那你……”
任素言清冷的瞥了他一眼:“我来京城,自然有我来京城的原因。答应做李府的义女,不过是因为这些时日,我得罪了不少人,需要一把保护伞。当然,如果能让李惜安因此死心,便再好不过了。”
她转过身,望向满园萧瑟的秋凉之景,继续道:“可我总归有一天,会离开这里。这份感情,存在即是错误。我方才说过,李惜安对我,只是没见过世面的一时冲动。我若刻意躲着他,只会让他愈发觉得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倒不如坦坦荡荡,他很快就会发觉对我的感情,并非是喜欢。”
她懒洋洋地抬起眼皮,望向傅彦,冷声道:“彦王与其如此担心李惜安,倒不如先担心,担心你自己。”
傅彦一头雾水,茫然地问道:“担心什么?”
任素言沉声道:“镇国将军魏光,就要回京了。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今日朝上,父皇提起过。”傅彦顿了顿,才道:“你想说的,大抵都是母后说过的话。只不过魏将军常年不在京城,更何况在我们大历,武将不得参论朝事。他不会理这些事儿,我也不愿将一个戍守边关,抛颅洒血的将军扯到这些肮脏的事情中来。”
任素言的唇角露出一丝轻笑,在心底暗嘲了句“愚蠢”。
她冷目横过他,沉声道:“肮脏?可你和你母后,甚至整个李府的性命,都系于这些肮脏的事情上。魏光他是武将,大历几乎近一半的兵权都掌握在他手上。魏府是块肥肉,傅琮早有远瞻,让文府的两位少爷都在他手下任职,抢占先机。而你却要眼睁睁地,看着那块肥肉被人叼走,真是愚不可及。”
彦王没所谓的笑笑:“人各有所求,我所求和琮王不同。他做什么,想招揽谁,与我无关。”
任素言实在不知,他这样坦然淡泊,毫无危机感的心态,从何而来。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利害关系都清楚,却好似甘愿做刀俎下的鱼肉,任人宰割。
他莫不是觉得众人皆浊,独他干净,很高尚?
殊不知他的高尚,终究会有一天,会将他想守护的东西毁个彻底。
任素言嗤之以鼻的轻笑出声。
傅彦不以为意,沉声问道:“有件事情,我一直想不明白。母后和舅舅想要我夺得东宫之位,是为了家族兴衰,而你与我无亲无故,为何一直怂恿我去夺那东宫之位。”
任素言的脸色好似一滩死水,平静又幽深,她抬起眸子,静静地望向傅彦,一字一句道:“皇后让你去争夺东宫之位,是害怕傅琮登位后,容不下你们母子二人。李国公助你争夺那位置,是为了李府兴衰。而我怂恿你……”
她突然露出一抹灿烂的笑意,沉声道:“是因为,我认为你是国君的合适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