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一张窄小的木桌前挤着七八个大汉,上头放着一张牛皮制成的地图,勾画着北境战场的地图。
一个十几岁的女子被几位大汉簇拥在最中间,纤细的长指上有几道暗红的伤痕,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
“北境苦寒,近处养兵不多。景城可调动的两万大军已经被调来,凭虎符去最近的漠城调兵,来回要一个多月。突厥的粮草虽被烧毁,但补给跟上最多只需小半个月的时间,我们所剩的时间不多。所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她蹙起秀眉,面容清朗,看起来青涩未褪,眉目间却老成稳重,举手投足间却透着一种不怒自威的大将风范,几位征战沙场的将军站在她身边都显得黯然失色。
听闻她带领几十号人便一把火烧了突厥的粮草的壮举,这几位将军都对她既是赏识又是敬佩。
一向洒脱爽朗的代将军率先开了口:“若不是大小姐带兵去偷袭了粮草,现在恐怕突厥都攻到景城了,保不齐我们连命都没了。大小姐承大将军的气魄风范,巾帼不让须眉,我们自当像追随大将军一样追随大小姐。”
有人附和道:“是啊,如今大将军抱恙,群龙无首,士气不振。大小姐突袭粮草,可谓是为我军大增士气。所以,大小姐您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吧,我们都愿誓死追随!”
几位壮汉相视一眼,随即拱手,慷慨激昂道:“臣等都愿誓死追随大小姐!”
任素言眼中有波光闪动,她使劲地点了点头,道:“好,那我们就打一场名流千古的胜仗!”
她话音刚落,一阵极其不和谐的爽朗笑声便传入众人的耳朵。众人皆扭过头,望向声音的源头。
士兵掀开帐子,一个剑眉星目,面带春风的男子走了进来。
昨日这些人才因灵姑娘取出大将军胸口断箭的行为太过危险,曾找他对峙过,这会儿又看见他,众人脸色皆沉了沉,相识一眼,没有说话。
男人对众人阴沉的脸色视若无睹,径直走到任素言身边,拉起她的手攥在胸口,一双桃花眼流出浓情蜜意,柔声道:“王妃刚刚归来,不必着急为本王分忧。”
任素言一愣,对上他柔情似水的深眸。想把手从他粗粝的掌心中抽回,谁知刚 便被他更加用力的攥紧。
他甚至腾出一只手来,为她理了理鬓角散乱的青丝:“本王让你回来歇息,怎么这般不听话。”
这些将军敬她有勇有谋,敢独闯突厥敌营,烧他粮草,又因她是任大将军膝下长女,才对她赞赏有加。可对硕王就不一样了,初入军中,第一件事便是让手下的无名女医去取大将军胸口处,军医都不敢碰的断箭。
他们都知道,这断箭若取不好,大将军很可能当场毙命,所以对硕王充满敌意。
可这些将军到底是武夫,心思粗,瞧见他和任素言这样的行为,还以为两人是对浓情蜜意的鸳鸯,对他的怨意也消减了不少。总归他是大将军的女婿,大小姐的夫君,看在他们的面子上,也不会再对他有什么偏见。
一时间众人脸色都缓和了不少,郝将军道:“大小姐……”
硕王的目光斜射而来,他赶紧改口道:“王妃邀臣等来商讨战事,不知王爷对此次战事有何看法,我们一起商讨商讨。”
硕王回眸,柔和的目光在诸位将军脸上一一掠过,任素言趁机收了手,对众人道:“诸位将军先回去吧……”
话才说一半,便被硕王打断:“是啊,本王先要与王妃商讨一番,明日再与诸将军论事。”
任素言抬眸,怒瞪他。
代将军嘿嘿一笑道:“既然都要商讨,不如大家一起讨论。”
郝将军 地朝他胸口给了一拳,挤眉弄眼道:“王妃此行算是死里逃生,王爷可不得着急与王妃说些悄悄话。咱们也别耽搁了,散了吧,明日再来。”
任素言巴掌大的小脸隐隐泛起红晕,硕王侧眸含笑看她,眸中尽是狡黠之意,只是这目光落在这些将军眼中,却成了道不完的情,说不清的蜜。代将军还不明白,扯着嗓子嚷道:“有什么话不能敞开了说!”
郝将军一把按住他的嘴,边将他往外拖,边道:“王爷,这家伙快三十了还未娶妻,不会说话,您多担待。”
不多时儿,这些人皆散去,猎猎的北风在帐外吹着,像是野狼的咆哮,遥遥传来几声士兵的呐喊,营帐里却是十分违和的寂静。
硕王脱掉铠甲,披上狐裘,坐在小方桌前,提了提茶壶,发现是空的,只好放下。
“几日不见,王爷这不要脸皮的功夫真是愈发长进了。”任素言的目光一直紧紧地盯着他,半天不见他回应,咬起牙恨声道。
“王妃谬赞。这北境风大沙多,近日来脸皮是被吹得厚实了些。”他落落大方的回答,抬起眸,淡笑道。
任素言怒瞪他道:“你就不怕那些将军背后议论你吃软饭,凡事都要靠王妃分忧吗?”
硕王眯起眼睛笑开,略一挑眉,轻佻道:“你是本王明媒正娶的正妃,这自古,苦乐磨难都要夫妻同享,王妃为本王分忧实属份内之事。再者说……”他侧身,往她身上靠了靠,笑道:“这软饭,总比硬饭要好吃吧。”
任素言没好气的瞪他,道:“王爷怕是忘了,你我的亲事,本就是一场交易。”
“多谢王妃提醒。不过若不是交易,我怎会舍得拿出来利用,去与诸位将军交好呢。”他陡然站起身,额头擦过她的唇,俯眸看向她,眼睛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他逼仄上前,令她不得不抬眸看着他,对视了许久才道:“若真是本王的女人,我才不会舍得利用。”
任素言怔忪在原地,他高过她一头,两人又靠得太近,她只能看得见他滑动的喉结,看不清他的表情是玩笑还是认真。
她后退一步,别过头,一时间思绪万千,唇角泛起自嘲的笑容:“如果利用一个女人,就能得到一座江山,王爷必定割舍的下吧。”
“若能两情相悦,布衣田间。不过一座江山,有何割舍不下?”硕王清淡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们皇家的男儿,向来口是心非,我不与你辩。”
任素言走向榻边,脱掉鞋子,躺上去盖好被子。
帐外有人禀告:“王爷,张家小姐求见。”
任素言为自己掖好被子,闭上眼睛,道:“张小姐对王爷还真是一往情深,都追到这儿来了。想必很快王爷便能两情相悦,到时,我便瞧瞧您肯不肯割舍下这座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