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任素如含羞向大王子道谢,温娴心中愈加忿然。
她嘟囔道:“真龌龊,估计她一大早儿就来此,就是为了演一出娇弱的戏 大王子呢。”
“温小姐,话可不能乱说,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至少也得折了一只腿。你的意思是任府五小姐是拿自己的性命在赌?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你猜想的对,也只能证明五小姐比你有胆魄。”任素言丝毫没给她留一丝情面。
上次在宴会之上放过她一马,是为了深宫之中的那个可怜人儿。可若是她再不知好歹,就不能怪任素言不留情面了。
温娴 地剜了她一眼,正欲说些什么,却被云映芷给拦了下来。她冷哼一声,甩了甩袖子。
路过任素如身边时,她刻意往她身上 地一撞。
任素如猝不及防,手一抖,涉险从树上折下的枫树枝跌落在地,又被温娴踩住。
她正欲发怒,却见温娴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小女子温府温娴,见过大王子。”
祁放一如既往的柔声道:“小姐不必多礼。”
然后他的目光便掠过温娴,落到她身后,戴着面纱的任素言身上。
他微微一笑,声音和煦,让人如沐春风:“听闻硕王妃身患沉疴,不易见光,终日以面纱遮面。想必这位便是硕王妃了吧。”
任素言对上他的目光,颔首道:“正是小女子。”
隔着三两个人的距离,男人的目光绵长又克制,像是求而不得的悲戚,又像是揉碎在心头的独一无二的温柔。他的目光带着太多她无法承受的沉重的情意,对视了片刻,她终于收回了视线,却仍旧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像是壁炉里温暖的火焰一般落在她的身上,温热却不灼烈。
自上次硕王府一别,却是数月未见了。
她垂下眼睑,看见任素如正俯身去捡被温娴踩在脚下的树枝,可是温娴却好似没有感觉到似的,直到任素如忍不住道:“温小姐,还请你高抬贵足。“
温娴像是才回过神来,脚上 用力搓揉了一番树枝,抬脚道:“真是抱歉,我还以为这是树上落下来的,没人要的烂树枝,没曾想是五小姐的宝贝。”
任素如拾起被踩进泥里的枫叶,双眸几乎立刻含了泪,心疼的摸了摸枫叶,质问道:“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温娴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眨了眨眼,也眨出几滴晶莹,看向祁放:“我真是不是故意的。”
祁放却不看她,朝任素如道:“素如姑娘若是喜欢,在下便再折一枝来。”
他朝身后道:“二十。”
这时,云映芷和温娴才发现他身后站着一个不大的小孩。只见那小孩得了令,像只鸟一样,瞬间跃上巨树,折了一截枫树枝下来,交到他的手中。
任素如摇了摇头,道:“多谢大王子美意,只是不必了。这一截枫树枝,是最好的。每一片枫叶都色泽温润,红如火焰。这颗树上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过去重阳时节,我长姐都会挑最好的枫叶树枝为瓶子里的海棠花做衬。我只是……”
祁放的目光再度落在了任素言的身上。
任素言隐在面纱下的脸,隐有动容,清亮的眸光好似手掌般爱抚着素如的脸颊。
“五小姐,不妨与我们往前走一走。安南山出名的不止是菊,更是枫树林。我想五小姐一定能找到更好的。”
直到这时,任素如才注意到戴着面纱的硕王妃。厚重的面纱遮住了她的脸颊,教人分不清那底下藏着的一张脸究竟是绝美亦或是丑陋。可她的一双眼睛,却让任素如生出一种熟悉感和亲近感。
她怔怔地点了点头。
“不知大王子可要随行?”任素言问道。
温娴闻言,眼睛瞬间亮了,期盼的望向祁放。可祁放笑了笑,只道乏了,要下山去。
任素言朝他点了点头,便分道扬镳。
几人又往山上走了一走,只不过好似没有人关心沿途的风景是否美如画,各自都揣着深沉的心思。
不知不觉便到了午时,倦意袭来,这时温娴不知从哪掏出了一个糕点盒子,递给了任素言两块糕点。
灵莺瞧了两眼,扯了扯任素言的衣袖。任素言心中了然,这个温娴如此主动的献殷勤,怎么可能会安好心。
云映芷的目光殷殷地投射过来,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放进嘴里。温娴又借着道歉的借口,也分了任素如几块。任素如是个没有心眼的人,她毫不防备地津津有味的吃了出来。
任素言蹙起眉头,正欲起身去劝,不料灵莺却扯住了她的衣袖,低声说道:“我方才闻了闻,不过是些让人闹肚子的玩意儿。”
任素言放下心来,没再上前。关心则乱,如今的她不便与任府走得太近。
她突然又想,云映芷费尽心思把她从硕王府请出来,难道就只是为了让她闹个肚子。
怎么可能!前世她既然能亲手迫害自己的夫君,就证明她绝非表面上看起来这么温顺和煦。
不多会儿,任素如果然腹痛不止,她反应了过来,十分愤恨地指着温娴道:“你给我吃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温娴一脸无辜道:“是糕点啊,你方才不是吃得很津津有味吗?”
任素如捂着肚子,苦着脸说道:“那我怎么会肚子痛。”
“你的意思是我在里面下毒了?”温娴不可思议地说道:“可我和映芷姐姐都没事啊。”
云映芷温软地点了点头,担心的询问道:“我的确没事啊。五小姐,要不要送你下山找大夫。”
说着,她的目光似乎无意的瞥向了任素言,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任素如如何都等不到下山找大夫,可四下又无茅厕,她捂着肚子,又羞又急。
“你若是着急的话,便寻个无人的地方,先解决一下。要不然污了罗裙,可就难堪了。”温娴话中难掩鄙夷与得意。
任素如愤愤地看了她一眼,四下一望,见有山路一侧有处斜向下的小径,通往的地方正好能遮蔽这条山路上行人的视线,于是火急火燎地朝那处跑去。
而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任素言终于将一切都想通了。
云映芷怎么甘心只让她闹一闹肚子,她分明是想趁这个机会至她于死地。
荒凉无人的小径通往的,必定是龙潭虎穴。
她惊觉回神,急声呼道:“素如,你回来。”
任素如只觉得自己快忍受不住,只想赶快寻到一处合适的地方,哪里还顾得上任素言的话,跑下斜坡,转瞬间便没了人影。
云映芷蹙了蹙眉,目光陡然变得犀利起来,审视着戴面纱的女子。她才来国都不久,又足不出户,怎么会清楚任素如的闺名。
任素言站起了身,恶 地瞪了云映芷和温娴两眼,冷声道:“据我所知,任府虽然没落,但长子任闵还是禁军的统领。五小姐又是嫡女,她的身份可比温小姐尊贵多了。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就算映芷小姐家事显赫,能够躲过一劫。可温小姐却难说了。”
她的眼睛带着冷冽的寒气直直地逼仄上前。温娴甚至感觉到有把冰凉的刀刃已经架到了她的脖子上。被她盯得心中发毛,温娴喉咙滚动,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沫子,好似只要她想,自己命随时都能被她取走一样。
云映芷却是不慌不忙地答道:“硕王妃在说什么,小女听不懂。”
任素言莞尔一笑,冷声道:“五小姐去的地方,应当是映芷小姐想让我去的吧。只不过今日无论如何,映芷小姐伤不了我分毫。这笔账,等回府,本王妃再和你算。”
语罢,她便大步阔阔,沿着任素如走过的路,朝荒山深处走去。
灵莺低唤了声:“王妃!”,随即追了上去。
温娴只觉得方才的任素言,好可怕,好可怕。她晃了晃云映芷的胳膊,问:“硕王妃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想让她们闹个肚子,我没想对她们怎么样。映芷姐姐,为什么硕王妃会说任素如会有个三长两短。我只是在糕点中放了些清心散,并没有做别的啊。”
云映芷目光还落在任素言消失的地方,勾唇一笑,心中暗道:若你有命回来,我倒还有一笔账要与你算。
漠阳城来的硕王妃,竟然对任府的五小姐如此了解,还如此紧张她的性命。
她真的是漠阳城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