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沉默着,时宁看见徐逸城红了脸,那股和自己较劲的样子引得时宁发笑,本来是尴尬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诙谐起来。
徐逸城没好气的瞥了时宁一眼,伸出手将时宁面前的牛排端到自己面前。
“怎么,这么小气啊,不吃你喂过来的水果,你就不让我吃牛排了?”时宁轻轻敲着盛沙拉的浅口碟,表示抗议。
徐逸城没反应,慢条斯理的切着时宁的牛排,时宁见对方不理她,当是小孩子脾气又犯了,作势就要把牛排抢回来。
“别动,我不和你抢,”徐逸城拦住时宁已经伸过来的手,“你以为我那么小气呢,我是帮你切好,瞧你那护食的样子。”
时宁用小勺打了一下徐逸城的头,说:“不懂规矩,怎么和姐姐说话呢。”
“好好好,我错了,姐姐大人,您能先让我把牛排给你切好再打我么。”
徐逸城学着青春期男孩那奶里奶气的声音,一下就把时宁逗乐了,看着眼前这个大男孩切牛排的样子,曾经的一段回忆猝不及防的跑了出来。
兴许是最近太疲劳,又或许是餐厅气氛太慵懒,时宁的思绪像开闸放水,汹涌而来且不受控制。
以前旅游的时候,当时也是这样嬉闹,只不过嬉闹的对象是程越凡。他也是这样细心的为时宁切着牛排,但却多了几分冷面柔情的温馨感,他们俩相处时,开玩笑败下阵来的总是时宁,绝不会出现像现在这样时宁永远处在上风的情景。
徐逸城给的关怀是流水似的缓缓淌来、细细流过,而程越凡不是,他总是霸道无比,给予时宁的是轰然而至的幸福,带着点不容违抗的意味,使得时宁像身处防空洞般倍觉安全。正因为当初的感觉太强烈,以至于现在的许多场景都会触醒曾经的记忆。
如此熟悉的一幕,和记忆中的景象完美重合,时宁扶住被记忆搅乱的大脑,有一种喝醉酒的晕眩。
“时宁?”徐逸城疑惑地低唤。
“嗯?”时宁回过神,发现徐逸城已经切好牛排,把盘子放在了她面前。
“不舒服吗?”
“没有,”时宁喝了一口水,摇摇头,“可能最近有点用脑过度。”
“都说了让你注意身体,你还要不要为宝宝考虑了。”
“知道了,”时宁抛给徐逸城一个大大的笑容,“你怎么年纪不大,倒变得这么啰嗦。”
徐逸城撇撇嘴,“谁叫你让人不省心呢。”
“别腻歪我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我知道这个比赛对你而言很重要,但是至少休息和饮食得保证,其他的我不管你,这两项是必须要注意的。”
时宁吃着牛排,头也不抬地点点头。
一堆事情摆在面前,居然还有多余的思想去回忆从前的事,时宁觉得自己是疯了,明明心里已经确定不会再留恋也不会再爱,可是大脑偏要对着干,该记起的不该记起的统统跑出来,让时宁感到烦透了。
吃完饭,时宁还想去工作室继续工作,但是徐逸城坚持要时宁回去休息,他不放心时宁的身体,也不放心这么晚她一个人在这。最后双方各让一步,决定把工作带回家去做。
又是晚睡的一天,整个世界都在安然入梦时,时宁拖着疲惫的身子,才刚刚结束工作,洗完澡,甚至不需要睡前准备,时宁几乎是昏睡过去。
沈家这几天和谐得很诡异,因为沈逸诚自从上次和程越凡打完电话,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他听取程越凡给的建议,不再睡懒觉,不再东游西逛的无所事事,反而关心起公司的事,先是向公司的几位高管了解情况,然后又主动向他父亲请缨,表示要去X市跟着杨彤学习如何管理公司。
沈逸诚种种反常的举动沈家上下都颇感意外,大家都想不明白是为什么,难道是偷腥一事让他羞愧难当,以至于要洗心革面,不再做个混迹世间的纨绔子弟?沈逸诚对此没有过多的解释,只说自己已经这么大,该要做家里的顶梁柱了,还非常诚恳的对自己劣迹斑斑的过往表示歉意。
沈家最意外的还要数杨彤,她总觉得这个家伙不可能这样突然转变,肯定有阴谋,可是她也找不出破绽,因为自那以后,沈逸诚再也不会说些没羞没骚的玩笑话,也不会十分没教养的叫她大婶,整个人像脱胎换骨一样,谦和有礼,行为举止和之前的放浪形骸简直大相径庭。
不仅如此,沈逸诚说到做到,还真的就跟着杨彤学起了如何管理公司,像个小尾巴一样,整天形影不离的跟着杨彤,但从来不打扰杨彤的工作,遇到他不明白的问题,还时常向杨彤虚心请教。
杨彤本以为沈逸诚只是做做表面功夫,没想到沈逸诚不止在外人和长辈面前这样虚心上进,即便是单独面对她一个人,沈逸诚也是丝毫没有不同。
这天,杨彤正在跟进一个基建的项目,沈逸诚又过来向她请教问题了。
“我把公司的年度报表拿来了,有些地方不是很明白。”
杨彤看着报表和厚厚的一摞凭证,问:“这不是财务方面的东西么,你怎么也拿来看?”
沈逸诚坦然的笑笑,回答:“毕竟我对公司的业务往来不熟悉,这是最快了解和熟悉的渠道,而且还不用麻烦别人手把手的教我,总不能老折腾别人牺牲工作时间来围着我转。其实财务这里面能学到不少东西,既然要学着怎么管理,不能连公司的账务都看不懂吧。”
杨彤有点吃惊,沈逸诚说的句句实诚,听不出投机卖乖的味道,这改头换面未免太彻底了些,她翻了翻报表,说:“哪儿不明白?”
“这里,”沈逸诚凑近指了指,“这项坏账准备是怎么回事?”
杨彤看着沈逸诚近在咫尺的侧脸,有意避开了些许,“这是因为之前有笔应收账款收不回来。”
“怎么就收不回来了呢?”
“这个公司的产品质量不过关,被曝出来了,股票大跌,各个股东纷纷变卖股权,公司一下子资金运作不灵,又因为产品问题亏损了很多,所以公司宣告破产,这笔账就彻底成了坏账。”
“明白了,这么简单的问题我都弄不清楚,看来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沈逸诚唏嘘的说,似乎很挫败的样子。
“账务方面的东西你零零散散的学也不是个事,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现在你要学者着手管理公司,先别在这种小问题上纠结,多关注一下公司的业务流程和人力资源管理。”
“好,那这账务方面的问题就请你私下多花点时间给我恶补了。”
杨彤点点头,十分爽快地答应了,“对了,既然你要学着管理,我这里正在跟进一个基建的项目,要不你亲自去考察一下?”
“你放心吗?”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具体的合作已经定下来了,合同方面不需要你去多做考虑,你就是帮我去看看完成进度,顺便把他们修改后的方案给我拿回来。”
沈逸诚笑了出来,“说得那么好听,你就是要我去做一个监工的和跑腿的呗?”
杨彤心里叹气,果然还是老样子,受苦受累的活就不愿意干了,正想说“算了”,结果沈逸诚又突然凑近,一副任劳任怨的模样说:“你总得把地址给我发来呀,还有合同,不然像修改方案那么机密的事,人家会随便给我么。”
杨彤知道对方不是刻意搞暧昧气氛,但她还是不自然推开沈逸诚,坐直身板的咳了咳,“我会给你派辆车,合同你不用带,我会和那边的负责人沟通好。”
“派车什么的就不用了,直接把地址发给我吧,我自己去,这样路才熟悉,别回头让人说沈家的公子能力没有,却总搞特殊化,这么大的家业还要靠老婆支撑着。传来传去,搞不好真把我说成是吃软饭的了。”
说完,沈逸诚又搂着那堆凭证和报表出去了,出去的时候还特意空出一只手帮杨彤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杨彤靠在老板椅上,对沈逸诚有点刮目相看,曾经以为这个流氓一样的公子哥只知道花天酒地,脸皮厚如城墙,干什么事都不认真也干不长,天天过着混吃等死的生活,结果真要用心起来,沈逸诚倒是比谁都认真,而且还知道回避闲话,低调行事,他在这方面对自尊的看重赢得了杨彤的几分欣赏。
回想起来,沈逸诚这几天的工作量确实非同一般的大,大到公司的运营系统,小到这么简单的账务凭证,他都一一着手过问,要消化的知识量不可小觑,以他以前那半吊子的水平,还不知道私底下是花了多少时间才把这些全都弄懂。杨彤思索着,要不要帮沈逸诚向杨父和老爷子求求情,解除人身自由的限制,最起码,先把那几个保镖给撤掉一半。
可是杨彤多了个心眼,又转念琢磨了一会,沈逸诚这人鬼精鬼精的,她虽然说不上了解他,但对于他的溜奸耍滑还是有所领教的,保不齐这些都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杨彤绝对无法容忍,她最反感的就是欺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