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当朝太子,还有偷听的癖好。”
慕浮笙挥手令小寒等人退去,懒懒地在摇椅上躺下。
南宫玄搬了凳子坐在她的身侧,单手晃着摇椅。他控制的刚刚好,不快亦不慢,只令人感到舒适。她二人的距离近的令她都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的淡淡的清香,与他的气质一般无二,毫不突兀。
“你不是云茵。”南宫玄笑,不是疑问,而是确信。
慕浮笙毫不在意地肯定,“的确不是。”
她自摇椅上一跃而起,动静大的令摇椅快速晃了起来。南宫玄轻轻地固定住,听她理直气壮的语气,不由就乐了。
真是奇人。
“怎么,你要去告密?”慕浮笙回头,直望入南宫玄的眼中。
南宫玄耸耸肩,亦望过来,“谁知道呢?”慕浮笙拧眉,又听南宫玄猛的一转,“除非,你告诉我你真实的名字。”
“慕浮笙。”慕浮笙并不准备隐瞒,又反问道,“礼尚往来。”
南宫玄看着这个分毫不肯吃亏的女子,也爽快,“南宫玄。”
“南宫?”
“宫玄。”南宫玄纠正慕浮笙的称呼。他姓南,并非南宫。
“你可以走了,南宫。”慕浮笙毫不避讳,径直甩下南宫玄一人往内室走去。
南宫玄哭笑不得地被晾在外头,纵身跃出揽月阁,只留下一个期待中又含着些无奈的眼神。
送走南宫玄这尊大佛,慕浮笙欲唤来小寒。没想到不等她唤,小寒便自屏风之后蹦出,激动地朝她挥手,“小姐小姐,这太子殿下,定是看中小姐了。”那坚定的语气,连慕浮笙都要信以为真。
“可是怎么办,小姐三日后便要嫁给镇远将军。”方才的激动立刻转成惋惜,快的如六月的天气。
慕浮笙看向小寒的眼中不由带上几丝复杂。
若非小寒自己出现,连她都察觉不到屏风之后还有人。这个小寒,看来也有些本事。思及如相府来小寒的所作所为,慕浮笙轻叹一口气,倒了杯清茶,一把将小寒按在凳上,“你知道我不是你家小姐。”
小寒心虚地点头,不出一会,桌上晕开点点的泪珠。
“小寒知道,小寒一直都知道。”小寒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
“那日小姐遇刺,小寒陪伴左右。但小姐却在危难之时将生机留给了小寒。小寒没本事,救不了小姐,只好躲在树干后看清真凶的面目,准备日后替小姐报仇。后姑娘回到相府,脾性大改,小寒便猜测是当日救小姐的那位姑娘。”
话未毕,小寒停滞半刻,最终坦言,“小寒本以为姑娘不安好心,没想到入府以来,姑娘日日找柳夫人与二小姐的不是,真是大快人心。”
慕浮笙点头。
“眼下我不得不离开相府,只有一句话,你可愿随我一同离开?”小寒这样天生的探子,怎可错过?
谁知半晌还不见回复,抬眼望去,小寒已是泪眼朦胧,一头扎进了她的怀中,哭得声嘶力竭。
“从来……从来没有人对小寒这么好。”
“小时候,父亲只会赌博和喝酒。喝醉了打我,没钱了赶我去偷。偷着了被人打,偷不着被父亲打。十年如一日。终于一次父亲欠下大债,将小寒卖给相府为奴。”
“小寒长这么大,只有小姐和姑娘对我好……”
应付小姑娘的哭哭啼啼向来不是慕浮笙的强项,她只好将自己比作一根木棍,一动不动。待小寒平复了,才轻咳几声,板着脸,“一跟我走,便没了安稳。今日是座上宾,明日或许就是刀下魂。”
小寒似乎根本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姑娘,我们走了,小姐的仇怎么办?”
慕浮笙随手掸去衣角沾上的灰尘,冷哼,“已是温水中的青蛙,就让她再蹦跶几回。”入相府几日,她若是还查不清那恶毒母女的底细,那可枉费了风云那厮十年如一日的孜孜不倦的教诲。
云茵,云茵母亲的罪,相府亏空的银两,柳榕二人的中饱私囊,要是让云松知道,那恶毒母女还不被打入冷宫,荣宠不再?
但她偏偏不说。她在等,等云岚嫁给君忆陌。
若不是从最高点摔下,云岚那么厚的皮,怎么会疼?
看着慕浮笙的笑容,小寒没由来觉得浑身发冷,一个战栗,颤巍巍道:“小姐,你笑得太渗人了。”
慕浮笙当头拍去,“胡说!姑奶奶最是良善!”
小寒被慕浮笙阴阳怪气的语气逗乐,终于眯眼笑了。慕浮笙亦松了一口气。
等慕浮笙将揽月阁搜刮了个遍,已是夜半子时。明月皎洁,繁星点点,但依旧寒气逼人,毁了人赏月的兴致。慕浮背上大大一个行囊,准备带着小寒功成身退。小寒早已配合地等在门外,两眼放光。
慕浮笙摇头,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
拎着小寒跃出院墙,小寒激动地险些喊出声来,被慕浮笙死死按住才不至于暴露。慕浮笙恨得狠狠揍了那丫头一拳。
双脚才站立,肩上便多了一件狐裘。被温暖包围,令慕浮笙有些昏昏欲睡。
“谢了。我们走。”慕浮笙拉着小寒欲拔腿,小寒却似是生了根,怎么拉都不动。心道莫不是她太贪心,搜刮的宝物太多?
“去哪儿?”
君忆陌估摸着这人会临阵脱逃,特意来堵,果不其然,抓到一只逃走的小猫。
慕浮笙这才察觉,愕然回首,见白日一身戎装的某人,倚靠在墙上,一本正经的面上挂着笑容,眼底亦是狡黠。呸,什么正义凛然,披着狗皮的狼才是真的。大半夜的不睡觉,来等墙角。
“姑娘还真是健忘。”君忆陌好笑地看着那人分明认出了自己,却故作不识的模样。
“让你的丫鬟先回去。”看看小寒,君忆陌突然上前,拎起小寒往院内一扔。他的力道控制的精准,不至于让小寒摔个狗啃泥。
慕浮笙气的直指君忆陌,又不敢大声说话,只好压低了声音,恶狠狠道:“谁让你动我的人!”
君忆陌顺势揽过慕浮笙的手握在掌心,柔软中带着薄茧,秀美中带着历练的粗糙,果然是一双有故事的手。
“连你都是我的人。”他的语气很轻,呼吸吐纳在她的耳边。慕浮笙如见豺狼虎豹般地后退几步,忍不住反驳,“谁是你的人?”
“你。”君忆陌斩钉截铁。
“我不是!”慕浮笙连番后退,咬牙切齿,没想到躲过了云松却没躲过这个瘟神。
“今日大殿上答应的是你。”
“答应的人是云茵!”
“可我问的是你,不是云茵。”君忆陌仿佛早知道慕浮笙要说什么,将她的退路一步步堵死,“你说的愿意亦说的你,不是云茵。我知道,你不是云茵,慕浮笙。”
低沉的男声迎风而来,慕浮笙不由恼羞成怒,他竟然将她的名字喊的如此的露骨。不可原谅。
拢了拢她肩上的狐裘,君忆陌的手停留在她的肩膀,最终猝不及防地往她脸上探去。随手一撕,一张面具便被君忆陌握在手中。
月光下,慕浮笙的脸带着些嫣红,面目虽不倾国倾城,却也清丽无双。尤其是那双眼睛,神采飞扬,仿佛会说话。
“欺人太甚!”慕浮笙气急。随身的匕首闪电般朝君忆陌刺去,角度刁钻。
君忆陌仿佛早有预防,顺势握住慕浮笙的手腕,却还是使了七分力气才化去那一匕首的力道。但锋利的匕首还是刺破了虎口,蹦出几滴鲜血。
若非她并非想置他于死地,只怕他不死也得重伤。
“更深露重,早些歇着。”君忆陌似乎对方才的冲突分毫不放在心上,将手中的人皮面具塞入慕浮笙手中,“不要妄想逃走。否则这张脸明日便会出现在南乾的通缉榜上,风云阁亦将永无宁日。”
“顺便提一句,别随便将风云阁的信物置于人前。”君忆陌再道。
慕浮笙扬头。滚!她怎么不记得她有随意将风云阁的信物置于人前。讨厌鬼,别让她再碰到他!
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如此好心,惹来一个厚脸皮的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