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渐渐隐没在远处连绵起伏的山丘之后,几只乌鸦停在树枝上,扑棱着翅膀,发出几声嘶哑的叫声。当最后一丝余晖散尽,整片樱花林吹起了萧瑟的晚风。
夙子懿的发丝也在微微的风中拂动飘散,她抬头看了看周围已经被黄昏时的薄雾笼罩着的樱花林,恍然发觉自己已经在这里待了那么久。
“青禾,我该回去了。”她喃喃地说,恋恋不舍地抚摸着青禾的墓碑,“下次我再来看你,一定会给你带你最爱吃的点心。这里有这么多的花儿陪着你,你一定不会觉得寂寞的。”
说完她就直起身子,因为长时间待在一个地方,她的脚有些麻木,踉跄着走了几步她又休息了一会儿,觉得好一点了,才慢慢地向樱花林外行去。
暮色渐深,樱花林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归鸟婉转的叫声。夙子懿却无心欣赏,青禾的死给她造成的打击太大了,她的心就像这片夜幕笼罩着的樱花林一样蒙上一层浓重的阴影。
一边想着心事,夙子懿一边往前走,没过多久便走出了樱花林。这时,她举目往前眺望,不远处隐隐约约立着一个人影。夙子懿心里觉得很奇怪,这个时间附近的村民应该早就回到家里歇息了,怎么还会有人呢?心里好奇,于是她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越往前,那个人影越清晰,轮廓也觉得越熟悉。是三浮。夙子懿心里不知为何觉得有些雀跃,连忙三步并做两步来到三浮面前。
“你怎么在这里?”没等停下脚步,她就迫不及待地发问了,问完她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我在等你。”三浮说,看到夙子懿的表情,他的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等我?你没有和他们一起回去,而是一直留在这里等我吗?”夙子懿惊讶道。
三浮点点头:“我有话想和你说。”
夙子懿有些懊恼地垂下眼帘:“抱歉,让你一个人在这里等了这么久。”
三浮却不甚在意,说:“我不想打扰你和青禾道别,不用对我说抱歉。”
三浮直视着夙子懿,夙子懿仿佛感受到了那道温和的视线一般,不敢抬起头。一时之间,两人陷入了沉默,只有身后的樱花林被风吹拂发出的沙沙的声音。
“你在这里等我,有什么事吗?”夙子懿局促不安地问道。
“边走边说吧。”三浮说着,便转身向前走去。夙子懿连忙跟上他的脚步,亦步亦趋地走在他的身侧。
远处熙熙攘攘的村落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广阔的田野上依稀可以听见小虫清脆悦耳的叫声。夙子懿行在这条寂静的小路上,身边有三浮的陪伴,心中的那团阴影虽然没有消除,但是却淡了许多。
“我要走了。”三浮突然说道。
“走?”夙子懿怔住了,“去哪儿?”
“回家。”三浮说。
夙子懿的心猛然沉了一下,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一丝轻微地颤抖:“那你还会回来吗?”
三浮沉吟了半晌,然后轻声说:“不会。”
“为什么?”夙子懿无法按捺住自己的急切,连声追问道。
“我的家族出了一些事,通知我尽快回去处理。”三浮说,他看到身旁的夙子懿紧紧皱着眉头,心中不知为何像是扎了一根刺一样,有一瞬间他想要伸手把那紧紧皱着的眉给抚平,但是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听到三浮要走,夙子懿的心不知怎地一直隐隐地抽痛。她觉得脚下的步伐好像有千斤重,每挪动一步好像都要花上千百倍的力气。她更没有想到,就在前几天,她还在为三浮的去而复返而感到开心,还在想如果三浮能够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就好了,可是才短短的这么几天,三浮就又要离开了,而且可能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真的非走不可吗?”夙子懿的嗓音干涩。
三浮略带歉意地看着夙子懿,说:“对不起。”他能从夙子懿的眼睛里看出浓浓的不舍,但是除了道歉,他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明明知道这次道别只是短暂的,也许很快他们还会再见面,但是这话却只能埋在心底,无法说出口。
难道不能为了她而留下来吗?夙子懿也回望着三浮,她很想这么问他,但是最终她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夙子懿知道自己很难留住三浮,并且她也没有理由让三浮为自己留在帝休城,毕竟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过任何约定。虽然不知三浮是如何看待她的,但是对她来说,三浮的确是不同的。可是他们之间横亘着太多的秘密,相处了这么久,他们都未曾对彼此彻底的坦白过。就算她开了口,凭她现在的身份也给不了三浮任何承诺,因为在她的心里,家族的仇恨永远是第一位。除非有朝一日能够报仇雪恨,洗刷家族的污名,否则她永远也无法安心的拥抱幸福。
“那你什么时候动身呢?”夙子懿看着三浮的黑沉的眼眸问道。
“三天之后。”三浮回答道。
”这么快。”夙子懿的眼神黯淡下来,三浮心里感到一阵烦闷,但他终于没有再说什么安慰的话。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只是这次气氛凝重的令人窒息。
事已至此,夙子懿也不再抱有多少能够设法留下他的希冀了,可能他们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但眼下,却只有离别。
夙子懿咬了咬唇,压下心中翻腾汹涌的情绪,强迫自己露出笑容,说道:“既然如此,三天之后,我在口福居为你践行,你可不能像上次那样一声不响地偷偷离开。”
三浮点点头,说:“那是自然。”不是看不出夙子懿笑容的勉强,但三浮却没有说破。他发现,自从他认识夙子懿以来,他就一直被她所吸引着,越来越能看出她的表情都代表着怎样的情绪,他也无时无刻地被这些情绪所牵引着。或许夙子懿真的是不同的吧。
“那咱们可说好了,到时候咱们好好地喝一杯。”夙子懿语气轻快,步履也轻松了起来,但内心深处却有着挥之不去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