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十几名军医终于从医馆内出来了。
“军医,云浮将军的伤势如何?”夙子懿可能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声音紧张到无以复加,甚至带着微微的颤抖。
“血总算是止住了,我们为云浮将军上了药,他现在还在昏睡,就是不知何时会醒……”一位老者悠悠地说,“如果能在近期醒来,那问题想必不大,若一时半会醒不来,望将军能早日寻觅其他良医整治,我们实在是尽全力了……”
夙子懿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才能听完军医的话,“好,我知道了,你们忙了一夜也快去休息吧,今后的战场也还需要仰仗各位尽力。”
军医们蹒跚着步子离开了,望着他们的背影,夙子懿有种特别复杂的心情。
她知道军医们确实已经尽力了,可是还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疯狂地叫嚣着,让她把他们再留下来,再给云浮看看吧,说不能能想出其他办法让云浮能摆脱危机呢,可是理智告诉她,军医也是战场上不可或缺的存在,如果他们全累到了,到时候又有谁去救那些在战场上重伤的士兵的命呢。
军医们终究是走远了,夙子懿迫不及待的进入医馆,她想马上去看看,平日那个坚不可摧的男人现在究竟如何了。
床上的他还在昏睡着,纯白的衣衫,衬的他原本毫无血色的脸更白了。他仿佛更瘦了,脸颊都凹下去了。她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她谨记着军医们的嘱咐不可轻易移动他,可她就想去到他身旁,抱抱他,问他伤口疼不疼。
不知不觉中,她以靠近床榻,不敢动他,她只能伸出手,碰碰他的脸。
浓密的黑发,细长的眉毛,平日那双炯炯的双眼,挺翘的鼻子,到那张她想碰却又不敢触碰的唇,此刻,她由衷的心疼云浮,堂堂一个皇长子,本该在朝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因为她,现在要受这么多苦。
慢慢的,手拂过伤口,这一刀明明就该是她来承受的,可如今怎么会弄成这样呢。这伤口是这样的深,敌人是要置她于死地,可云浮他似乎是下意识的,就挡了。还记得当时被他抱着的感觉,那样的心动却又心痛。他的身躯是那样庞大,庞大到能覆盖整个夙子懿,他的身躯又是那样瘦小,倒在夙子懿怀中的时候仿佛就会这么轻飘飘的去了。
还记得他们开始初识的时候,云浮总是生人勿进的样子,对朝中的各个弄臣很是不喜,对于她这个趋炎附势的小人更加嗤之以鼻,那时候在朝中夙子懿过的也很惨啊,每每她要获得一点点成果的时候,就会被他无情的打压,可是谁让他是皇长子呢。但又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竟然成了朋友,然后又成为了一个战斗领域的战友,然后又渐渐的,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暧昧起来,自己的身边仿佛习惯了他的存在,就这么离不开,放不下。不知不觉,夙子懿又想起被流放的那段日子,那时候不知道三浮便是云浮,两个人小打小闹中还发生了不少趣闻,也正因为有了三浮,口福店和霞衣阁才能顺利开张并且夙子懿也渐渐有了较大的名声,最后才能重回帝都,似乎无论夙子懿发生什么事,自己的身边永远都有一个名叫云浮的男子守护着,让自己的前进有了方向,努力有了结果。可是他明明无需这么做的……
夙子懿考虑了许许多多,过往的一切在她眼前驶过,那些美好的,不美好的,算计的,简单的都仿佛昨天才刚刚发生,不知为何,夙子懿突然很想哭,哭那个辛苦的自己,哭那个不知云浮的自己,哭那个为云浮做的还不够多的自己,甚至哭那个可能以后没有云浮的自己。
哭着哭着,连日的疲惫席卷而来,夙子懿就这样默默地在云浮身边睡着了。她似乎做了很美的梦,梦中,她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无需女扮男装,没有那么多心计,她还是碰到了云浮,还是被他捉弄,可这次的相识却不是剑拔弩张,欢声笑语和幸福感充斥着整个梦境,但又恍若镜花水月般,一触碰便是破灭。
“报!——”门外传来副将洪亮的声音,将夙子懿自美梦中唤醒,她感到万分不舍,却也无可奈何。夙子懿既希望副将的声音能将云浮从昏睡中唤醒,又怕惊扰他休息,思虑再三,还是出了屋子。
“何事如此急切?”看着下属慌张的样子,夙子懿已有不好的预感,但又怕从副将口中说出那个她最不想听到的结果。
“启禀将军,天瑞又增派了援军,现在还不知新增的援军具体有多少人,但绝对是不可疏忽的存在啊,现在云浮将军有伤在身,望将军能带领我们剩下的人,一起齐心协力抵御敌军,为云浮将军守住他的阵地啊将军!”副将似乎是呐喊出来的。
夙子懿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并不好,甚至明眼人一看便知,她也深知敌军是如此的强大,尽管现在她的后盾在沉睡,但她难道就可以逃避了么?当初答应自己过什么?要让云浮安心啊,要让云浮醒过来的时候夸她干的漂亮,要让云浮看到敌军从这个土地上消失啊!从前都是云浮守护着她,现在云浮需要休息了,那没关系,她可以自己来,她来守护,守护着云浮,守护着这片土地,守护着土地上的百姓!
夙子懿深吸一口气,她清楚等待着自己的是怎么样的腥风血雨,怎么样难以抵抗的敌军,但是她有信心,为了云浮,她一定可以做到胜利,她一定可以赢得漂亮!
“好的,敌人既然来势汹汹,那我们也要拿出我们的底气,展现我们的血性,战争不可怕,恐惧战争才可怕,通知下去,让大家随时做好准备,争取以最好的状态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