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本能地瑟缩着向后退了一步，秦非臻审视的眼神让金玉更慌张了。秦非臻被金玉的模样逗笑了，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梁，然后转身去厨房开咖啡机。
金玉刚松了一口气，就听秦非臻说道：“你刚才脑子里都在想什么黄色废料呢，耳朵都红了。”
金玉想解释自己没有，又觉得欲盖弥彰，索性低头埋首装做没听见。她低头看着自己湿漉泥泞的鞋，担心将秦非臻的地板踩湿，又不敢开口问他客用的拖鞋放在哪里，怕被接连逼问刚刚的调侃，只好默不作声悄悄将鞋脱到一边，光脚走了进来。
秦非臻泡好两杯热咖啡，转身见金玉站在客厅里，两脚相叠，局促地看着沙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先前也是在这张沙发上，秦非臻带着恶意试探金玉，吓得她逃了出去。秦非臻有些懊恼，偏偏让金玉在这里留下了不好的回忆。
秦非臻将咖啡放在茶几上，未置一词进了洗手间。金玉探着身子好奇地张望，不一会儿就见秦非臻拿了一条湿毛巾出来。秦非臻坐在沙发上，招呼金玉坐过来。金玉觉得自己再矫情也没意思，于是大大方方靠着秦非臻坐下，谁知刚坐下，秦非臻就说了一句：“别离我这么近。”
哎？
金玉尴尬地往旁边蹭了蹭，与秦非臻隔开一臂的距离。
金玉觉得无所适从，别过脸不看秦非臻，怎么好像自己上赶子往人家身上贴一样？
就在金玉暗自郁闷的时候，秦非臻忽然握住她的脚踝，将她一只脚扯进了自己怀里。金玉失去重心，连忙用手撑住沙发才稳住身体。当温热的毛巾贴上金玉的脚掌时，她觉得那温度直冲而上，毛巾好像直接捂在了她脸上，快要不能呼吸了。
秦非臻细致地擦过脚踝脚背脚掌，竟然连指间都不放过。金玉觉得又羞又痒，悄悄向后躲，却被眼尖的秦非臻捉住。他调笑着抬眼看向金玉：“怕什么，擦个脚而已。”
金玉清了清喉咙没解释，却不敢抬头与秦非臻对视。
“另一只。”
秦非臻将金玉的左脚放到沙发里侧，让她将另一只脚放上来。
金玉迟疑着没动，秦非臻又要弯腰去捞她的腿时，她连忙起身按住了对方的手。
“要不我自己来吧？”
秦非臻不理会她，强硬地握住她的脚踝，提到自己身前，包进毛巾中擦拭起来。
“你的工作是照顾我，我的义务是照顾你。”秦非臻一边擦拭一边说道，“在我这里，你可以跟我提任何要求。你不跟我提，我也会把你当宝贝捧着，所以你要渐渐习惯。”
金玉觉得自己没办法习惯。她从小就是不受重视的长女，都是她去照顾幼弟，即便工作后也没人把她当做“宝贝”。如果她习惯了，就再也离不开眼前这个人了。金玉从来不敢去想她和秦非臻能走多远，这本来就是她运气好，半路捡到一个宝。她能揣在怀里多久，她就珍惜多久，不计较得失，未来也就不会因为“失物归还”而难过。
金玉笑了笑，只当默认秦非臻的说法：“那你给我一双拖鞋吧。”
“你之前不是来帮我收拾过家，不知道我家没有客用拖鞋吗？”秦非臻一副看好戏的笑容，两手撑在沙发背上，将金玉锁在其间，“你要去干什么，跟我说啊。”
金玉摸不清秦非臻的逻辑，实话说道：“就、就想洗个手。”
金玉话音刚落，秦非臻就弯腰将她横抱了起来，笑着问道：“哪里洗？洗手间还是厨房？”
金玉吓得忙抓紧秦非臻的衣服，想要推辞又说不过对方，只好硬着头皮选了个距离近的：“厨房。”
金玉明明是不出力的那个，然而被秦非臻抱着的短短几步距离，她却觉得自己出了一头细汗。到了水池前如临大赦，却发现又面临了下一个尴尬：“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洗。”金玉可不想真像个宝宝一样被抱着洗手。
“行吧。”秦非臻故作犹豫要放不放，“不过我刚给你擦干净，不许光脚踩地板，要珍惜我的劳动成果。”
那怎么办？又没有拖鞋又不许光脚？
金玉思虑间，秦非臻已经给了答案：“你踩在我脚上，这样就不脏了。”
于是当金玉被迫踩在秦非臻脚上，不得不与他面对面，紧贴上对方的胸膛时，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中了秦非臻的套路。这样不相当于自己投怀送抱吗？
“要转过来才能洗。”
金玉有些羞恼地要推开眼前的人，却被秦非臻伸长双臂禁锢住了身体。
“那就不洗了。”秦非臻半驼着背，将下巴搁在金玉的肩窝，将她收进怀里，“我不嫌你脏。”
金玉又气又好笑，强扳着秦非臻的肩膀：“不行，动一动。”金玉催促着秦非臻挪步，后者不情不愿地摇摆着身体，转了个身，自己背向着水池。这样金玉只要穿过他的腰侧，就能隔着他洗手。
“这样好像连体婴。”金玉只能无奈用这别扭的姿态开水洗手，“你怎么这么粘人啊？”
“不喜欢吗？”秦非臻耍赖道，“你不能不喜欢。”
金玉恶作剧地将湿漉漉的手拍在秦非臻脖颈和脸上，秦非臻硬是不放手，低头将水蹭回到金玉的衣服上。
“抗议无效。”秦非臻蹭着金玉的脖颈和脸颊，“你要一直喜欢我。”
金玉觉得这个人大概是会魔咒吧。他在她耳边说要一直喜欢他，她就仿佛中毒了一样对此坚定不移。
“嗯，一直喜欢你。”
所以秦非臻亲吻金玉的脖颈、眉眼，直到含住她的双唇时，她都没有抗拒。只觉得满心满眼都是这个人，自己被裹在盛大而盲目的温暖和喜悦中。
秦非臻轻抚着金玉的后颈，亲吻着她的颈窝。金玉索性卸下全身的力气，像个木偶一样由秦非臻带着，向沙发慢慢踱步。金玉倒在沙发上，享受着细密而温柔下落的吻，试图洗刷掉过去不好的回忆。她这样暗示着自己，此时和那时不一样了，他们是互相喜欢着、坦诚着的。
互相吗？金玉心里猛地跳了一下。
当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金玉的神经还是莫名紧绷了起来。秦非臻想让她忽略突如其来的打扰，捧过她的脸，让她只看自己。可是铃声持续，就像是房间里忽然出现了第三个人。在忘我的情绪中忽然脱离，犹如凛冬忽至，恐惧和不安感会成倍地逆流而上。
最终，金玉还是错身躲开秦非臻，扯过自己的包，将手机拿了出来。
是林雀打来的。
秦非臻也看到了来电显示。不过他不能表态，否则会给金玉压力。
金玉背过身接了电话，那边的林雀劈头盖脸骂了过来，质问金玉怎么不回消息。金玉连连道歉，称手机放在包里没注意。
林雀听到金玉示弱，也不气了，放软语气问道：“你带伞了吗？”
“没。”金玉实话说道，“包太小了，就没装伞。”
“你在哪儿？几点结束？”林雀没给金玉一点拒绝的空间，“我去接你。”
秦非臻听到了余音，在旁边插了一句：“我这里有伞。”
金玉连忙跟林雀说道：“我这边有伞。”
“你现在在哪儿？”林雀又追问道。
金玉忽然不敢答了，她看了一眼秦非臻，不知道该说谎还是实话告诉林雀。
金玉一犹豫，林雀就猜到了大半：“你在秦非臻家里？”不等金玉回答，林雀就又说道：“给我个定位，我去接你。就这样，挂了。”
林雀临挂断前，又以警告的语气强调了一遍：“记得给我发定位。”
金玉最后都没能来得及说一声委婉拒绝的话。
秦非臻仰头靠着沙发，瞥向金玉：“‘好朋友’查岗啊？”
金玉不知道怎么说。她清楚林雀的强势从来不用在限制朋友上。如今这样做只是误以为她在配合“演戏”，担心她不情不愿而被伤害，才如此着急地来“救人”。
林雀又发来消息催金玉发定位，金玉无奈给了对方地址。
“最快四十分钟，等着啊。”
金玉没回，她觉得这件事恐怕要跟林雀当面说清楚。
“他要过来？”秦非臻问道。
“嗯。”金玉愧疚地解释道，“是我的问题，他有点误会，下次不会了。”
秦非臻听着金玉说法，蓦地冷笑了一下：“他误会什么？”
“他以为我不是真的喜欢你。”金玉直言道，“所以怕我有危险。”
秦非臻听着忽然有些来气，起身问道：“所以他觉得是我爱你爱得不可自拔？还是我秦非臻就是个禽兽，身边所有女人都会往家带？”
金玉连连摇头，说道：“你不是。”
当金玉恍然发现，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你不是”时，她整个人才从顿悟的疼痛中苏醒。
秦非臻有说过喜欢她吗？没有，从来没有。他只是不喜欢其他异性接近她，只是接受了她的喜欢和告白。先前高大大鼓励她倒追，就是因为人天生容易对那些先喜欢自己的人有好感。她只是靠这一点赢得了秦非臻的占有欲和虚荣心，所以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不可自拔”，不可自拔的只有金玉。
“也好，他过来也好。”秦非臻坐回到沙发上，“正好让我问问，他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能担得起这份‘误会’。”
“他担不起，不重要，你别介意。”金玉勉强笑了笑，将手机装回包里，起身说道，“我没给他你家地址，只约在附近一家快餐店见。那里人太多，你别跟过来了，不方便。”
金玉光着脚快走几步，重新穿上自己湿漉漉的鞋。等秦非臻反应过来时，金玉已经打开门跟他告了别。秦非臻忙追了上去，金玉竟然没等电梯，而是从紧急通道往楼下跑。
秦非臻穿着拖鞋不太利落，下了几层才拽住金玉：“你干什么这么着急？”
金玉低头解释道：“那里挺远的，我要走一阵的，现在出发其实差不多刚好能跟林雀碰上。”
秦非臻强忍着内心的怒火，问道：“外面下着雨，你怎么走？”
“啊，没事。”金玉将手包顶在头顶，示意给秦非臻看，“这样跑几步就到了。”
“一会儿‘要走一阵’，一会儿‘跑几步就到’，你跟我胡说八道都不用多想想的吗？”秦非臻质问道，“哄我骗我也稍微用点心好不好，我听得出来的。”
金玉低下头，无力地说道：“对不起。”
秦非臻想要的不是道歉，但又说不上究竟哪里让他觉得难受。他不愿再多想，拉起金玉的手，往楼上走：“回去拿了伞再走。”
金玉跟着秦非臻亦步亦趋回到了3307，却站在门口不动了：“你去拿吧，我不进去了，鞋上都是水，会踩脏。”
“有保洁收拾。”
秦非臻要拉着金玉进门，金玉却用了点力气，脱开了秦非臻的手。
“真的，算了。”
秦非臻也不再强求金玉，自己进去拿了伞出来。金玉沉默地去接伞，秦非臻却在要递出的一刻，收回了手：“你怎么了？”
金玉低着脸，摇了摇头。
“你看着我。”秦非臻抬起金玉的下巴，“你怎么了？”
金玉仰起脸，忽然不可抑制地流泪，依旧摇着头：“我不知道。”
“那就别想了。”秦非臻抬手按着金玉的后首，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不知道就别乱想了，我们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
金玉一边哭一边点头。是的，现在已经很好很好了，她没必要求证更多，奢望更多。
秦非臻安抚好了金玉，林雀那边也发来了信息，称他快到了。最终金玉没让秦非臻送，自己撑伞离开了。
林雀对金玉太了解了，即便她极力掩饰，还是被对方戳穿：“你哭过了？”
外面的雨依旧在继续，两个人干脆就在约见的快餐店里吃了晚饭。林雀坐在金玉对面，等着她沉默地吃完，然后回答自己的问题，金玉却答非所问：“林雀，我是真的喜欢秦非臻。”
林雀沉默了一阵，忽然笑着说道：“你当初还说真的喜欢我呢。”
“那不一样。”金玉否认道。毕竟那时候她年纪小，又没恋爱经验，谁对她好，她就会产生错觉。
林雀不笑了，问道：“怎么不一样？”
“他也接受我了。”金玉不知怎么解释，“反正跟当时的感觉不太一样吧。”
“哦。”林雀冷淡地应了一声，“所以区别只是，他接受你了？那他也一样喜欢你吗？”
金玉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就算她不回答，林雀也能猜到，她索性自嘲道：“我一开始就打算倒贴的，没什么。”
“那不可以。”林雀语气强硬地说道，“他如果不够喜欢你就不行。”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金玉拉住林雀的手哄着他，“我自己愿意顶着风险，有一天是一天，你也拦不住我不是吗？”
林雀漠然地甩开金玉的手，起身就向店门外走去。
金玉连忙结了账，然后追了出去。好在雨天难打车，林雀没能走远。林雀出来时忘记了手边的伞，哪怕这样淋着雨，也不愿意掉面子回去拿。
金玉给他撑伞，被他推开，金玉锲而不舍，笑着贴上去帮他遮雨。也许是被雨水迷了眼，林雀的眼眶有些红。一辆辆出租路过，都不是空车，气得林雀跺脚。
“要不打个滴滴吧。”
金玉说着拿手机翻软件，就被林雀夺过了手机。
“打什么滴滴，你不看新闻的啊。”
金玉笑着说道：“不是还有你吗，我怕什么。”
林雀不理她，也不把手机还给她。金玉扯着林雀撒娇讨饶：“缺缺，不生气了啊。”眼看一辆空车驶来，金玉连忙招了招手。
车子停下，金玉招呼着林雀上车。林雀忽然低声说了一句：“我有点后悔。”
“什么？”先爬进后座的金玉回头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林雀伸长腿轻踹了金玉一脚，然后自己也坐进了车里，“再见到秦非臻我要打死他！”
前座的司机听到秦非臻的名字，神情诡异地回头看了林雀一眼。
林雀给了对方一记眼刀：“看什么看，没见过护花使者吗？”
金玉尴尬地笑了笑，腹诽道，当然不可能让你们再见面啦。没必要，也不值得，反正秦非臻只是暂时的在意，反正他们也是暂时的……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