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里的悉索交谈声戛然而止。
包括夜惊鸿在内的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齐齐投向殿门口。
只见两名纤弱柔美的华服女子,正静立在大殿门口,向夜惊鸿张望去。
一名身着浅蓝色薄罗绡纱裙、束着双丫髻的娇憨小丫头,正用手指着夜惊鸿娇娇喊道。
她杏眼圆睁,正亲亲热热地挽着身旁年纪比她年长些的女子,一笑唇边就是两个深深的酒窝:“姊姊!那个位置,难道不应该是我们御史大夫家姑娘的位置吗?”
御史大夫?
夜惊鸿眼珠子一转,掩去黑眸里的嘲讽冷笑,垂下头去。
那御史大夫家的两位姑娘,见夜惊鸿低下头,还以为她被说得害怕羞赧,不敢争辩,不由更得意和轻视与她了。
哼,还是如以前那般软弱可欺,不堪一击。
那穿着鹅黄色翠纹千织薄纱裙、年纪略长些的女子不耐地挣脱了庶妹的手,大步踏进殿里,直往夜惊鸿走去。
其他坐席上的姑娘们,皆是一副围观看热闹的表情,幸灾乐祸地看着夜惊鸿。
这御史大夫家的陈露霜、陈露玫可是出了名的嘴皮子利索,得理不饶人的主。
这除了一张脸,什么都没得的夜惊鸿要是撞进她俩的手中……
嘿嘿,可有的好戏看啰!
她们嫉妒羡慕恨地想到。
果然,这陈露霜走到了夜惊鸿面前,娥眉轻蹙,佯装冷淡而不失礼节地问道:“不知夜姑娘,为何要坐在我们姊妹二人的位置上?”
闻言,夜惊鸿没抬头,也没搭理她。
她埋头就开始围着这席座上下来回地找,甚至将整个紫檀镶花案几都掀翻开来,不住摸索。
周围吃瓜看戏的诸人皆是一愣。
而陈露霜没料到这夜惊鸿根本不搭自己的话,甚至理都没理自己,心里准备的千百句怼人的话,一时全堵在喉咙口,半句都吐不出。
她秀丽的脸庞上,渐渐浮起一层恼羞之色。
转头朝庶妹陈露玫狠狠一剜,陈露玫立即从外头小跑进来,站到陈露霜的后头,指着夜惊鸿就准备开怼了:“你这个没规矩的……”
“哈哈哈!”
陈露玫话才起个头,一阵银铃般清脆的笑声,马上打断了她的话。
“我真是觉得好笑。”
夜惊鸿唇角轻勾,眼眸透亮却讥讽满满:“我找遍了整个案几,可没见上头刻了谁的名字。”
“你凭什么说是你家的席位?莫不是这东宫里的案几,都成你家的了?”
夜惊鸿作恍然大悟状,若有所思地看着脸色突变的陈氏姊妹,又笑言讽刺道:“莫不是真把这太子良娣的位置,当作你二人的囊中之物了?”
这挑拨离间的话一出,周围看戏的姑娘们脸色也跟着大变,看向陈氏姊妹的目光,也是不满和狠恶了。
陈露霜胸口一闷,居然一时找不着什么话来反驳她。
她装模作样的斯文面孔,再也装不下去了。
唇角一弯,她也不由冷笑着反刺夜惊鸿道:“真是三年不见,夜姑娘说话也比以前利索多了。”
“承让。”
夜惊鸿不以为意,眼眸一瞥,抱拳向陈露霜一拱。
陈露霜见她颇为无赖轻视的模样,无论如何激她讽她,就是安坐在席位上八风不动,气得眼神越发的阴鸷骇人。
她身侧的陈露玫眼见嫡姐落了下风,立功心切,一时脑热,就把不该说的话脱口而出:“这是太子妃娘娘说的,这位置是……”
“露玫!你给我闭嘴!”陈露霜没想到这个蠢笨的庶妹,居然还敢把苏雪云给拉扯进战局里,心头一惊,反身就怒斥她道。
陈露玫也此刻惊醒过来,赶紧捂了嘴巴,讪讪地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夜惊鸿的眼眸里厉光一闪。
呵,就知道是这苏雪云搞得鬼!
她无奈地叹口气,终于从席位上慢慢站起身。
陈氏姊妹却面上一喜。
莫不是真把太子妃这尊大佛给搬出来,这下贱货就怕了?
但现实,很快就回身给了她俩一个大大的耳光。
夜惊鸿人虽站起来了,但就这么静静地立在原地,一步没挪。
因她身材高挑,比那两个矮小的陈氏姊妹至少高了一个多头,如此能轻易地垂眸冷睨她们。
“你们说是太子妃娘娘告诉你们,这位置是你们的……把请柬拿来,给我看看?”
此话一出,陈氏姊妹的脸比地上雪白的理石地,还要白上三分。
“请,请柬不是被收去了吗……”陈露玫僵着脸,结结巴巴。
“我就是说,没得证据啰?”夜惊鸿摊手,忽然又抬头环望四周,扬声问道:“在座的诸位,你们的请柬上,可曾标了所坐位置?”
众人嬉笑。
其中一人与那陈氏姊妹素来不对付,见此也忍不住抓着机会,狠踩她二人一脚。
她拿起手中的蝶穿百花团细绢扇,笑讽道:“这请柬就是请柬,哪里会标出这位置来?”
“我们按照老规矩,都是根据家中父辈的官职大小来坐的……”
“原来如此。”
夜惊鸿再次恍然大悟,随即大笑道:“我还当是自己弄错了呢,原来是有人举着太子妃娘娘的大旗,来弄鬼作妖来着!”
如此狠绝无情的话一落下,大殿里霎时哄笑不断。
陈氏姊妹被夜惊鸿一顿明呛暗骂,却处处被她捉了痛脚无法反击,一时气抖如筛,恨不得直接动手,撕烂这夜惊鸿的嘴才好!
但夜惊鸿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必须置对手于死地,让其绝无回手反咬人的能力。
“规矩?”
夜惊鸿掩唇轻笑,双眸里寒光闪闪,似如飞刀。
“我倒是要请教我家爹爹,一个官职才正三品的御史家的姑娘,是如何讲这朝堂‘规矩’的,还要让我一个一品将军家的嫡女让位!”
她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重重杀意,直盯着陈氏姊妹冷汗暴流,神色大乱无措。
“灵花,你就坐我后头。”
夜惊鸿将直接将夜灵花扯到身后。
夜灵花乐得两边掐架,自己得利,转身一屁股就坐到后头去了。
“太子妃娘娘驾到,诸人跪——”
就在陈氏姊妹几乎都要被吓得彻底崩溃,瘫坐于地之时,一声喝唱终止了这场夺位战局。
夜惊鸿稍稍一想,便知道她为何突然在此时出来了。
她从善如流地跟着众人一起跪地,垂首,口呼千岁,心里却冷嘲热讽道——
早不来晚不来,非得自己的打手快被撂倒前出来。
苏雪云,你也不过手段尔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