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浮看着她。
“在连续给你打电话没人接的时候，我很紧张。那个神秘人很聪明，他抓住了我的软肋。”他声音比平时要低哑许多，语气严肃，周围的气氛好像都有些压抑。
这样的情况下，杜如初生出一种想“吃回头草”的冲动。
他说她是他的软肋。
难得看到这么内敛少语的他直白地表露出情绪，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但当初她捧出一颗心的时候所用的真诚不比他少，几乎是她仅有的真诚的全部。
“朕不会成为任何人的软肋。朕不会给那个神秘人利用朕威胁任何人的机会的。”
“软”这个字向来跟杜如初无关，说她是“硬骨头”、“刺头”还差不多。她从前可是让人头疼的存在。
说话间，她已经默默地把心里那匹回头的马拉回来了。
见他目光沉沉地看着自己，她又补充说：“你放心，朕心中有数，不是还有你吗？”说完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在安慰他，她抿了抿唇，转身回房间了。
穆浮看着她关上的房门，深沉的眼中浮现出柔和，像是破冰一样。
洗过澡后，杜如初躺在床上就沉沉地睡过去了。
第二天杜如初醒过来，满脸通红。她拒绝承认自己会做这样的梦，可偏偏梦里有些画面很清晰。
她安静地躺了一会儿，直到心绪平静，才从枕边拿起手机。
因为睡的晚，她今天难得十点多才醒。
微信上有几条消息。
施嘉落发来的问候。
穆浮留言让她在家好好休息不要独自出门，说他下午会去见毕志远。
还有乔佳的关心。
回复过后，乔佳打了个语音过来。
“你胆子真大啊。”
“还行吧。”
“我都听说了，穆浮打电话让钟继苏加快速度赶去医院的时候那个语气，简直紧张你紧张得不得了。他们今天查路段监控的时候，发现他去医院的时候车速特别快，那种最多只能开到60的路上，他各种穿插，车速都快到一百了。”
杜如初不知道还有这些，安静地听她说着。
“我看穆浮是真的栽在你手里了。你们现在怎么样？他那么紧张你，昨晚回去后有没有发生什么？比如对你深情表白？”
杜如初回想起昨晚的情景，脑中又闪过梦里的片段，回答说：“没有。”
乔佳笑了笑，显然不怎么相信：“你就说谎吧，我才不信。”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你一个记者都能直面犯罪分子，我还挺羡慕你的，真想转去外勤。我又写转组申请了。”
“祝你成功。”
“结果我都能猜到。局长会语重心长地说，乔佳啊，你一个女孩子去什么外勤呢，像你这样有经验的法医是稀缺资源，你走了没人替你啊。每年都是一样的结果，但我不会放弃的。”
其实杜如初也觉得当个法医挺好，可是既然那是她的志向，那也不能阻止。
谁说女人就只能躲在后面呢？以前也不是没有女人上战场的。
女人聊天很容易发散，聊了一会儿工作后，又聊起彩妆，讲了好久。挂断前，乔佳说：“过段时间我生日，如果那时候局里不太忙，一起约个饭呀。”
跟乔佳聊完，杜如初出房间，发现穆浮已经为她准备好了午饭，还留了纸条教她怎么用微波炉热一下。
他写的很详细，还画了图，她照着提示轻而易举就完成了。
吃完饭后，她继续为她的专题看资料。目前已经有很大的进展了。
穆浮这边，下午和钟继苏一起去了医院。
毕志远醒来后情况稳定，刚从ICU转出。为了方便保护，给他专门开了间病房。
“九月五号晚上的车祸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意外还是蓄意？”钟继苏问，穆浮记录。
“是我……故意的。”
“你为什么要撞死房津？根据你的银行记录显示，他曾给你转过五十万。”
“我跟房津通过同事认识的。有一次一起喝酒，我喝多了，说日子过不下去了想死，他知道我家的情况，说如果我真想死，可以帮他做件事，还能给我五十万，留给老婆和孩子。听说是杀人我本来是不敢的，可想想我本来就想死，又能留钱给孩子，就答应了。”
五十万竟然是买凶杀人。这个开端谁都没想到。
“然后呢？他让你杀的人是谁？”
“是田福。”毕志远回答说，“我老婆生病每个月吃药都要很多钱，欠了很多债，我开货车根本赚不到那么多钱，压力很大，经常想自杀，然后染上了赌博，觉得赌钱的时候那种压抑的感觉就没有了。后来我有一次打牌被人下了套，输了三十二万。对方逼着我给钱，还说不给钱就要找去我去家里。晴晴她们母女不知道我赌钱，要债的看上去又不是什么好人，我很着急，本来打算拿那五十万还的，可是又舍不得，那是我留给晴晴的。我看要债的那个很眼熟，发现他就是房津让我杀的那个人，然后我就想到了一个主意……”
在记录的穆浮顿了顿，抬起头：“把房津要杀他的消息告诉田福？”
“是的。田福知道房津要杀他之后很生气。他威胁我说只要我去帮他把房津杀了，三十二万的赌债就平了，不然他连我一起收拾。我就答应了，房津这边一直拖着。”
如果不是毕志远醒来亲口说出，恐怕谁都想不到这其中的转折。
“你知道房津和田福是什么关系吗？”钟继苏问。
“听田福的意思，他们两个好像在一个地方做事，房津总是跟他作对，两个人的关系很不好。”
“你是怎么刚好在阳云路上撞死房津的？”
“田福告诉我九月五号晚上房津会开车去汽车站附近的路边，到时候趁他松懈就撞他。”
钟继苏看了穆浮一眼，问：“你知道房津要去做什么吗？”
“好像是冲着一个女人去的，不过不是撞她，只是听人指使，去吓吓她。”
这样，房津出车祸前的行为就解释得通了。他要去吓的那个女人就是杜如初。
穆浮皱了皱眉，声音很冷：“是谁指使的他？”
“不知道。”说了那么多，毕志远已经有些疲惫了，“好像是他们的上司。”
笔录做完，得到了许多有用的信息。
钟继苏和穆浮站起身准备离开，就看到病房门口站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满面泪痕。
毕志远的眼睛一下子红了，涌上的情绪牵动伤口，让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晴晴。”
“爸爸，你觉得压力大跟我说啊，说出来就会好一点。等我再长大一点就能赚钱，跟你一起分担，你为什么要去赌博？为什么要做违法的事情？你真的要留下那笔钱离开我们吗？”
小孩子都想快点长大，长大的人发现生活给出的难题远比试卷要难多了。
九月五号阳云路发生的车祸终于真相大白，与此同时，也让那个神秘人暴露出的信息更多。
房津和田福都属于那个文物盗窃走私团伙，神秘人是他们的“上司”，所以也是团伙里的人。
他杀田福灭口就是怕田福被查到，说出更多，想杀毕志远，是不想毕志远透露这些信息。
神秘人为男性，三十岁左右，身高在一米七五到一米七八之间，与在田福死亡的现场发现的脚印推测出的身高相同。
他应该拥有比较出众的外表，善于与人交流，在别人眼中各方面都很优秀，原生家庭不健全，性格自大、狂妄，是极度危险的反社会型人格障碍者。后面是穆浮的补充。
回到刑警队后，钟继苏召集大家开了个会，让郑依他们开始把近六年来他与穆浮共同办的案子整理出来，逐一排查。
钟继苏和穆浮是六年前认识的，那时候钟继苏还只是个小刑警，河观区也不是他的辖区。
这些年，他们一起办过的案子、送进去的犯人很多。
那个冲穆浮来的神秘人一定跟这里面某一起案件、某一个犯人有关。
晚上七点多。
杜如初有些饿，正想着穆浮会不会回来做晚饭，穆浮就回来了。
“去见毕志远怎么样？事情都清楚了吗？”
穆浮来到厨房，卷起袖子。
“怎么了？不舒服？”穆浮问。
“没有。”嗷嗷待哺的女皇陛下倚在门边，转移话题，“说说案子吧。”
穆浮一边有条不紊地做饭，一边把毕志远交代的说了一遍。
“那五十万真的是买凶的钱？竟然被朕说中了。”
杜如初当时的三个猜测是：封口费、买凶杀人，或者是看上他了。
随口一猜，没想到猜中了，但是里面的细节是她没想到的。又是一个夹杂怯弱、贪婪和无奈的真相。
“没想到神秘人也跟这个文物盗窃走私团伙有关。他让房津开车吓朕，就是警告下一次可能就直接撞上朕了。估计连他自己也没想到房津会被撞死，如果房津的车上没有发现文物，这也只是场普通的车祸。这一切暴露出来完全是巧合。”她眼中闪过危险的寒光，冷眼雍容，“敢把主意打到朕的头上，朕是不会放过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