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洪钟一般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便是月奴的叩头之声,子夫充耳不闻,这一遭,她知道自己横竖是躲不过去的。
门口传来各种的摆放长凳和棍子的声音,下一刻,已经有两个侍卫冲过来压住了她的胳膊,紧接着,便被掀翻到了长凳之上。
“卫子夫,今日哀家就是要让你知道,在这个皇宫之内,哪怕哀家没有证据也可以直接处置你,哪怕是皇帝来了,也未必护得了你!”
悠悠的声音在子夫的耳边响起,来不及去回应什么,身后便是一阵钝痛。
一下一下的板子打在她的背上,腿上,以及臀上。
她将脑袋埋在胳膊里面,死死地咬着牙齿,身后的疼痛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来,一旁的月奴被按住了,只是脸色苍白的看着此时此刻的子夫,子夫一言不发,月奴则是哭着求太皇太后开恩。
而从始至终,太皇太后都以一种绝对漠然的姿态看着子夫。
先前与狼王搏斗的时候,子夫的后脑便受了重伤,如今这刑杖加身,一时竟是生生地吐了一口血出来。
“噗”地一声,那一口血吐出来的时候,所有的侍卫也都不敢再动手了。
“怎么了,哀家让你们停了么?”
太皇太后冷冷地挑起了眉眼。
那侍卫们各怀心事的相视了一眼,如今皇上毕竟还是盛宠卫子夫的,今日万一这一不留神给打死了,这最后惨淡的还不是他们?
“太皇太后……”
刑杖被放到了一边,这两个侍卫双双跪了下来。
“怎么,你们如今是连哀家的话都敢不听了么?”
“不是,不是……奴才们只是怕……只是怕……”其中一个侍卫颤颤巍巍的擦了擦额头的汗。
他们的话未曾说完,便听得太皇太后冷笑了一声,“这天下原来如今是皇帝最大!”她的手猛地拍在那椅子上面,“这江山天下可不是他打下来的,你们如今可给哀家拎清楚了!”
她的头发已然花白了,可是这周身的气势却仍旧是在的。
空气似乎是凝滞住了一般。
苍白着脸的格外虚弱的子夫缓缓地抬起了头来,看着太皇太后突然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臣妾笑,这看不清是谁家天下的是您!”
她鬓角的头发已经汗湿了,那一笑更加显得脸色苍白无比,“这江山天下,是当年高祖打下来的,若说有女子一半的话,也该是姓吕,不姓窦!”
“啪”地一声。
子夫的脸颊被打偏了过去,右边的脸颊是一片红肿,可脸上的笑意却是分外明显。
“给哀家打,往死里打!”
耳边是这个老女人歇斯底里的低吼。
子夫知道,她的话深刻的刺痛了窦太皇太后的心,这江山天下是刘家打下来的,任凭着太皇太后才智精明气自高,也没她的份,这是世上女子的悲哀,也是一个掌权人的梦碎。
身后火辣辣的痛仍在继续。
“砰”地一声。
她似乎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然而……她的骨头似乎还完好着。
深吸了一口气,她诧异的回过头去,望见的则是刘彻那一张刚毅的脸庞,他的眉头紧蹙着,看上去脸色不是很好看,那一杖不曾打在她的身上,而是刚刚好落在了刘彻的胳膊上面,所以才有的骨头碎裂的声音,他满脸的阴鹫,似乎对自己手臂上面的伤并不在意,一双漆黑的眸子反倒是直勾勾地盯着子夫染血的裙子。
“这是谁干的?”
刘彻的声音很冷很冰。
下一刻,那些刑凳便被这个当今皇上一脚踢开,而子夫则是稳稳当当地已经被刘彻抱在了怀里面。
“疼么?”他蹙着眉头。
子夫摇头,只是那苍白的脸色和已经染上了血的裙子出卖了她。
刘彻冷笑了一声,一只手将子夫抱着,另一只手竟是将那刑杖拾了起来,直戳戳地对准了陈皇后,只听得“砰”地一声,陈后的腰肢便狠狠地挨了一下,再接着,便支撑不住跪在了地上。
“陛下!”她眼眶之中有了盈盈的泪水。
“此事不关陈后的事……”子夫虚弱的在刘彻耳边道。
却见刘彻脸上的阴鹫更深,“她动你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朕如此罚她,罚的有理!”一步一步走到陈后面前,刘彻盯着她,一字一顿道,“朕今日便要告诉你,你是朕的皇后,你是这大汉唯一的皇后,可是朕若是要废了你不过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天下可是始终是姓刘的。”
他这最后一句话字字掷地有声。
也不知道是说给皇后听,还是说给太皇太后听。
“皇帝,如今你的眼睛里面是当真没有哀家了么?”龙头拐杖在地上猛地敲了两下,她花白的头发都有些颤抖,“你可是好好看,为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歌姬,竟是对你的皇后动手,他日你莫非真的是要废后?”
太皇太后指着刘彻,一副你这个不肖子孙的样子。
刘彻却只是笑,“皇祖母言重了,这是孙子的家事,您只需安养天年就好,这血如意的事情朕会给您一个解释,只盼着,您也别来朕的这个后宫受累受气了……”
“你的意思是,哀家老了,管不得你了是不是?皇帝,你可别忘了,当年是谁求着哀家让你当这个皇帝的,若不是当年哀家的长公主带着阿娇来求哀家,若不是你跟阿娇许下了金屋藏娇的诺言,这皇位哪里轮的到你来做?”
在场的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哦?”刘彻微笑,转而便问,“那皇祖母倒是说说,这皇位轮不到朕来做,那该轮到谁来做?是梁王,还是江都王?”
他这最后一句话说的很轻,可是威胁的意味却是很明显了,他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由着刘荣骑在背上欺负的少年了,他羽翼仍旧未满,却已经守住了这一整个江山了,若是要硬碰硬,指不定最后谁会输……因此,太皇太后的脸在那一瞬间苍白了一下。
“彻儿,你如今是为了这个女人威胁哀家?”
“不是威胁,是告诫。”
刘彻的眸子半眯了起来,一字一顿道。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他与太皇太后的第一次交锋,子夫情不自禁的将他的衣角攥紧了,这是她示弱的方式,同时也是提醒他,跟太皇太后示弱。
然而,刘彻却充耳不闻,只是一字一顿冷声道,“朕不是昏君,祖母也不是吕后,这大汉的天下,朕可以自己一个人安安稳稳的坐着,这身后的亲戚,多一个少一个都影响不了这帝位……”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