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玉床外的脚步声窸窸窣窣了好久,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拿着火把的人才离开。
子夫躁动不安的手被刘彻抑制的死死的,如此密闭的环境之中,她无法得偿所愿,竟是直接睡着了。
那群人的离开不仅仅象征着短暂的危险结束,同时竟是也吹灭了这个小密室里面唯一的一盏长明灯。
“卫子夫,你给朕醒醒……”他将女人提溜了出来,咬着牙道,然而回应他的却只是女人平稳的呼吸声。
他的额头开始有细细密密的冷汗冒了出来,他不愿意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他畏黑。
幼年时被关禁闭的恐惧如同潮水一般涌进脑海里面,他实在是忍受不了了,便更加用力的摇了摇一旁的子夫。
“卫子夫,你醒醒……清醒点……”
他的声音沙哑。
就这样连着喊了几声,子夫这才勉勉强强被他摇醒。媚药的药效来的快,去的也快,她脸上的红晕渐渐散去,睁开双眼看着面前一片漆黑的环境,有些懵懂。
“这里是哪里?”她喃喃问。
下一秒,就听见了身旁男人阴沉的声音,“你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你说这里是哪里?”
篓子?子夫的眼睛半眯了起来,这才想起她是奔着血如意来到这里的,只是途中突然一阵燥热,再之后似乎是刘彻突然出现要掐她,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密室幽暗,她还记得她刚刚进来的时候,这里的灯明明是亮着的,而且还有个书柜。
缓缓的站起身,她下意识地就摸着黑准备去找那个书柜,然而,手却被刘彻给扯住了。
“朕跟你说话,你都不曾回答完,就想走?”他冷笑道,子夫却是清晰的感受到了这男人手心里面的汗。
她微微一怔,赫然回过头,声音也不由得变得温柔了一些,“你在害怕?”
是的,她清晰的感受到这人在害怕……
很难想象,当年那个如同困兽一般心狠手辣的少年到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铁血君王了,竟然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闭嘴!”他对着她低吼,可是声音里面的沙哑却是出卖了他。
子夫的心微微一疼,转而又蹲下来坐在了他的身边,“我不走,我就在这里……”
她轻轻地握住他的手,眉宇之间满是温柔。
原来千古一帝也会有害怕的东西。
过了许久,刘彻似乎已经缓过来一点了,冷声问,“你还没有告诉朕,你来这里是要找什么?”
“血如意,我来这里是为了找半块血如意。”低垂着眉眼,她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空气似乎凝固住了一般,良久,便听得刘彻一声冷笑,“卫子夫,朕有没有说过,朕要你一心一意为朕做事情,不要再动什么别的心思了?”
“可是平阳是你的姐姐!”她辩驳。
一片漆黑之中传来了骨节“咯吱咯吱”作响的声音。
“你还记得你当年是怎么答应朕的么?”
“什么?”
“朕问你,可还记得当年在平阳公主府的月色之下曾经答应过朕什么?”
答应过什么?子夫的眉头一紧,“此后十年,必定坦诚相待?”幼年时的誓言到如今记起倒是有几分可笑,她不由得轻笑出声,下意识的往后面一仰,竟是触动了墙上面的机关。
红木柜上有一格缓缓地移动了出来,与此同时,还有一片明亮的光从右面的一个洞口。
半块血如意在光线的照耀下露出它原本应该有的样子,她一把甩开他的手,一个转身过去便径直将那血如意拿到了手里面,回头之时,刘彻那冰冷的目光已经直勾勾地望向了自己。
“给朕!”
子夫摇头,一个劲儿的往后面藏。
“莫非你今日偷偷潜入这太皇太后的住处也是为了血如意?”
待了这么久,直到这一刻,子夫才算是清醒过来,眼前这个男人素来都是目的性极强的,若不是当真有什么事情,他怎么会冒险过来?
他也并不答她,只是一脚就踹了过来,子夫闪身一躲,一个转身本是想先从那洞口出去,然而却不曾想,左脚刚刚踏出去,右胳膊便已经被那人拧住。
紧接着,“咔嚓”一声,她听见了自己骨头错位的声音。
“不自量力的东西,都忘了自己的这一身武艺是谁教的了?”刘彻冷笑,眸间是冰冷的光。
外面的日光不算刺眼,只是照进了这个狭小的密室之中,便显得格外的分明。
一片日光下,男人的眉眼格外的冰冷。
下一刻,一把冰凉的刀子却已经抵上了男人的脖子。她的右手使不上力气,但左手终究是可以的。
“今日之事,已成定局,刘彻,你若是不让我带走这血如意,我也不会对你客气!”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副大不了鱼死网破的样子。
刘彻的眸光变得复杂了起来,怒极反笑,整个人竟是往那刀上面靠了靠,“你今日竟然为了平阳跟朕动刀子?”他眯着眼睛,气势上已然占了两成,而脖子上已然有了一道血痕。
那血痕是那么的分明,深深地刺痛了子夫的眼。
她的左手一抖,“刘彻,你……”她下意识的要收回刀子,然而那刀子却又被刘彻死死地攥住了,他的手上竟是也有鲜血流了下来,眉眼满是冷意,“朕到如今方才明白培养出一把合格的刀子的第一步,是让那刀子先往自己的心上狠狠地扎一刀……”
“卫子夫,你可真狠呐……”
他对着她笑吟吟道。
而子夫的额头上却是细细密密的冷汗,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睛里面也有了些许的泪水,那刀子被刘彻攥住夺了过来,随即“砰”地一声甩在了地上。
他望着已然惊魂失措的她,良久,冷笑道,“这半边血如意朕让给你,只是,日后出了什么事儿,别来求朕!”
他这话说的果断,她原以为他至少还要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来刺刺她,然而没有,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便大步子从那偶然发现的出口那里离开了。
只留下子夫一个人在那里,惊魂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