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半眯着眸子。
危险的气息俨然,可是在这一刻,面对着卫青的时候,竟是一个反驳的字眼都说不出来。
李妍这些日子做的一切他不是不清楚,刘陵的死也确实不是子夫直接造成的,这些他都知道,可是这内心就是各种的在折腾,而时至今日,面对如此的卫青,他也确实是无法说出自己还依旧爱着子夫的话。
他的眸子猩红,不再理会跪着的卫青,而是紧抿着唇,满是怒气的一脚踢翻了一旁的桌子。
桌子上面的茶盏碎落了一地。
是帝王的怒火以及隐忍不发的情愫。
“陛下是千古一帝,难道真的就缺阿姐这一个女人么?这些年,阿姐劳心劳力的为着陛下做事,可是最后却如同那笼中的金丝雀一般,这个结局是阿姐本不应该承受的!”
卫青叩首,一字一顿。
夜,漆黑。
刘彻扯了扯唇角笑了一下,许久,再也没有出声。
这一晚,是霍去病死后,刘彻唯一来找子夫的一次,细细想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说一次话了,未央殿中,幽幽的烛火摇曳着,月奴很有眼力见儿的出去了,只留下了子夫和刘彻在房间里面。
淡淡的茶香飘进鼻翼里,子夫拿起杯盏缓缓地饮了一口,目光在刘彻的身上犹疑了半响,良久才道,“陛下怎么今日想到要到我这个未央殿里面来了?”
“你是朕的妻子,朕来这殿中看你,不应该么?”
子夫笑了笑,“应该。”
刘彻的手缓缓地搭在子夫的手上,那漆黑的眸子里面有些黯淡,黯淡之中还带着几分的落寞,“朕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同朕讲一句话了,子夫,这么多年的纷纷扰扰,是朕负了你,也是朕对不起你。”他的喉咙哽咽了一下,那手却被子夫轻轻地拍开。
“陛下哪怕是辜负,也权当是为了那份多情,您这一辈子辜负了太多人,所以每每等到来不及的时候便想要弥补,李妍是这样,刘陵是这样,我也这样,只是,你可知道,人间万事,没有如果,也没有后悔的余地?”子夫轻笑了一声,满眼的泪光,她咬着唇站了起来,突然欺身到了刘彻面前。
那一双原本沉静如水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走到这一步,你我夫妻原本已经缘尽,没有什么可说,可是我还是想问问你,你有没有爱过我?”
“子夫……”
刘彻的一双眼睛猩红,想要说些什么,却架不住子夫的步步紧逼。
“你没有。”
“你从来都没有……你这一辈子只是爱你的江山和你的天下,我是一颗棋子,李妍和刘陵也是……刘彻,你这样的人注定了要跟着自己的江山在一起一辈子……”
她的话里面有太多的怨愤了,甚至带了些诅咒的情绪在。
说完这段话以后,她似乎是所有的情绪都消耗尽了,刘彻的眸子有些绝望的闭了闭,那修长的指骨在子夫的脸上轻轻地摸了摸,睁开眼睛时则是一片迷蒙。
“你和朕真的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子夫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好……朕放你走……”
这一年,是子夫在皇宫之中待的第五年,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她终于得以出了宫,出宫之前,刘彻曾站在宫阙之上送她,二人相见竟是一句话也没有,只是在一只脚已经踏出了宫门的时候,子夫目光瞅了站在刘彻身旁的刘陵一眼,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对着刘彻道,“陛下要保重龙体,切不可忘记臣妾。”
说完这句话,她便走了,没有再给这个皇城最后一眼。
荀白是到这个皇城里面接子夫的,卫家如今早已经有了别的亲眷,她是外嫁女,还曾经做过皇后,如今皇帝虽然准了她出宫,却也并没有废掉她的皇后之位,自然是不能够再回到卫家的。
倒是也只有荀白那里可以毫无条件的收留她。
坐上马车,荀白颇有些不悦地看了子夫一眼,“你既然已经离开了,也做好了这辈子再也不回到皇家的准备,那为什么还要跟刘彻说,让他不要忘记你?”
子夫目光凝视着窗外的景色,淡淡笑了笑,“我恨他,却还没有恨他到死的地步……”
这话说的不明不白,荀白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见她没有再仔细说什么,便也就不再追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