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语里面都带着刺，还有十足的讽刺意味。
唇角扯出一个极为残忍的弧度。
子夫冷笑了一声，目光在依偎在他身边的李妍身上兜兜转转了几下，神色轻蔑。“刘彻，既然这么相信她，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一步一步地向着李妍走过去，她的手指轻轻地挑起了李妍的下巴，声线冷淡，“李妍，是不是如今江都王被贬谪了，你如今的依仗没有了，所以你才想到要来找刘彻？你可真真是这个盛世的一个传奇！”
她讥讽着。
眼见着还会有更加激烈的话说出来，下一刻，左边的面颊之上便挨了狠狠地一巴掌。
“卫子夫！你还想做什么？”
刘彻见她捏着李妍的下巴，生怕她还要对她再做些什么，那眸光里面的情绪复杂，一下子下手也就重了一些，子夫被这一巴掌打的往后面退了好几步，之后竟是径直摔倒在了地上面。
在场的所有人都深吸了一口气。
她墨黑色的头发洒落在脸颊的两侧，有些微微的惨白，唇角还有残存的血迹，那样子看起来凄惨不已，而刘彻的怀里面则是抱着这个刚刚册封的皇贵妃，颇有一种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意味。
帝王之家所谓的爱情就是如此的凉薄。
“传旨下去，皇后悍妒，今日起，贬谪于北望山前代发修行，一日不得朕的旨意，就一日不得再重新入宫！”
刘彻的脸色阴沉。
冰冷的旨意下来，白臣便知道这件事情是已经没有任何的回寰的余地了，于是乎，只能够颤颤巍巍的跪下来接受旨意，一面接受旨意，一面在子夫的手心之中画了个“忍”字。
子夫的眼泪在眼眶之中悠悠地打着转，那目光看着刘彻有几分决然的意味。
刘彻余光瞥见子夫那眼神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那颗心在倏忽之间沉了一下子，但只是一瞬间，下一刻，脸色又恢复了从前的淡漠。
子夫从建章宫之中出来的时候，就像是失了神一样。
建章宫之中灯火通明，而宫外却是一条长长的路，又深又黑。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王太后的时候，王太后对她说过的话，她说，子夫，这从皇帝的寝宫到每个妃嫔的宫殿之中都要经过一条长长的宫巷，那条宫巷的名字叫做永巷，永巷是一个很幽深的地方，没有任何的灯火，什么都没有，那一条路会让人觉得寒冷，觉得无望，可是在这个皇宫之中，如果连永巷都不愿意走，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娘娘，娘娘！您慢些走，慢些走！”
白公公突然在她的身后紧赶慢赶的追了上来。
子夫回过头困惑的看着气喘吁吁地白臣，扯出了一个极为苦涩的微笑，“你也别再叫我娘娘了，子夫不过就是一介民女，平阳公主府上的一个低贱不已的婢女，幸得皇帝宠爱才能够变成皇后，如今这盛世之中的宠爱，子夫也终究是要奉还了。”
白臣听子夫这样子说，连连摇头，“不不不，皇后娘娘，您千万不要这样子说，这汉室的江山可是全在您一人手上啊！”
他的眼睛亮晶晶，还没有等子夫反应过来这话是个什么意思，便直接跪了下来。
“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如今我已经失去了刘彻的宠爱了，你也没有必要这样奉承我，我知道你素来不喜欢我，如今见我这个样子应该开心才是啊。”
“先前奴才确实是不喜欢娘娘，那个时候奴才只是以为娘娘和其他所有的接近陛下的女人一样，是为了这个权势，为了名利来的，可是如今奴才看得到，娘娘并不是这样的，卫家为这个汉室皇朝的复兴立下了汗马功劳，而娘娘你也一心向着陛下，陛下误会你，是陛下的损失！”
他一字一顿道，那目光深邃如星辰。
这是子夫这些年第一次在一个太监的身上看到如此坚毅的眼神。
“你也别说这些了，到底想要说什么仅管说就是，虽然我以为我如今什么都帮不了你。”她淡淡的笑，唇角勾起一个绝望的弧度来，望着天边的那一轮皎洁的月亮，“趁着我这个皇后还没有被废掉，趁着我还在位，能够积一点福报便是一点。”
“娘娘，今日奴才厚着脸皮前来，请您救的是陛下的命！”
白臣跪在地上磕头，“砰”地一声，极响。
“陛下的命？”
子夫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这刘彻贵为当今皇帝，这命是由天定的，哪里是能够由她来救的？
她轻笑了一声，觉得有些荒诞，便转身要走，却被白臣一把扯住了衣角，“娘娘不要怀疑奴才说的话的真假，如今李贵妃虽是装的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又仗着陛下欠了她昔日的情，因此在陛下的面前颇受宠爱，可是那背后却是蛇蝎心肠，奴才这须臾二十几年的时光看见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她的心思奴才又岂会不知道，江都王因着陛下而被贬谪了，这些年她唯一的依靠也没有了，她想要的，是陛下的命！”
这最后一句话，白臣说出来的时候，几乎是声嘶力竭。
要陛下的命？
子夫的眼睛半眯了起来。
那神色之中，有一丝复杂，可是良久，却扯出一个极为浅淡的微笑来，“他是生是死，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