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火光之中,刘陵唇角的笑意颇有些刺眼。
子夫站在刘彻的身边,这一生,她再也没有看过这样绝望的笑容。
“我自小便没了母亲,父亲你一直训练着我,你想要让我成为这天下最能够蛊惑人心的女人,你想要我替你夺取天下,这些年,我不过就是你玩弄权柄的一颗棋子罢了,父亲,你可曾有一日替我想过?你可曾知道女儿要的到底是什么?”
“今日你既然剑指我最爱之人,而我身为儿女,又不能真的忤逆不孝,那我只能够一死以谢天下!”
她深吸了一口气,大叫了一声,手里面的刀子弯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来。
紧接着,下一刻,在众人的震惊之中,她的剑锋一转,那脖子上面的血登时如同柱子一般咕咕地往下面流。
“阿陵!”
刘彻狭长的双眼半眯了起来,那一声叫的急促,可是手上的速度却并没有那么快,就看着刘陵顺着他的手臂一点点的滑落了下去,如同一个落叶,慢慢的飘零,慢慢的凋零……
下一刻,他便红了眼。
“你怎么这么傻,其实朕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杀你……”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刘陵的手轻轻地在刘彻的脸上摩挲了一下,眼眶微红,她的脖子上面满是鲜血,很明显的,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却还是撑着,对他断断续续道,“彻儿……这一生,遇见你,我……”
她的这个“我”说了一半。
那喉咙之中发出了滚动的声音。
紧接着,那双好看的眼睛便闭上了,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
刘彻的心咯噔一下,面色难看的厉害,那一双深邃复杂的眸子里面似乎也有了隐隐的泪花,他站起身,将刘陵抱在怀里面,“阿陵,你放心,朕会还天下以太平……”
他沉声道。
满是坚毅之色。
“刘彻,你到底是给我的女儿下了什么样的迷药,她竟然肯为了你去死!”淮南王的精神在那一刹那就有些崩溃了,他上前去,拿着剑,本是要直接对准了刘彻的,却被一旁的子夫直接踢开了他的剑。
他灰白色的头发在月色下显得有几分凄楚。
子夫突然有些不忍心看他。
似乎是下了必死的决心,他对着身后的数十万军队突然挥了挥手,“既然如今本王的女儿死了,那么也就是逼着本王跟你决战,哪怕两败俱伤,本王也要讨个公道来!”
他对着身后一声令下,那些军队便立刻将他们包围住了!
刘彻抱着刘陵,眸光冷冽。
却是往后退了几步,将子夫牢牢地护住了。
“你先走,这里交给朕!”
他这话的话音刚落,那衣角却被子夫的扯得死死的,“你胡说什么,哪怕是死我也会陪着你的,刘彻,你休想抛下我!”
“滚!”
他咬牙,一把将她往后面推了两步,站在后面的白臣见状连忙拉扯着子夫就往后面退去。
“夫人,听陛下的话不会有错的!”
白臣不顾子夫的反抗,强行拉着她就往后面走,却被子夫在手上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娘娘,你!”
没等白臣阻拦 ,子夫就一个劲儿的又扑了回去。
刘彻身边的精兵极少,她急中生智在那天空之中放了个烟雾弹示意在远处的卫青看到,彼时卫青用了东方朔的计谋,水淹了衡山和江都王的军队,赢了很漂亮的一战,本就是要直接上这北望山了,刚好见到阿姐的信号,便带着军队火速上来营救。
这北望山上,在这一日,是未有过的烽火。
一派刀剑乱舞的声音,血流成河。
卫青守护着刘彻和子夫他们退居到了后方,这一场战争持续了整整一个晚上,刘彻将刘陵的尸体放在木屋的床边,眉头紧蹙着,一晚上未眠。
而这期间,子夫也是很知趣地一直守在木屋外面,并没有进去。
那才是曾经陪着刘彻上刀山下火海的女人,如今她死了,他自然是会难过的。
这一场战争,最终以淮南王的失败告终,卫青年轻,不管做什么都要比旁人狠辣一些,又有那些智囊相助,因此也就自然而然的平定了这三王之乱。
战乱平定的这个夜晚。
淮南王最终在北望山上面自刎谢罪,而江都王和衡山王最终被刘彻饶了一命,放归山林。
这一晚,子夫在那个木屋的门口站了一晚上,刘陵死了,战乱平定了,刘彻把她抱了出来,最后和淮南王葬在了一起。
是厚葬。
他说,阿陵这一生都没有任由着自己的心意过活过,她活的并不恣意,她的父亲束缚着她,她心里面的那股子野心也压抑着她,朕能够给她的只是一份厚葬。
他还说,阿陵心里面是有她父亲的位置的,死后合该葬入皇陵。
所以便将她的父亲还给她。
这一日,大汉下了一场很大很大的雨,子夫看着大雨之中刘彻撑着伞的那个孤独的背影突然有些难过。
她在想,如果日后连她都离开了他,那么他就真的什么也不剩下了,除了她,不会再有一个人懂得他的难过与悲伤了。
三王之乱的平定得益于三个人,张汤,李陵和卫青。
张汤面上不动声色,看似与子夫他们彻底的闹掰了 ,扯破了脸皮,但是实质上却是一直暗中帮着他们的,他和李陵一起做了淮南王的内应,十次的机密有七次是错的,才使得最终淮南王内部的军心大乱。
而卫青则是首功,这一战打赢之后,汉室的老臣们都开始对刘彻刮目相看,没有人再在心里面腹诽些什么,而刘彻也就顺理成章的赐了卫青为长平候,并且下令让他去娶平阳公主为妻。
平阳和卫青这须臾十几年的情分,在他真的获得了盛世的功勋之后,终于修成了正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