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候的丧事在三日之后便办得差不多了,子夫和刘彻自然也就没有留下的理由。
那一晚,子夫在外面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卫青和平阳的谈话,她本意是准备进去的,可是那个场景摆在那里,她最终还是忍住了,这天下,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马车颠簸着在回宫的路上行进着。
子夫和刘彻面对面坐着,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子沉静的气氛。
过了许久,刘彻突然低下头将子夫半拢进怀里面,“你我之间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永远不会。”他的双唇有意无意的略过了她的耳畔,话语轻柔。
“哪一天?”
“兵戎相对,恩断情绝。”
子夫沉默着低下头,手指绞在一起,一双乌黑的眼睛呈现出放空状态, “等到陈后被废,陈侯便会失去势力,太皇太后如今身子也不好了,你借着这个机会是不是就可以坐稳这江山了?” 她对他露出一个不是很在意的微笑来。
她的肩膀在倏忽之间被捏紧了。
刘彻半眯着眼睛,一双眸子一片漆黑,那漆黑之中还有一丝说不出的复杂在,“你在说些什么?”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陈后家事显赫,想要扳倒她哪里是一时的事情。”
“你是皇上,你想要做什么,还不是易如反掌。”
子夫淡淡一笑,那一日,她出去找卫青之前其实早已经听到了刘彻与白臣的对话内容,她本就是这太平盛世的夺权者手里面的一颗棋子,她本就是刘彻用来对付陈后的,她并不怪他对自己下蛊毒,只是,她终究是不能够明白为什么他要瞒着她。
还没有等刘彻开口,马车的马儿便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利的嘶鸣,下一刻,便听见了刀子出鞘的声音,一阵凉风吹来,便是车夫从马上面轰然倒地的声音。
子夫和刘彻对视了一眼,两人齐齐出去,便见得一堆黑衣人站在那马车的面前,他们蒙着面,手上拿着刀剑,看样子是奔着刘彻来的。
“狗皇帝,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为首的那个黑衣人低吼一声,带着身后的那十几个黑衣男人虎视眈眈的看着刘彻,子夫的手心里面都出来冷汗,她左手的刀子已然露了点锋芒,而刘彻的手却不知何时到了她的身旁,将她的那把刀子给不动声色的按了回去。
“你们是何人?”刘彻冷声问。
“杀你的人。”
那为首的人回答道。
他们的人数上占了优势,这一战,若是要打,只怕他们就会丧命于此。
“朕骗了你,给你一次机会,你如今若是要走还来得及。”刘彻英朗的眉眼蹙了蹙,低头看着子夫,却见子夫淡淡咬着唇冷笑了一声,“不过就是一群蝼蚁而已,哪里就让我怕到逃走的地步了?”
她白嫩的手被刘彻攥紧,那几个黑衣人冲过来不过就是顷刻之间的功夫,她从前一直知道刘彻是身怀绝世武功的,可是却不知道,他可以在三招之内便将七八个人干倒在地,其动作之果决,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让人惊叹。
他手上的刀子很快,快到破风。
那些人倒下的时候,大多是死不瞑目。
周围冷风寂寂,子夫这才发现,他们的马车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开到了一片荒野之中。
四周是一片树丛,再往下便是山坡,寂静的可怕,时而会有摩擦声在那树丛之中响起,子夫紧蹙着眉头和刘彻对视了一眼。
很明显的,这里有埋伏。
“你怎么有伤了?刚刚那些人刺的?”她望他第二眼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胸前有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他英朗的眉头蹙着,脸色比之前苍白了一些,子夫这才意识到,先前那些人刺刘彻的刀剑之上有毒,“你现在驾马车,朕的性命如今全交给你了。”他扫视了一圈,突然沉声对着子夫道,子夫看了他一眼,也知道如今他怕是有些撑不住了,便径直上了车。
果不其然的,这才刚刚上马车,后面便又冒出了一队黑衣人,那队黑衣人骑着马儿在后面追赶着他们,手里面还有弓箭,子夫颇有些不熟练的驾着车,听着后面弓箭射着马车的车厢的声音就觉得格外担忧,生怕后面的刘彻又被伤到,便时不时的回头去看一下他还好不好。
后面的人穷追不舍的太紧了,她原本不愿意动杀生的念头,但是彼时绝不是一个讲究情面的时候,迫不得已的时候,她便将一直深埋于袖间的飞刀一把一把的飞了出去。
她素来眼睛极好,动作又极精准,那飞刀竟是每一把都中了后面的黑衣人。
身后有冷汗冒出来,就在身后的黑衣人被她射杀的差不多了的时候,她一个左拐,手下的那方向不曾控制好,那马儿竟是一下子就失了蹄。
下面便是山坡,而马车竟是就直接这也翻滚了下去。
车厢在这巨大的力道之下四分五裂,子夫本能的抬起眼想要去拉刘彻,却不曾想,那人从车厢里面滚落出来之后,竟是直接一面滚着一面抱住了她,他把她的头死死地揽在怀里面,山坡之上碎石嶙峋,她从那么高,那么陡峭的地方摔下来,到最后竟是一丁点儿事情都没有。
只是,这一摔,是彻底的晕了。
子夫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她躺倒在了刘彻的怀里面,今夜的月色格外的朦胧一些,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刘彻正闭着眼睛蹙着眉头,他的脸色苍白无比,看上去不是很舒服的样子,她下意识地起身,去叫他,却没有一丁点儿的反应。
这才想起先时的那小山坡是碎石嶙峋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去摸了一下刘彻的后脑,是一片血迹!
也不知怎的,鼻子便一酸,眼泪开始顺着脸颊哗哗的往下落,她伤心的时候不喜说话,只是哭,这一哭便停不住,眼泪也就径直掉落到了刘彻的额头上。
他原本便紧蹙着的眉头便蹙得更紧了些,眼睛竟是缓缓睁开了,在看到哭的已然梨花带雨的子夫的时候,一双深邃的黑眸里面竟是带了些温柔的意味,“痴儿……”他笑嘲。
子夫见他醒了,便认定他在捉弄她,是故意让她担心,气的一拳垂在了刘彻的胸前。
她的力气本不大,只是刘彻原本便受了剑伤,这一下锤上去,竟是让刘彻侧着身子生生的吐出一口血来。
“刘彻!你……我不是有心的!”
她见他吐了血,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刘彻却也不恼,只是弯着唇抹了一下子夫眼角的泪花,“你这样子倒是想要谋杀亲夫么?”
“谁是我的亲夫……”她推开他的手,一面抹泪一面道,“我不过就是皇上的一颗棋子罢了,等到陛下坐稳这江山,我还是要嫁给别人的。”
她这话赌气的意味甚重。
“你是不是见着朕今日身子不好,所以想要气死朕?”
“才没有。”
她别过脸去并不想要理他。
就在气氛突然尴尬的时候。
“朕好疼……”刘彻突然闷哼了一声,捂着胸口那里的剑伤叫出了声。
“哪里疼?”她赶忙担忧的凑过去,却不曾想,却是一把被他揽在了怀里面,他的双唇有意无意地在子夫的耳边磨蹭着,“朕心里疼……”他在她的呢喃着,卫子夫,你是朕一个人的,你这一生不准嫁给别人了,朕就是见不得你对别人温言软语,言笑晏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