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他略显苍老的脸上皱纹一蹙，略显为难，可对上我循循善诱的眼神，终于垂眸沉声道，“恭喜姑娘有喜了。”
——嗡！
瞬间，我仿若被惊雷劈在脑门上。经历了许多生死，我以为自己已然波澜不惊。
可是当那“有喜了”三字蹦入耳朵，我就觉感到心口天崩地裂般惊异！
豆大的汗珠顺着我的脸颊流下，强压住阵阵发白的思绪，喃喃又问，“先生说，恭喜什么？”
那大夫亦是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怕是觉得我一个姑娘家，竟然未婚先孕，却是不该，只低声道，“恭喜姑娘，有喜了。”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再次迅速黑了下去。临晕倒之前，最后的一幕画面，便是那一夜……
那一夜，在漆黑的水牢中，秦朝极像一片乌云，将我覆在身下，那种钻心裂肺的痛，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你醒了？”
秦朝极的声音清雅如雪，清冷如月，划过耳畔，仿若带我回到不久前的幸福乡……
我睁开眼睛，看到他沉郁的侧脸，想到血流成河的夜府，想到哥哥临死前的不甘，胸口涌动的都是愤恨。
我恨，我恨他。更恨自己。此时此刻，我的腹中，竟然怀了仇人的孩子！
想到孩子，我不由得将手轻轻的覆在还未有任何凸起的小腹上，看着他忧伤的眸子，蹙眉道，“你知道了？”
秦朝极躲开我的眸光，侧身朝相思摆了摆手。
“你打算怎么办？”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的手指付过腹部的时候，那里随着呼吸微不可知的颤动，竟让我僵硬的心有丝丝软糯。
毕竟，毕竟是一个小小的生命，在这里生根发芽……是我的孩子，我和朝极的孩子啊……
那一刻，我竟然有些害怕，害怕失去“它”。
“你打算拿他怎么办？”见秦朝极不回应，我抬手拽住他的衣袖，恨恨责问道，“虎毒不食子，你说话啊！”
“云歌，你先好好休息，至于孩子……”他刚说到这里，却见相思从房门外走进来，手中端着一只磁盘，盘子上是一碗热腾腾的汤药。
一进门，刺鼻的药味攻入鼻腔，我忍不住要吐出来。
“姑娘，这可是王爷亲手熬制的汤药，你快趁热喝了吧。”相思一边将药端出来，小嘴还不忘叭叭。
“我来，你退下吧。”秦朝极侧身坐在我的榻旁，从相思的手中接过汤药，吩咐相思。
“好来。”
相思退出房门，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秦朝极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用瓷羹取了汤药，凑在唇边轻轻吹过，而后递到我的唇边，“来。”
“我不喝。”我将脸别向里侧，心中只觉得乱成一锅粥。
他是我的仇人，他亦是孩子的爹，他是临安王……
我是罪臣之后，却也是孩子的母亲……纵然他因孩子留我一条命，纵然这孩子生下来，我永远都成不了临安王妃，我的孩子也注定终生难有名分……
“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喝吧。”他的声音，几近哀求。
我看着秦朝极忧郁的侧脸，不过十几天，曾经白衣胜雪的翩翩公子，似乎也一夜苍老。
为了孩子……
他的手微微发颤，羹中的汤药随之晃动，我也心也随之刀绞般刺痛……
为了孩子，我还是张开了口。毕竟这个小生命是无辜的。
一口，一口，又一口。
他喂药，我喝药，除却我们心照不宣的，彼此躲避着对方的目光，远远看过去，我们仿若回到了曾经……
区区一碗汤药，很快见了底。
“云歌，你好生休息，我明日再来。”秦朝极缓缓起身，微微顿足后，朝着门外走去。
我背对着他，听到他的脚步一步步远离，突然觉得刀尖剜肉的刺痛，从小腹穿来！
“额……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