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是霜迷胧着双眼,明明灯是她开的,仍然刺得睁不开眼,辨认了好几番陆沁的脸,也不知道认出来没有。
这冲天的酒气,陆沁没想到这么晚了她还没有睡,竟然醉成这样,往前一步要去扶住她,脚旁骨碌碌滚过去一个什么,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茶色的红酒瓶子。
不对,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五六个酒瓶,没被喝完的瓶子斜悬着,正丝丝缕缕地往外躺着红色液体,酸涩却也醇香的味道紧紧占据这个空间。
“舅妈,你怎么喝了这么多啊?”陆沁不答,随便放下了水杯,心中关切,蹙着眉做势要扶柳是霜,反被她打掉了手。
一打一个准,看来是真没有喝醉啊。
“你………你是谁啊,我喝你家酒了吗?管我呢。”
也不知是不是远远看跟近了看成像不一样,柳是霜全没了刚刚的熟稔,一仰头,咚咚喝了两大口酒,天鹅颈修长优美,丢给陆沁一个轻蔑眼神,转身便走。
什么啊,还是醉了。
如若不是外公承认了她是方渊明的妈妈,陆沁还真不相信,她看起来就是个姐姐啊。
方绍礼那边压根联系不到人,也不知道去哪里去了,陆沁还以为柳是霜那时候云淡风轻的神情,是习惯了方绍礼搞失踪。
现在看来,也不是那么洒脱,她也是一个人啊,一个女人。
在家里有一个可以说话的女性长辈了,陆沁很高兴。
陆沁顺手扶正了酒瓶,追着她说“舅妈放心啦,舅舅说后天就回来了。”
日子算一算,是后天没错了,刨去方绍礼没有答应过的,他说什么时候回来就一定什么时候回来。
天气尚冷,窗前的小台子还铺了毛毯,让柳是霜扯了个一干二净,一跨腿坐了上去,嗯……凉快。
听了陆沁的话,正借着月光的亮度,又打量起陆沁。
“就是……我是陆沁啊。”一看柳是霜这样,陆沁就知道她肯定没认出来自己了,赶紧补充道,礼礼这样的称呼她是死也喊不出来了。
“废话,我怎么会不认识你,阿沁,过来,坐!”柳是霜脸上全然没有被识破的窘迫尴尬,给陆沁挪出了一小块地方。
她的腿脚占着大片的位置,陆沁哪里还有地方可以坐啊?!
语气又是那样的不容反驳。
不管怎么样,一米左右的地方陆沁还是坐了上去,相比柳是霜的豪迈坐姿,她环着双膝挤在角落,满眼都是腿。
难怪方渊明会那么高,大约估摸起来,柳是霜应该有一米七多吧。
“你干嘛拦着远远赶我出去啊?”小阳台的灯没有开起来,柳是霜瞧着陆沁的头发,手感一定很好,很有摸上去的冲动,事实是她也揉乱了陆沁的头发,笑容闪着坏坏的光芒。
这夫妻两个,不是一家人陆沁都不相信,方绍礼摸她头发的时候,也是这种摸小动物一样的表情,陆沁撇着嘴左闪右躲,好不容易摆脱了毒手。
这是表达感谢的方式吗?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啊?
陆沁感觉一定是自己的错觉,捋了捋头发,女人仍然笑得那么灿烂,罢了罢了,不跟醉鬼舅妈计较了。
“你跟表哥长得那么像,我想你们应该有联系吧。”陆沁老实交代,不忘吐了吐嘴。
现在知道叫远远了,白天的时候怎么叫的是渊明?陆沁实在费解。
远远是方渊明的小名,已经很久没有人喊过了,具体是怎么来的陆沁一直都不知道。
时至今日,她猜测着应该是父母都隔在远远方的意思吧。
方绍礼还好,二十几年里有回来过几次,柳是霜大约是没有回来过吧?
怎么可能不生分。
“长得像吗?”柳是霜忽然敛了所有笑容,不自觉伸手摸了摸脸,回忆起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失神。
亲人之间哪里有隔夜仇,陆沁不是方渊明也不是柳是霜,不能感同身受,她有自己的感觉心情。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认真地回答“当然像了啊。”
要问谁了解方渊明,陆沁肯定是排在前几位,第一眼看到柳是霜,她就觉得像极了。
柳是霜愣神片刻,又笑着摇了摇头,否定道“不对,他像他爸爸。”
方绍礼生来模样好又十分潇洒,不论是爱屋及乌也好,当成眼珠子看待的人,总比旁的要好。柳是霜一眼便觉得方渊明跟宝贝儿子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不对,下巴鼻子像你才对!”似乎是跟柳是霜杠上了,陆沁非要跟她争个脸红脖子粗。
是就是吧,柳是霜笑得十分畅快恣意,衣衫滑落直肩头也满不在乎,本性尽显,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瓶酒,塞到陆沁怀抱里,豪迈地手一举,望着陆沁“干杯?”
干……干杯?是干瓶吧?
这大半瓶酒,怎么喝的下啊!陆沁捏着酒瓶的手都不稳,想问真的不用杯子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委实是被柳是霜感染了,鬼使神差跟她碰了碰“干杯!”
闷闷的酒瓶碰撞声音,似乎寓意着两个女人的革命友谊由此开始了。
原本就是下来找水喝,还真有些渴了,陆沁双手托着酒瓶子,露出一截截嫩生生的胳膊,一时忘记了她还是一个病人,咕咚咕咚连喝了好几口。
酒这种东西就是这样,小口是品尝,大口灌虽然尝不出什么前调后味,讲究的就是一个爽字。
“啊……”虽然是畅快,陆沁到底没怎么喝过酒,一张小脸被刺激得皱成一团,面目扭曲,肩膀不可遏制地一抖一抖。
引来了柳是霜的轰然大笑,指尖轻轻拭过唇角的红酒渍,老娘客的笑容很有戏谑意味“这么喝酒不对劲啊,跟舅妈说说,是不是小男朋友欺负你了?”
这个角色进到,可以说是非常快了。
这么明显吗?陆沁有些心虚地盯着酒瓶子,手指最近比较没那么胖了,闷着声说“没有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