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吐。”竹烟面无表情,只忽然这么说了一句。
郁司城薄唇蓦地一抿。
一开始他以为她是因为酒喝多了,所以想吐,但是想了想,她是因为不相信他这趟出差这么单纯、认定了他和隋意关系不纯,然后看着他在这儿清者自清的模样,所以说她看着他觉得想吐。
闭了闭目,他吸了一口气,忍下去了。
“我下去洗澡。”走之前,又嘱咐了一句:“别想锁门,否则明天还得找人换新的锁,麻烦。”
竹烟盯着他走出去的身影,他那种熟稔的感觉,就像把这儿当做他家了,可是出去了照样跟别的女人剪不断理还乱,她就只能乖乖等在这儿似的。
他解释了她就信?
信也算信了,可心里就是憋着一股子气。
所以在他打开门走出去的瞬间,竹烟借着酒劲儿,就在旁边的沙发上拿起一个抱枕就直接朝他后背扔了过去。
很准,直接砸在男人脑袋上了,然后抱枕滚了两个圈落地。
郁司城的脚步先是顿了顿,然后慢慢转过来,看了她一会儿,脸上好像也没有多么愤怒的表情,半晌,说了句:“随便扔,我一会儿上来收拾。”
说罢,他就真的转身出去了,还帮她把卧室的门关上。
这么晚,管家鲁姨已经回去睡了,别墅里静悄悄的,竹烟在卧室里站了会儿,觉得酒后疲乏,转身进了浴室,泡个热水澡。
查秘书这条路她知道是走不通了的,白忙活这么久,但申请晋升的事儿,她是不可能放弃的。
也不知道她泡了多久,昏昏欲睡,但是浴室的门被她反锁了。
所以不知道几点,听到郁司城在外面敲门,“你在干什么这么久?”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浴缸里的水确实凉了,皱了皱眉,只好起身冲了一下裹上浴巾,但是也没回应外面的人。
“竹烟?”郁司城的声音略微沉了沉,试探着叫她的名字。
她没洗头,解掉浴帽本来想泡完澡洗,但是现在困得很,只好不洗了,听着他再次敲门,一声不吭的过去打开,看了他一眼。
转身回去拿了浴后霜,一边在手臂上涂抹,余光可以看到他倚在浴室门口没有走,也没理会,继续做自己的事。
但是过了会儿,她稍微的蹙了一下眉,好像察觉了什么,所以抬头看了一眼镜子里的男人。
郁司城安静的靠在浴室门框上,双手别到睡袍宽大的兜里,目光应该是在看她映在镜子里的脸,相当于四目相对。
她抿了抿唇,发现了他哪里不一样。
洗了个澡,他把蓄起来的胡子挂掉了,一张脸又恢复了清清爽爽的干净,整个五官的棱角都展现出来,看上去没了那种老练,精神了很多。
竹烟心底冷哼了一下,没说话,低头继续抹浴后霜。
手臂抹完,她就接着抹腿和膝盖上,睡袍很宽松,把腿抬起来踩着旁边的台子就能抹。
但是身上不行,所以她抬头看了镜子,“你能不能出去?”
郁司城倒是反而直起身,然后往里走,顺势从身后抱住她,拿走了她手里的浴后霜,在自己的掌心里挤了一点出来,声音低低的:“我帮你抹?”
竹烟皱起了眉,“放开我。”
男人并不配合,浴后霜在掌心里研磨开,下巴半搭在她肩上,声音平稳而低沉,“你不喜欢杂七杂八的香水味,我洗得够干净了,那身衣服也换下去了,胡子也刮了,还是哪里不满意的?”
郁司城在她放弃抗拒前,没有固执的把浴后霜抹到她身上,而是自己给自己的手臂相互抹着。
这东西是女人用的,他平时当然不用,但是她身上的味道很香,他一直都很喜欢很迷恋,所以跟着擦一擦也没什么事。
一边继续道:“别把我想那么龌龊,除了你,我谁也提不起想法。”
又道:“工作上的事,带谁方便我就带谁出去,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可以猜测的东西。”
呵,她唇冷淡的扯起,“是联合部没人了,还是外交部就那么一个隋意,谁不知道你去哪都只带着她?”
然后抬起头,盯着镜子里的男人,“你不就是喜欢隋意善解人意?体贴温柔?我跟她一比,简直就是无理取闹,不懂人心,有什么好留恋?”
郁司城略微侧过峻脸,“所以你就跟我闹脾气?”
“隋意处事有她的风格,至少在这个阶段,她给我做事正好,换了别人,不一定有这个效果。”
效果?
竹烟嗤笑,“我听说了,郁先生连任不久,想大干一番起个震慑效果,所以你让她拿我开刀?说我有黑历史,我和宋词暗箱操作,以此显得她办事有力?显得你领导严谨?”
“你可真会挑人!”
“是不是到时候我变成了一个罪人,然后她成了功臣,联合部的名人,跟着你吃香喝辣,而我这个从一开始就在事业上根本帮不上忙的工具就成功的被你撇掉了?你们就可以毫无顾忌、肆无忌惮在一起了?”
郁司城听着她说出这些话,眉峰皱了起来,“我不准你这么说自己!”
“这是我自己说的么?”她微微歪过脑袋,讽刺的看着他,“郁先生可能是忘了,这是你自己说过的话啊,我就是工具嘛,比隋意廉价的工具。”
“行了!”郁司城蓦地低了嗓音打断她。
竹烟就那么看着他。
想起了他上次来她这里,差不多也是这个样子,后来走了,就带隋意出差去了。
“我们是不是真的,差不多该结束了?”一下子心里很酸涩。
郁司城盯着她,“你就这么想跟我结束?”
她笑了笑,“这怎么会是我想不想的问题呢?”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缓和了声音,才继续道:“你难道没有发现,从隋意替你办事、进进出出照顾你开始,你对我已经没多少耐性了,我们有多少次见面是心平气和的?”
男人眉头紧了紧,“你好好的不跟我闹,我能有脾气?”
是啊。
竹烟也笑着,“所以说你已经烦透我了啊,你自己没察觉么?你烦我这样跟你说话,这样跟你闹脾气。”
“可是你为什么不想一想,我为什么会这样?”
她点了点头,“对,我们没有明确的关系,所以我没权利要求你什么,可是如果我总是跟一个男人牵扯不清,难道你就一点都不会介意?你能做到不是我这样的坏情绪,而是心平气和、没事人一样跟我相处?”
郁司城安静的看了她一会儿。
“看来是喝多了,否则什么时候能这么跟我说长篇大论?”
也不是完全不在理。
郁司城点了点头,下巴一下一下的碰到她的肩膀,道:“所以你介意我和隋意走得太近,但至少这场改革过去之前,这是改不了的现状。”
所以,他就是认定了隋意。
“也就是说,你们会继续这样?除了她你谁也不要?”
“差不多。”他回。
竹烟听到这里,忽然就要挣脱他。
但是郁司城反而拥得更紧,“工作的事之外,我给你保证,不会有其他事。”
她笑了笑,“保证?也不用,我又不是谁,你跟我保证做什么,何况……工作途中那么多接触,你的心会不会受控制另说。”
“我连自己的心都控制不了,活着干什么?”郁司城有些好笑。
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的信心居然这么低了。或者是越怕失去,就越没信任感?
竹烟淡淡的讽刺,“对啊,我也想过,一个男人连这点都控制不了,活着做什么?而我跟你纠缠了这么多年,反反复复累了这么久,也不是没想过,到底活着做什么?”
郁司城听了她的话,脸色蓦然凝重了一些,“我能想,你不能!”
她低了低眉,“我不想跟你说了,我要休息,请你放开。”
就她这个状态,郁司城怎么可能就这样让她闷着情绪睡一晚上?
“好了”他尽量把声线放缓,“你要是不放心,我以后干脆住到这儿来,每晚都回来,这样放心了?”
“做那点事你以为需要多大的地方、多长时间?”她冷哼。
男人薄唇微抿,故作不悦的睨着她,“喝酒了就可以为所欲为、我都得让着你了是不是?”
“如果我能容纳别的女人,你觉得还会这样跟你纠缠么?”
“隋意跟你比起来,什么都不是。”他从镜子里看着她,“就别吃这个醋了,嗯?我出差开房都用的自己身份证,没有第二个人的,明天让你查查,行不行?”
竹烟撇过脸。
“昨晚梦到你了……这么久你不会梦见我么?”
她冷笑,“梦见了跟你吵架?”
男人从镜子里睨着她,“真当喝多了就可以上天入地了?你今晚说了我这么多还不够?”
“就不够怎么?我不能说话是不是?”
郁司城点了点头,“能,我会仔细的给你记好账,明天等你清醒了再好好算,你觉得怎么样?”
竹烟瞪着他镜子里的脸不说话。
郁司城装作看不见,只是低眉,“很香!”
“你别跟我耍无赖!”竹烟手肘往后顶,声音显得很凶,手上也是真的在使劲儿,“你别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
郁司城倒是点了点头,“嗯,你喝多了,想怎么做都行,就算今晚把我挠得头破血流也不用负责任,要不要试试?……之前撞到哪里了?还疼不疼?”
竹烟依旧故作愤怒的冷盯着他,“你以为这样哄一哄就一笔勾销了是吗?”
然后又若有所思,“以前郁先生根本就不会哄女人这一招啊,怎么现在改了套路了?”
她勾着唇,虽然小脸沁凉,却就势眯着眼仰脸看他,手碰了碰他的刚刮掉胡子的下巴,“这不都是现下的年轻小鲜肉哄女孩子的那一套么?”
“郁先生这是跟小鲜肉学的?还是因为有过女人练手了?”
郁司城知道她想说什么。
薄唇微微勾了一下,“你又从哪知道小鲜肉喜欢这样哄女人?……怎么,背着我不仅找了查秘书,还找过年轻力壮的类型?”
别以为她喝酒喝多的次数少,今晚多喝了就可以跟他乱来了,郁司城眸底略危险的笑意,望着她,“还是说,你喜欢我以前的方式。”
说着话,他忽然手臂收拢,“你若是不喜欢被我哄着,那就不哄了?”
竹烟一时不防,重重的撞在他胸口,只能瞪着他。
“你不是受伤了?都好了?”
郁司城听到了,顿了会儿道:“你不提我都忘了!”
说罢,他居然松开她,完全没有留恋的样子。
看了她,道:“早点休息吧,明天晚些起床。”
竹烟却忽然盯着他作势从浴室出去的脚步,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来气。
竹烟一下子气恼得红了脸,更是咬牙切齿的看着他,“郁司城,你玩我?……很好玩是不是?”
女人直接把手里一直握着的浴后霜就扔了过来。
男人先是眉头一凛,那东西直接砸过来肯定是能砸中的,但他想了想,避开了,继而又快速伸手接住。
女人已经从洗手池边站起来准备快步冲出来。
郁司城眉心微微收拢,意识到她似乎是真的恼了,心口紧了紧,稍微挪了一步拦了她的去路。
女人刚仰起脸大概又要冲他发作的时候,他已经将她捞过去,不由分说的便是俯首落吻。
竹烟抬手推他,“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还没玩够,扔了再捡回来继续?”
郁司城心底略微的笑,“左右都是你对,在你这儿我就是管不住自己,行了吧?……也没扔了你,把你扔了我还怎么活?”
竹烟微咬唇盯着他,“你出去这么久,没碰过别人?”
郁司城心底正无奈的笑,“动物吃食儿还得挑一挑呢,你当我是什么?”
第二天,郁司城起得比她早。
鲁姨不知道郁司城过来了,做了早餐看到他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愣了一下,“郁先生过来了?那……我再做一份早餐?”
郁司城弯了弯嘴角,“一份就行了,她也吃不了。”
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返身离开客厅的时候,郁司城才想起来问:“今天的食材都买回来了?”
鲁姨点头,“都买了,不过大小姐最近很少在家里吃饭,所以食材采购不是很多,您去看看行不行,不行的话,再让佣人去买。”
郁司城点了一下头,端着水杯往厨房里走,一边问着:“她很少在家里吃饭,去哪儿吃?”
鲁姨略微的笑,“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大小姐最近特别忙,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晚上有时候我都等不到她回来,尤其最近一直这样。”
“哎!”说着话,鲁姨叹了一口气,道:“虽然说年轻人累一点去奋斗是好事,就算老爷给大小姐留下了殷家的地位和威望,但这些东西,还是得靠她去支撑,也是苦了她,她只是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家,我倒是宁愿她多休息些!”
郁司城略微冷哼,“让她休息她是不会乐意的。”
从她入职联合部的时候,她就没想过偷懒休闲,在最底层待了这么久,上班的时候比别人都努力,一个人干着三个人的活儿,整个外交部的各个环节工作,她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可不是为了为了方便往上走?
所以这次申请晋升,她才会这么费力气。
卧室里。
竹烟醒了,短暂的大脑空白后才转头看了看卧室里的东西。
逐渐想起了昨晚的所有过程,人也已经在床头坐了起来,伸手从床头柜上拿了手机,看到邹欣打过一个电话。
想了想,先回了电话。
“喂?”邹欣的声音小心翼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