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只觉得额头上立刻渗出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皮肤滑到了他鼻尖,闻到了血腥味,他用手一摸,蓦地睁大眼。
“啊!”的又哀嚎了一声之后,小马晕血直接翻白眼昏了过去。
竹烟身上的男人听到小马的叫声,转过来看,但是逆着光看不清,只是觉得一股子极度的压迫感在靠近,压抑得让人不安。
男人直接抄起来旁边那把破旧的椅子。
可他刚抓起椅子,就听到黑暗里传来一声冷笑,紧接着,椅子被人抓住,连带他整个人被掀翻在地。
只是一声闷哼,连哀嚎都发不出来,五脏被摔碎了似的呼吸都疼!
南望把人撂倒在地后拍了拍手,直起身,在旁边站着。
竹烟已经不知道应该把视线看向哪里,光线太暗,她什么都看不清,但是她知道这屋子里有不止南望一个人的气息。
下一秒,她眼前多了一个黑影,她下意识的就往后退,满是警惕和恐惧。
“是我!”男人低低的嗓音,没有立刻碰她。
等她安静了,宽大的风衣已经罩在她身上。
那一秒,她忽然忍不住的鼻子发酸,就那么勾住他的脖子哭了出来。
郁司城没想到她会忽然这么脆弱,勾着他的力道都是僵硬的,还有些颤抖,明显是吓坏了,整个人贴着他,是过度紧张冷冰冰的僵硬。
他弯着腰,双手环了她准备抱起来的动作顿了一下,也想起了当初把她扔到高洛宾那儿去的夜晚。
但是那一次,她都没有现在这样的脆弱。
郁司城将她抱了起来,臂力很稳,把她和风衣都裹进怀里,然后长腿大步迈出那个破旧杂乱的房子。
到了门口,老太太颤巍巍的等着,一脸紧张,“我儿呢,他怎么样了?”
郁司城目光冷暗,但是看了老人的模样,终究生了些仁慈,“顶多带到警局吃几天公家饭,但他最好能改,否则迟早死在别人手上。”
老太太一副几乎要跪下的样子,“不行啊,他进去了我怎么办,这位先生……”
她刚要跪下,南望扶助了她,道:“您不用求先生,您儿子的勾当不值得原谅,他就算不进去,也不见得给您养老,您还是好好照顾自己吧。”
南望说着话也不是乱说。
越灿之前跟了小马几天,都查到了,他对这个老母亲根本不管不顾,这次都是破天荒回来看她老人家。
也正因为这样,越灿才跟了一路。
但是最后也没法在这么多单元号里找到小马家,这儿其实连门牌号都没有,幸好最后老太太急忙的走出楼找人,越灿才知道了具体地点。
这会儿,越灿已经开了车门,赶紧让郁司城把竹烟抱到车上,一定吓死了!
等他们俩上了后座,越灿去了副驾驶,南望开车。
越灿这才转过头,看了郁司城,不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转开话题、缓解气氛,“你怎么忽然回来了?好好的领训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不怕那群老骨头找你茬!”
郁司城却像没听见他的话,只侧首看了身旁窝着的女人。
深邃的眉宇间有着不易察觉的心疼,一张峻脸却依旧不动声色、毫无异样的深沉,只一句:“又欠我一件大衣,洗干净了还我。”
他没有说她又欠他人情之类的话,不知怎么的,竹烟竟然觉得感激。
至少,郁司城没有像以前那样逮着机会就挖苦、讽刺。
她低着头,抬手擦了擦眼角,声音很轻,劫后余生没什么力气,“好。”
车子缓缓启动,竹烟也没问是不是送她回来,她到现在手脚都是冰凉的。
终于,一旁的男人沉声问:“失踪这么久,家里就没个人着急?”
比如她一直维护的情人,比如殷老爷子。
竹烟抓着身上的风衣,环境安全了,也就逐渐感觉了不自在,她里边没有衣服,就裹着风衣。
片刻,才回答:“我爸有事不在。”
越灿从前边回头看了郁司城一眼,“估计办那个事去了。”
“那个事”指的就是因为郁南川极力要求而要让郁司城和沈方羽尽快离婚的事。
郁司城薄唇淡淡的抿了起来,没有再问。
倒是越灿问了一句:“那个男的是你司机还是经纪人?”
竹烟一说这个懊悔而后怕,她还一直觉得自己看人差不到哪里去的,谁知道……
她点了点头,“都是,不过,只是临时的。”
必须立刻换掉!
正说着话,她的手忽然被郁司城握了过来。
竹烟不自然的往后缩了一下,男人握着的力道又重了一些,隐约带上了不悦,目光落在她被蹭破皮的手指上。
流了一点血,已经干了。
男人一言不发,拿了旁边的湿巾拆开,在她蹭破皮的周围擦着,把尘土都擦干净,然后看到了她手腕上的旧疤痕。
很浅,只是还能看出来。
眉峰轻轻蹙了起来,嗓音也沉沉的,“你那些男人也都是废物无疑,没有宋词在这儿贴身护着,你是不是吃饭都要噎着?”
话外之意,就是她没有依靠的人,根本连最基本的生活都处理不好。
这件事是意外,她已经遭受了惊吓,现在还后怕。
刚刚还觉得他没以前那么犀利了,忽然听他这么说,竹烟才皱起眉。
虽然的确是她失误,急着找这样的司机,可他这么说她就是听着不舒服。
倔强的脾气上来,握着衣料回了一句:“我并没有求着你来救我,你要是忙工作,就去忙你的。”
听越灿的意思,他就是偷着出来的。
“救完人就只这么一句话?”男人侧首,低眉,眉峰依旧拢着淡淡的沟壑。
她倔强又要面子的转过脸没说话,这个时候娇柔的贴着他说什么感激的话,她也是说不出来的。
片刻。
“停车!”男人忽然低低的道。
竹烟没有转过脸,但还是愣了一下。
他是跟她计较生气了?
果然,郁司城抬手去开车门,薄唇微碰,嘱咐着,“把她送回去。”
看那意思,就是要在这里分开。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跳蓦地踩空了一下,往下坠。
南望担心的转过身,“郁总,这地方没法打车,您去港口总不能走过去?……要不,我再绕一下把你送过去?”
“不必。”男人没什么起伏的语调,一贯冷冷淡淡。
竹烟坐在那儿,裹着他的衣服忽然觉得烫人,手心一度握紧,就是没法说出挽留的话。
“查查是不是单纯的只求财。”一条腿下去了,郁司城又对着越灿嘱咐了一句。
越灿看了看竹烟,皱着眉,才对着郁司城道:“这个时候你就别担心这个了,敢打她主意,殷平能放过他,宋词回来也得把他剥了。”
男人扯唇笑了一下,“我倒是忘了她受这么多人爱护!”
“哪像我?”下了车,他转头,颇有意味,哀哀凉凉的一句,随即关上门。
“嘭!”一声,车门的声音,让竹烟柔眉皱得更紧,总有一种是她冷血无情的感觉。
他千里迢迢回来,然后就这么被她气走了。
越灿轻轻叹了口气,看了她,勉强笑了一下,“你也不用难过,反正他这人习惯了跑来跑去,我前两天跟他提了一嘴说你司机有问题,谁知道他就过来了?我还以为他来看郁堇川的呢!”
这话说者无心,但其实意有所指。
竹烟倒也反应快。
郁司城修长的身影已经往反方向离去,快到第一个路灯的时候,身后的车门忽然打开,女人略微焦急的身影下了车。
冲着他提高音量:“郁堇川想见你!”
男人背对着她,单手别在兜里,脸色棱角,眉尾却轻轻挑了一下。
然后转身,隔了几米看着女人望着自己。
“他昨天说想你了!”她再一次开口。
男人终于启唇:“郁堇川?说想我?”
他的儿子,他还是了解的,这种想他了之类的肉麻话打死都不可能从那个小冰块嘴里说出来。
她点头。
越灿伸出脑袋,“反正也好久没见了,你干脆过去看看川儿?”
郁司城没动,目光依旧落在她脸上,好像等着她再说明确一些,希望他去他家一样。
其实竹烟已经后悔了,已经家里还有玥玥。
她要怎么解释玥玥的身份?
所以,她抿了抿唇,又一句:“你要是忙也就算了,郁堇川懂事,不会跟你生气。”
一听这话,郁司城眸色不悦了。
他都已经往回走了两步,可见多掉面子,脸色一阴,“耍我?”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转身回车上了。
就那么把郁司城晾在了那儿,迈出来的半步尴尬的停在半空,然后狠狠收回去,脸色更是难看!
继而,他也旋身大步离去,没一会儿影子被路灯拉成,然后没了踪迹。
越灿坐在车里,忍不住叹气,看了竹烟,“你这又是何必?”
她咬着唇不说话。
越灿只好摆摆手,让南望开车。
车子直接开到别墅跟前,管家出来亲自把她接进去的。
“这……?”看到她裹了一件大衣,不明所以,看了看其他两位男士。
南望没什么表情的站着,越灿只笑了笑,“你们大小姐今晚工作失误,受了点惊吓,回去让她好好休息吧。”
管家这才忙不迭点头,“好好!麻烦二位了……要不进去坐一坐?”
越灿摆手,“不了。”
哪有时间坐,不知道郁司城是不是真的走了,估计得送一程,而且,小马的事还没解决完呢。
竹烟回了房间,后怕、疲惫,可是睡不着,抱着被子坐在床头。
好一会儿,还是给宋词打了电话。
宋词最近应该很忙,接电话比较慢,她都等不及了,所以他一接通,她就直接开口:“我今天被绑了。”
电话那头蓦地静了一下,才传来宋词的紧张,“什么?”
她缓了一口气,才道:“现在没事了,只是……你早点回来吧,帮我找个经纪人,或者司机,否则新专辑耽误就不好了!”
宋词皱了眉,“对不起,最近太忙,不是故意疏忽你那边。”
然后才道:“我尽量早一点处理完回去……对了,知道谁做的了,怎么处理的?”
竹烟摇了摇头,“郁司城叫人去查了,应该,就是之前一直给我送花骚扰的人,没想到会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以后没了也就罢了,万一再有……”
她叹了口气,发愁。
现在是找经纪人没有,找个男人假扮她的情人更没有的状态。
宋词沉默思虑了片刻,“我打个电话过去让人处理,你不用担心了,这几天也会叫个人随身陪着你。”
之前她一直都不要,是觉得她自己的工作,她可以做好,别弄得来去太大阵仗,她不想太高调。结果出这种事。
所以,这次她没说什么。
挂了电话,她依旧靠在床头。
想着,郁司城说的也没有错,如果身边没有人,她真的好像什么事都做不好,就算有才,但经纪人都没有,迟早出人身安全问题,其他一切没有可谈的余地。
越是这样,越是想到了他站在路灯柱下被气得黑脸、大步掠着离开的身影。
她是该把所有事抓紧了!
又紧接着给安轲儿发短讯:【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再不回来,我可能只能去天堂等你了!】
那边没有回复。
她只好闷闷的睡下了。
第二天,竹烟起得晚,但是吃过早餐,依旧去了公司,因为工作不能扔下,她要是忽然不去,公司里协作谱曲制作的人都没法临时调整。
司机是宋词昨晚安排过来的,可她还是警惕了一路,直到进了公司才算稍微放松下来。
然而,脚刚踏进她的那个办公间,脸色骤然一僵,惊恐的盯着盯着那束花!
“谁送来的?!”她声音都不自觉的提高、加快了。
小马就是那个丧心病狂的送花粉丝,可是昨晚应该被带走了,怎么今天早上还有花送进来?
新的司机不明所以,看了她,“怎么了大小姐?”
竹烟呼吸都变短变急促,不肯走过去,“你去把花扔了,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