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司城一直拧着眉，哪怕她觉得他已经睡过去的时候也是。
竹烟坐在床边看了他好一会儿。
夜里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只能听到他均匀轻微的呼吸，那双眉依旧皱着。
她收回来的手在半空停了片刻，又忍不住伸出去。
指腹抚在他深壑般的眉头间，一点点轻轻的帮他抚平拢起的眉峰。
许久，他皱着的眉头是好了许多，可她没有离开，无意识的指腹在他眉头打着圈，目光落在他坚毅的脸上。
他好像睡着了，但是竹烟一想离开，刚挪动，他就会再次蹙眉，以至于她一直没敢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郁司城浑然的睁开眼，正好对上女人打瞌睡的样子。
但就算打瞌睡，她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坐姿，一个手垫在他的峻脸棱角边，温温热热、柔柔软软。
竹烟睁开眼的时候，正好和他四目相对，愣着没有回过神。
等回神了就要把手抽回来，但他握住了她，“一直没睡？”
她没点头，只是想把手抽回来，偏偏他又不松，等她回答似的一直看着他。
竹烟只好随意“嗯”了一声，又道：“电话响过，我去看看谁找我。”
之前她手机确实有消息，但是她一直没能动，就没去看。
郁司城还是没松开，只有一个意识：至少相对于打电话找她的人，他比较重要，留到现在才去看。
她再次看向他的时候，他才终于放开她的手，表情变化不大，坐了起来，但不是往床边坐。
甚至竹烟拿了手机转身再去看的时候，发现他往床里边挪了挪，看那样子就是要躺下睡了？
她下意识的眉心轻蹙，倒也低眉先看了手机里的短讯内容。
是罗媛发过来的。
“你应该睡了，所以发短讯给你，免得打扰到你休息，明天一起吃个饭没变卦吧？”
竹烟笑了一下，看了看罗媛发消息都好久之前了，不知道人家睡了没，也就没回复。
放下手机，她走回床边。
语气里也没有太强烈的意味，只是看了男人，“郁先生不回去休息？”
郁司城没有回答，索性微醺的眯了眯眼，“有热水么？”
她点头，“有。”
然后竹烟就那么看着他起身往卫生间走。
卫浴用品全部用她用过的，好像也没那么讲究了，但她记得郁司城挑剔得在澳洲的酒店都要人家复制锦城那边的。
看了浴室门发了会儿呆，她懒得想，自己也困了，拿了一个枕头后去了沙发上。
十几分钟过去。
郁司城从浴室出来，卧室里没有看到她，眉峰微捻。
迈步出了卧室，见了窝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的女人，看起来很疲惫，睡得很沉。
身前握着一只抱枕的习惯让郁司城想到了她以前喜欢抱着他的胳膊睡，神情细微的柔和下去。
郁司城把她抱起来，放回卧室的床上。
卧室里的空气安静而平和，就像之前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静谧得很舒服。
至少郁司城是这么觉得的，所以他睡得很好。
竹烟醒过来的时候，意识到自己抱着的胳膊是他的，一下子坐了起来，往旁边退了退，又低头快速检查自己的衣服。
一切完好！松了一口气。
然后快速下床。
而她这一系列并不算轻的动作下男人也并没有醒过来，可见他多久没有睡过这样一个好觉了。
郁司城醒过来的时候，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而他迈步走出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沈方羽盛气凌人的表情，以及一旁看似平静而沉默不语的女人。
他一双浓眉立时皱了起来。
因为竹烟一个略微偏过脸的动作，他抬手便挑开了她那一侧的长发。
果然，一边侧脸略微的泛红，指尖打过的印记还在。
男人看向沈方羽的眼神都冷暗下来。
沈方羽脸上的盛气凌人是软了一些，却依旧气势不减，看着他，“你一夜不回来，还打算当着外人的面跟我吵一架么？”
她确实是个外人。
竹烟往旁边退了一步，“慢走，郁先生郁太太。”
她没有怨言，因为别人的丈夫的确在她这儿留宿，造成别人妻子心理不适，是她的错。
郁司城侧脸肌理可见绷得紧了紧，但没有多留，走前目光停在她脸上。
最终低低的沉声：“抱歉。’
然后一把捏了沈方羽的手臂往走廊那边走。
竹烟没再看，安静的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才略心酸的咬了唇，抬手摸了摸被打过的地方，细微的痛，有点麻。
沈方羽几乎被男人带着粗鲁的动作一路带进电梯，又带出去，回了他们的房间。
除了这样的动作外，他对她倒也没有愤怒的发泄，过分的言语。
几乎都这样，无论她做了什么，郁司城都不会对她咆哮，沈方羽没觉得他这是心疼她，或者脾气好。
而是在他看来，怎么对她用情绪都是浪费时间，说白了，他不在乎她。
也只有这一次涉及竹烟，他动作里粗暴，气息里透着烦躁，也仅此而已。
倒是去和罗媛赴约吃饭的车上，沈方羽看来他，“不要忘了，我们既然一天是夫妻，那就一天要有夫妻的样子，我可以不要你多爱我，至少不想听到跟之前那些一样扰人的绯闻。”
郁司城原本大概是不想理会的。
可过了会儿，他还是侧首看向她，“有些事我不计较，就不要再提，你的那些手段，我一清二楚。”
沈方羽皱眉，“我什么手段？”
这好像还是他出车祸之后，他第一次跟她直面问题。
男人面目微冷，薄唇透着犀利，“最初她和黄海的受辱，到被偷拍她和我同进共出，甚至那些放到我面前所谓她想逼婚的照片！你以为过了这么久，事情就不存在了？”
沈方羽确确实实愣了。
如果仔细捋一捋，她就知道，造成他和竹烟彻底决裂的，就是那些捏造竹烟意图逼婚的照片，然后才导致他们分开、相互躲避。
没想到他会忽然提出来。
半晌，沈方羽才回神，冷笑，“就算是这样，你都知道又能怎么样，还是只能跟我继续这段婚姻。”
“殷老不会让你继续伤害他的宝贝女儿，更不会冒着晚年被唾骂的危险赞成你跟我离婚，他不把你的权力收回去，让你穿小鞋替他女儿报仇已经不错了！你只剩我替你维持如今的伟大丈夫、父亲形象，不是么？”
对此，郁司城仅仅是冷笑一声，不予理会，车速也提高了。
抵达罗媛所说的酒店。
下了车，沈方羽依旧眉目含笑的去挽上他的胳膊。
可是一年半来，他第一次拂开了她的手，自顾往里走，跟她距离至少一步。
沈方羽在身后拧了一下眉，面对门口的侍应，又还是把笑意拾了起来，跟着郁司城的脚步往里走。
罗媛已经到了。
看到郁司城阴着脸，又看了跟在身后常年笑着的沈方羽，打了招呼：“郁先生，郁太太，好久不见！”
男人不予回应，只象征性的点了一下头。
沈方羽笑着看了罗媛，“是挺久没见，罗小姐又漂亮了！”
罗媛礼节性的一笑，然后落座，她不喜欢拐弯抹角，所以看了郁司城，“有点工作上的事想跟郁先生谈一谈，平时没机会，只好都在巴黎就约了。”
沈方羽抿了一口茶，“难道是想再合作一部电影？”
毕竟，上一部他们都有丰富的收获，可见这样的合作没什么问题。
罗媛对沈方羽的态度一直都那样，没有疏远，但也不亲近，更不会去提曾经沈方羽找她的事。
这会儿也是看了看沈方羽，依旧礼貌而客气，“不是，只是我爸生意上的事情。”
所以她只约了郁司城，没想沈方羽也过来了。
听她这么说，沈方羽略尴尬，又很自然的掩饰过去，“那你们聊，我没关系！”
这边正说着，侍应敲门走进来，看了看，还是选择走到罗媛耳边，“罗小姐，有位竹小姐找您，说是约好了！”
嗯？
罗媛蓦地蹙眉，她昨晚没收到竹烟回复，以为她没看到短讯，想着再约时间的，让她和郁司城夫妇碰一块儿肯定不好！
然而侍者道：“她就在门口。”
罗媛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对面的郁司城，又看了沈方羽。
而她的视线，郁司城注意到了，目光淡淡的扫过，却什么也没表现。
“不好意思，我出去一下，有个朋友过来，去打个招呼！”罗媛站起来，浅笑。
郁司城点了一下头。
沈方羽抬头看向罗媛，“没关系！”
罗媛出了门就立刻关上，看着好久没见的竹烟，尽量调整好表情，“你怎么过来了？”
竹烟微挑眉，带了几分揶揄，“你该不是在跟谁约会？”
然后扬了扬手机，道：“我给你打电话了，但是你没接，只好按着之前约的地方过来了，总归我今天有空。”
罗媛抬手顺了顺长发，有些不自然，“我确实在和朋友谈事情，不过很快就好，先给你定个地方，你去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