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仪，卓仪，卓仪，卓仪……”我抱着被子低喃，“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把头埋进被子里，泪水肆无忌惮的流。
一夜无眠。
晨曦透过镂空窗户照到我的脸上，我僵硬的抬头，双目无神的看着窗外的晨光，“天，亮了吗……”
我缓缓站起身，看着镜中的自己，因一夜未眠而显得苍白的脸，过了一夜尚未消失掉的红肿眼眶，眼睛下的黑眼圈，真是，太糟糕了。
我唤来一位婢女道：“翠苑，我要沐浴。”婢女低头走了的出去。不一时，热水就抬到了我的房中，我摆手让婢女们都出去，婢女们一一退出，还细心的关上了门。
我脱掉衣裳，沉入水中，闭上眼什么也不想。直至水变得冰冷，我才睁开眼唤来人给我更衣。
换好衣裳，我看向镜中的自己，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衣服的垂感极好，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乌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颇为轻盈。只是苍白的脸和略显浓重的眼圈，带着一种病弱的感觉。我拿起一把折扇别在腰间，往外走去。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清晨的晨晖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眼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京阳城清晨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街上的商贾和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那些商铺招牌旗帜也高高飘扬，那粼粼而来的车马，那川流不息的行人，无不说明了人头攒动，繁华喧嚣。
我走进街边一家清幽的小店，在店小二的引导下上了二楼，坐在了窗边。
我拿起倒扣在桌上的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尚在温热中的清茶。茶烟升起，消散无终。我转了转手中的玉板指，“请他过来吧。”我叹道，身后传来一声“喏。”就再无声响，果然，我还是放不下。
我品着温热的清茶，双眼放空，直到那人急切的呼唤传入我的耳中。
“苏苏？苏苏，苏苏！苏苏！苏苏！苏苏！苏苏……”卓仪担忧的看着我，一双眼中满是关切。
“你坐吧。”我躲开他伸向我的手，淡淡的说。
卓仪眼中闪过一丝受伤，却仍温柔的注视着我。卓仪坐在我对面，帮我布菜。
我制止了他，“有什么想说的，就现在说吧。”他愣了楞，然后，卓仪用低低的声音，向我讲了一个故事。
有个小孩，从小生活富裕，无忧无虑的活着。有一天，他的父亲带他去了一个府上，在那个府上，他遇见了一个活泼机灵，美丽可爱的姑娘。他不懂什么是一见钟情，只知道，他好像喜欢上了这个美丽可爱的姑娘，很喜欢，很喜欢。
他跟他的父亲说了，他父亲揉揉他的头对他说：“喜欢就要抓到手，不管用什么方法。”他记到了心上。
不知为什么，他的父亲把他留在了这里，他努力学习知识，培养势力，关注着他喜欢的姑娘。
他在偶然之下和他喜欢的姑娘碰上了面，他觉得自己的好幸运，就这样碰上了喜欢的姑娘。
姑娘不懂为什么，不太喜欢他，他有点伤心，却继续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姑娘。
有天，他的姑娘去赴了一场鸿门宴，他很担心，也跟着去了。他看见姑娘遇刺，理智瞬间就断了，身体快过脑子，挡在了姑娘面前，心想，幸好姑娘没事。
他醒了，看见了姑娘，他不安而忐忑的跟姑娘表白了，姑娘应了，他们在一起，那大概是他最幸福的时光。
后来，他遇了一些人，跟他说了他的身世，他不信，他抗拒。在经历了一些事后，他懂了，他喜欢的姑娘却不理他了。
……
卓仪看着我，眼中的温柔像是要把我淹没。
我心疼卓仪，心疼他的过去，心疼他的身世，心疼他……同时我又是气愤的，气愤他的隐瞒，气愤他不顾自己，气愤……气愤我自己。
与卓仪分开后，我心绪难平，我不想卓仪受伤，也不愿让他难为。
我在两天里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我在不断挣扎。我有很多种让卓仪不离开的办法，但是卓仪会难为。爱情和大义，太难融合了。我不想卓仪离开我，但我更不想失去他。所以，我妥协了。
我花了一天时间整理我那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外表，去与他相见。
我们坐在戏园里，看着台下的戏子咿咿呀呀唱着离别，我淡淡的跟他说：“去吧。”
“去哪？”卓仪抓着茶杯的手有一瞬的握紧。
我叹了口气，“你懂的。”
“不！我不懂！”卓仪盯着我说。
“你懂的，你应该懂的。你是雄鹰，本应翱翔于天空，而非呆在鸟笼。你的家园有难，你的族人需要你，你的担子在身上，你的仇要复，你……”我顿了顿，“你喜欢的人会在这里等你。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责任，卓仪！”我低吼一声，盯着卓仪的眼睛一字顿道：“你现在的责任是保护你的家园！”
卓仪看着我，双眼闪着光，仿佛很感动我的理解。我狼狈的把视线转到戏台上，因此错过了卓仪眼中几乎溢出的悲伤和爱意。
我不在乎家园，不在乎族人，我在乎的只有你，苏苏。苏苏，如果这是你想的话，那么，如你所愿。苏苏你知道吗？我永远都不知道如何拒绝你的请求。
卓仪和我黏糊了几天，在我的催促终于踏上了行程。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不舍，却还是要离别。
我看着卓仪离去的背影，感觉我的心好像空了一块。天知道现在我多想追上去，多想喊他留下，喊他不要去管那些族人……只是，我不能。我用尽全力克制着自己不追上去，双手握成拳，指甲深陷肉中，丝丝鲜血流了出来。眼中渐渐模糊，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流了下来。我看着逐渐变成小黑点的卓仪，消失在我眼中。“离开了，离开了……”我跌坐在地，放声大哭。你才离开，我便思念成疾，我想你了，卓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