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笑，面对面对视着两双带笑的眸子，“乌苏，我会治好你的嗓子的，你不要急，也不要怕。”
“乌苏，我想听你的声音，我害怕，你喊我我却听不见……”曲老爷指着自己的心口，“乌苏，我这里，太迟钝了。我想要你能喊我夫君，我想听你高兴的笑，伤心的哭，生气的娇怒……什么都好，是你都好。你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都可以说出来……我欠你的太多了，该怎么补回来？乌苏，我不是不懂你的心思，只是我怕我不能知道的真切。”
说着，他用柔柔的目光看着我，笑道，“乌苏，若我将你的嗓子治好了，你可要天天陪我说话，想要什么喜欢什么，尽管说。”
“不过，第一声，叫的一定得是夫君。”
我看着他孩童般期许的神情，感觉眼眶发热，心口有什么堵住了一般。我抱住我的曲老爷，这个天之骄子，却为了我说出这样的话，那我这辈子，还有什么奢求呢？这样就够了。
烛火荡漾，直至天明。
我醒来的时候，曲老爷早已不见了。这些日子，他总是早出晚归。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四处去寻访治我的嗓子的良药。
嗓子能够治好，其实我早已不奢求，毕竟皇后她们下的毒，自然是不会差的。我勾起一个冷笑，娥眉谣诼，古今同忌，没想到我一个普通的女子，也能得到皇后的猜忌。
她有了皇后之位，难道还不够吗。那是他想要的，不是吗。而我想要的，如今只是曲老爷罢了。
后花园的花朵半开半掩，娇艳欲滴。侍女在我的身后，小步跟着。
我抚摸着花朵，问道，“老爷今日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侍女低下头去，“回夫人的话，并没有……”
我点点头，叹了口气。
这一次，曲老爷晚上没有回来。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却是难以入眠。帷幔滑腻，如同女子如凝脂般的肌肤。帷幔遮不住我的眼，也遮不住空无一人的房间。
我想要他回来。但是我说不出来，而他，也不知奔波在何处。
第二天，我醒来时，曲老爷正风尘仆仆地走进我的房间。我看见他欣喜的双眸，我知道，他肯定又寻到药了。只是，每次的希望，最终都变成了失望。
曲老爷见我醒了，脚步便不再那么轻缓，他笑着说道，“乌苏，你醒了，快起来，咱们看郎中去。”
我故作不解地看着他。
曲老爷笑的温柔，但我分明看见他眉心的倦意。
“我给你请来了一个郎中，他们都说，这位郎中治病特别灵。前几日有个小哑巴，就是被他治好的。乌苏，你不是小哑巴，你也能治好的，是不是。”
我弯起眼角笑了，忍不住伸出手，抚摸他的眉眼。我当然不是小哑巴，我是活生生被毒哑的，所以……真的能治好吗？
但我不会说，也不能说。只是害怕最后的结果还是让他失望。
“乌苏，快穿衣服，郎中在前厅候着呢，咱们看完了郎中，我再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我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这是把我当成小孩子在哄吗？
曲老爷虽然说着让我快穿衣服，自己却是拿了放在床边的裙衫亲自给我套上，一只手却捏上我的腰，他的头埋在我的颈窝。
我吃了一惊，曲老爷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说，“乌苏，我想你了。”
我的眉眼瞬间温柔起来，我又何尝不想你呢，我的曲老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果我有一副黄鹂鸟一般婉转的嗓音，我一定亲切而深情地唤你夫君，如果我没有能够说话的能力，我一定不会让我哑巴的事实阻碍我们长相厮守。
曲老爷抬起头，抚了抚我凌乱的长发。穿好衣服之后，略略洗漱一番，我便跟随曲老爷去了正厅，去看那所谓的郎中。
郎中很普通，仿佛是街头巷尾的老大爷。这样的脸随处可见，可能是街头下象棋地王大伯，可能是卖猪肉的张大叔，无论是哪一种，我知道了都不会感到惊奇。
我垂眸一笑，掩盖了我的落寞。不是为了我的嗓子，而是为了曲老爷一天一夜的奔波。
郎中给我把了脉，问了我的情况，给我写了一副药便走了。
我吃的药已经太多了，完全没有效果。可是曲老爷却是高兴得跟孩子一样，即可喊了人去将药抓来，在我吃罢早膳的时候，便已经煮好了端到我的面前。
我看了看黑漆漆的药汁，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曲老爷却以为我不愿意喝药，笑嘻嘻地来哄我。
“乌苏乖，喝了药，我们就可以说话了啊。”
曲老爷端着药盅，轻轻吹了吹，拿起勺子喂到我的面前，他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我，长长的睫毛轻轻拍打着他的眼睑，我看的有些入迷。
曲老爷见我走神，详怒着说道，“乌苏，你再不喝，我可就不带你去玩了啊。”话音未落，已是笑出声来，他说，“乌苏，你还是喝吧，我想听你喊我夫君。”
我垂下眼睑，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我又何尝不想呢。只是，天违人愿罢了。那么，这一次，就让我和你一起期待吧。
见底的药碗静静的摆在桌前，曲老爷轻轻的叹了口气，俯身拥住了我。
这药除了比之前的苦的多以外，并没有什么区别，我的嗓子也没有什么变化。之余本质的区别，大概只有抓药的小童知晓了。
这药已是吃了第七天了，药效不会很快的，我知道，但是心里仅有的那么一点儿期待，似乎也消失殆尽了。
有的时候也不想喝药，但是曲老爷依旧坚持，并且依旧四处寻访着药方。我想，大概真的是无药可医了吧。我好想开个玩笑跟他说，“你再嫌我不能说话，我可就生气了啊。”可是我，做不到。
后花园的花凋谢了几朵，片片枯黄失了颜色的花瓣坠落在泥土里。侍女依旧跟在我身后，寸步不离。
“夫人，你快看，老爷喊你呢！”侍女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看去，曲老爷正站在池边，微笑着看着我。
我快步走过去，被他一把搂进怀中。
他看着我说道，“乌苏，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我知道他说的是我的嗓子，遂摇了摇头。
果然，他的眸子里有失落了。我的心一沉。就听见他说，“乌苏，你看这池子里的水鸟！”
他温柔的笑，眼里一片柔情，仿佛刚才的失落不复存在。
我顺着他的手看去，只见几只鸳鸯在水中交颈戏水。我笑了，真想告诉他，这是鸳鸯，不是普通的水鸟。
曲老爷摸了摸我的头发，柔声道，“这对水鸟可算恩爱？”
我睨了他一眼，鸳鸯恩爱是出了名的，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曲老爷笑了，说道，“可是乌苏，我感觉它们不及我们哪。”
是吗？我再次抬头看着这几对鸳鸯，那么美好，那么恩爱，真的不及我们吗。大概吧，我一转头，撞进的就是一双温柔的眼睛。
这天，先来找我的不是曲老爷，却是他的贴身小童。小童急急忙忙地跑来，跟我说道，“夫人不好了，老爷他……”
“老爷怎么了？在哪儿？”
小童愣了一下，“夫人你怎么……”
我心里着急万分，听不得小童说无关紧要的话，立刻往外跑去。我的曲老爷，他在房中看见我急急忙忙地跑进来，愣了一下，笑着说道，“乌苏，你来了。”
我当然来了！我仔细将曲老爷上下打量了一番，却没有看出什么。
“乌苏，你在看什么？”曲老爷笑着问道，将我拉到身旁坐下。
小童急匆匆地从外面奔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老爷，老爷，夫人她会说话了！”
曲老爷睁大眼睛站了起来，却一个不稳，被小童扶住，小童赶紧说，“老爷你慢些吧，注意着你的伤。你都不知道夫人刚才多着急！”
“所以你这点小事都要去找夫人吗！”曲老爷不悦地看了一眼小童，又紧张兮兮地看着我，“乌苏，他说的是真的吗……”
我也愣了一下，刚才我说话了？我说话了！我看着曲老爷，心里震惊无比。
曲老爷有些哽咽了，他的声音颤抖着说，“乌苏……”
我抿唇，又张开，我听见自己有些粗哑的声音了。“夫……君…”
我静静地坐在房间内，看着下人端进一碗黑色的药汁，还有几小碟甜点，便退了出去，我看着那些甜点，不禁心中一暖。
我曾说过我最怕苦，喝不得苦药。没想到，曲老爷还记得这事，每天变着法子给我做各种各样的甜点。
我走到桌边，搬过椅子坐下，手拿起勺子，搅拌着黑色的药汁，一股苦味迎面冲来，原本已经打着死也要喝下这碗药的决心，刹那就消失了。
为什么要是这么苦的药汁呢？为什么会有这么苦的药汁呢？换成药丸不就好了？
正当我感慨万分时，外面传来一震骚动，我起身，走到门前，将门打开一些，看了看，是他，是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