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人的眉毛化成了一个朝天式,几乎要深入鬓角了,温凉看着她那张极力靠胭脂水粉掩饰的浓妆艳抹的脸,觉得她有点可怜,看着眉眼,从前也该是个漂亮的人儿吧,可惜岁月不怜美人心,多好看的花,总有凋谢的一天。
“你叫温凉?”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哟,这妮子脸蛋不怎么样,嘴倒是利索。”
温凉被人扔在冰凉的地上,觉得腿都有点麻了,虽然心里还未定神,但心里稍稍的怒火和对这个女人的鄙夷怜悯都让她看上去带着一点杀气。
那老女人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气息,凤眼一转,颇有些欣赏,“你个小丫头,倒是不怕我。”
“大不了一条命,还能作何许?”
“好,把她拎起来,给她一把凳子!这丫头倒是有趣,我跟她好好聊聊!”
说话间,一个彪形大汉已经走过来,一把拎起温凉纤纤不足一握的细腰,放到了旁边的凳子上。
“丫头,听说春香阁和其他的花楼里的姑娘们都在用你弄的东西?”
温凉心里释然,哦,看来,这应该就是夏香院的夏雪妈妈了,前几天还在想着怎么夏香院没有找自己买东西,倒是真不禁念叨。
但是,要买东西就光明正大的花银子买啊,为什么要把自己绑过来?难不成他们只做一次性的买卖?还是说他们根本就是不想所有人用自己做的东西,直接把自己杀了?
这样想着,温凉决定还是先不要承认,万一这个眉毛朝天的老家伙真的打算和别的妓院鱼死网破断了其他人的门路,那么第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于是温凉不动声色的回答:“我?您说他们弄什么东西?我听不懂。”
“少给老娘装蒜,早就打听好了,附近的花楼里的姑娘们用的都是你配的香粉香水,还有那个什么面膜。”
“啊?”
温凉继续装听不懂。
夏雪的眉毛已经快要起飞了,大声说:“你要是再敢跟我装糊涂,信不信我扒了你个小丫头的皮!”
识时务者为俊杰,温凉赶紧赔笑,“别啊,您看我这脸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包,就算扒了皮也买不上好价钱,肯定也是坑坑洼洼的,污了您的眼就不好了。”
老女人被温凉这张伶俐的嘴闹得哭笑不得,刚才的杀气也消减了一些,说:“实话告诉你,我是夏香院的妈妈夏雪,我今天就是特意找人请你过来,想跟你好好聊一聊。”
“我?您是夏香院的妈妈,我是春香阁的丫头,您跟我有什么好聊的?”
没等夏雪说话,温凉又问:“您不会是让我做夏香院的卧底,好陷害春香阁的人吧?这可不行,春香阁的妈妈姐姐们都待我很好,不嫌我丑,还收留我。我虽然是个轻贱奴才,可是也知道不能恩将仇报……”
夏雪见她一直避着美容方子的话题,胡说八道的扯些别的,就知道她肯定是故意的。
能做出那么多精巧方子的妙人儿,怎么可能笨到连自己绑她来的目的都不懂呢?
温凉还在小心翼翼的说着什么,眉梢眼角神态真的如同一个未见过世面的粗鄙丫头。
夏雪眼梢一挑,打断她:“好了,温凉,你不是傻子,你应该知道,这附近所有的花楼都在找你买美容方子,只有我今天才找你,难不成,我是来找你吃酒的?”
温凉装傻继续:“吃酒?哎呀,我不能吃酒的,一杯酒醉了,醉倒了妈妈一定会骂我……”
“够了!你个小贱人,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宝贝,实话告诉你,今天我就是来找你要你的美容方子的,识相的话,快点把所有的方子都给我写下来,要不然,小心老娘活埋了你!”
她说着,一挥手,旁边的彪形大汉又把温凉拎起来,走到小院的东南角,在一棵大树的树根边上,有一个一人多深的大坑。
夏雪也拧着水蛇腰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温凉,威胁的说:“你这样的小身板,埋三个都够了吧?”
温凉心里一紧,看着那个黑洞洞的大坑,想象着自己被埋入泥土化作春泥滋养这棵大树的样子,若是有一天东方朔寻到了自己,却只能在这棵树下祭拜一二,看着被血肉字样的墨绿繁茂的大树,也不失为一种悲怆。
夏雪见温凉不说话,照着她腰上皮肤最细嫩的地方狠狠的拧了一把,“老娘跟你说话呢!,是傻了还是哑巴了?”
温凉被她捏的倒吸一口冷气,摆脱不了那大汉铁钳一样的手,只能含含糊糊的说:“听到了又怎么样?”
“那你倒是说说,你是愿意把方子给我写下来,还是愿意去给这棵树作伴?”
“我都不愿意。”
夏雪被她气的嘴都歪了,“嗬……你个小贱人,你以为老娘不敢杀你吗?”
“我知道你敢杀我,但是你要想清楚,我一条贱命没什么,可是我要是死了,你可就永远都拿不到方子了,而且这附近所有的姑娘都没有了我的香水面膜,万一哪一天她们知道你杀了我,就算不报官来抓你,这儿附近的姑娘们就可以打死你。”
“你还敢威胁我!”
“我只是在说事实,妈妈您是聪明人,只要想想就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
夏雪看着温凉的脸,这姑娘虽然满脸都是大大小小的疙瘩,细看时眼神里却还透着坚定,而且,她的五官,细看时竟是十足的美人长相,恐怕,若她脸上的红包可以消去,那定是个美人胚子。
夏雪心下一动,觉出不对劲,这丫头一双妙手可以把那么多人变得白净漂亮,怎么会治不好自己脸上的红疹呢?难不成,她是故意的?
夏雪越想越觉得这个丫头暗藏着些什么东西,于是示意一旁的大汉松手,自己上前两步,拉住了温凉的手。
“丫头,你跟我进来。”
周围有这么多打手在,温凉也不好反抗,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夏雪进了房间。
“丫头,你说吧,要什么样的条件,才肯把所有的方子都给我?”
“夏妈妈,您明明知道,这周围所有的姑娘都是找我买东西,而不是买方子,您今天要方子,若是以后您也做起了这单生意,凭您的声势,那不是断了我的财路吗?”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
“不仅如此,万一我把方子给了您,您过河拆桥,又把我扔回大坑里埋了,我这缕冤魂一直搅闹您不安生,恐怕也是打扰。”
夏雪心里暗笑,这么一张巧嘴,明明是怕自己杀了她,却说怕搅闹的自己不安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教出这么个玲珑剔透的丫头,这家伙留在春香阁这么久,春花竟然没有发现她与寻常丫头的不同,真是蠢货。
夏雪坐在她身边,安抚道:“其实你担忧的太多了,我找你要方子很简单,就是我想自己学学配这方子,你说,万一什么时候你们春香妈妈长了心眼,不让你再把这香粉面膜之类的东西卖给别的花楼里的姑娘,那我们再想要,可不是没了路子?”
见温凉不说话,夏雪又说:“你放心,你把方子给我,我只给自己的姑娘用,绝对不会断了你的生意,也不会跟外人透露半个字,更不会要你的命。”
温凉看着她那精明的眼睛,心里暗笑,做皮肉生意的人,为了钱,连尊严都可以不要,又怎么会信守承诺呢?
尤其是像夏雪这样身经百战的女人,她口中的话连听都不需要听,因为一定是假的。
但是夏雪现在不放自己走,无论在怎么样,自己留在这里还是危险的。
夏雪见温凉在犹豫,又说:“温凉,只要你肯把方子写下来,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怎么样?”
温凉依然不说话。
夏雪也不再着急,就坐在一旁静静的等着温凉的反应,一边慢慢的呷口茶,一边又画的黑黢黢的眼睛不错珠的盯着温凉。
温凉知道夏雪在看她,她也知道自己今天如果不肯交出方子肯定是难逃一劫。
不知道如何,才能权衡这其中的事,东方朔,如果你在就好了……
钱,只要有钱,自己就可以想办法离开这里,去找其他人了。
温凉踌躇片刻,终于决定,自己要钱就好,至于以后夏雪会不会用这个方子去做生意,对春香阁的有利有弊,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温凉定了定心思,抬头对夏雪说:“我想好了,只要您给我足够的钱,我就可以把方子给您写下来。”
夏雪化成彩画的脸绽开了笑容,皮肤上难以填平的沟壑像是枯败菊花一样难看。
她满脸堆笑,“哎呀,没问题,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看来今天前也能让咱们温凉姑娘把方子给我,钱还真是个好东西啊!”
末了,她又补了一句:“小丫头,你放心,只要你把方子好好给我,绝对亏待不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