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朔心里松了口气,江陵虽然视力受阻,但胜在功底好,武功力强。虽然视线受阴,耳力却是比以往更精一层,听位辩声。在战场上练就的保命打法招招直刺要害,切砍刺割,干净利落,丝毫没有多余的花式。
可对方人太多,江陵虽武功强势,却双拳难敌四手,时间长了难免捉襟见肘。而且他还要护住躲在身后灌木丛里的温凉钟灵,生怕敌人钻了空子。
眼见江陵支撑不住了,东方朔赶紧上前解围。他一加入,战局立马逆转。两人各守一方,相辅相依,配合起来竟是无比默契,像是多年老友,一招一式都胜在无声无息又相互帮衬。
眼见再无法得手,领头的刺客打了声呼哨,带头开始撤。余下的人得到命令皆半打半退,片刻间便消失在树林深处。
“别追。”东方朔往前追了两步,躲在暗处的温凉窜了出来赶紧拉住他。“我们势弱,而且江大哥眼睛又不便,这难免不是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
东方朔剑眉冷凝,满是愧疚地收剑回鞘,“是我连累你们了。”
钟灵也随之从灌木丛里走出,她拍掉衣服上的杂草泥土,习惯性的理了理青丝衣袖朝江陵走去。手扶在他臂弯间,“东方大哥不必愧疚,嫣知他们不是为了别的?”
温凉看向钟灵,只见她一言一行,都似受过最为严格的训练。连一颦一笑,都是拿捏得那样的恰到好处。目光中带着难以掩藏的傲气与天真。她往那里一站,好似一朵洁白的白连花,尊贵又不可一世。可即便如此,那难掩那骄傲眼眸中藏不住的黯然。
温凉知她定理误会了,误以为这些刺客是冲她而去的。
她笑笑,也不做解释,轻轻拍了拍钟灵的手,“别乱想。”又抬头望了望天:“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下山吧。何况……”她的眸光扫过树林深处,“而且不知道那些刺客还会不会再出现。还是先离开再说吧。”
山路崎岖,比上山的时候更难走。江陵眼睛不能视物,行动更是艰难。一路上钟灵温柔浅细的声音不断在出现在耳畔。
“前面有个坑,江大哥你跨大步一点迈过去……”
“小心,有树枝……”
“这里杂草有点多,江大哥你小心别绊了……”
“江大哥……你慢点……”
江陵在钟灵细细浅浅的声音中高一脚浅一脚地往前,心情越发的落寞了。眼睛受伤后,他就跟个废人差不多,什么都做不了不说,还处处成了别人的负担。
他对钟灵即愧疚又矛盾。他想亲眼看看这个救了自己的如此不同的女子,可又怕看到。他是东离国的少将军,江家的希望,一旦眼睛复明,他便必须得回到过去,担起属于他的那份不可推卸的责任。
复兴家族,守护国土!
到时候,他还能如现在这样,自在地伴着她走遍大山小川,寒暑春夏么?!
听她温言浅语,细笑撒欢……
江陵对钟灵的内疚又多了几分,摆不脱推不开的浓愁浇上心来,他低声说:“对不起,总是拖累你。”
“江大哥说什么呢。”钟灵浅浅笑开,将他衣服上不小心沾上的草拿开,柔柔的目光痴恋得似化不开的浓雾。
钟灵看了看走在前面已经拉出段距离来的温凉与东方朔两人,低低浅浅道:“与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有生以来过得最幸福的时光。哪怕是被拖累,我也是喜欢的。”
“如若有选择,我也原随与江大哥像东方大哥与温凉一样就这样走遍四海八荒,直到天芒地老……”
走了许久,终于下得山来,几人早已饥肠辘辘。温凉提议,先找个地方去吃饭,得到了一至认同。
来到小镇,东方朔随意选了家看上去不错的酒楼,点了几样温凉喜欢吃的小菜回头问钟灵:“钟姑娘喜欢吃什么?”
一路上钟灵跟他们都是保持着不多言不主动问的态度,除了对江陵眼睛伤势的关心外,她几乎对外界的一切都不是很在乎……
那种清高的态度,让东方朔想起家里的几个妹妹。或多或少,她们身上都透着些许相似来。优雅而高贵,那种气质,几乎是皇家子嗣与生俱来的……
也正因为这样的气质,东方朔对钟灵,总是有种特别的感觉。像是……他乡遇家人!
钟灵浅淡地笑了笑,“东方大哥随意点就行。我什么都好的。”
东方朔点点头,随口点了两个南盛国最俱特点的菜,“或许你会喜欢。我家里的……”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温凉,似有种难以启口的感觉。
温凉理解地伸手在桌下握了握他的手。
东方朔遂接着说,只是声音比先前低落了不知多少。“我家里的妹妹们,也挺喜欢的。”
那样一个不值得留恋的家,更不值得怀念。温凉看向东方朔的目光更加温柔了。
这厢才放下筷子,便听见街上响起了锣鼓声,热闹非凡。
“怎么了?”江陵搁下筷子侧耳倾听,问。
他们吃饭的地方是一家酒楼的二楼,正是靠窗的位置。此时早已过了饭点,整个酒楼里人少得可怜。
温凉起向,走至窗前倾身望了眼,敲锣打鼓的地方已经围了好大一圈的人。中间是个简异的木板支起的摊子。
摊子上一排排放着许多颜色各异,形状不同,大小不一的各种道具。碟子,面具,锣鼓,花朵鸟笼以及许多寻常随处可见的小玩意儿……
摊子前,几个杂耍艺人在表演着他们的拿手好戏,引得围观惊叫连连,赞叹不已。
“是个杂艺班子。”温凉欣喜地回头说。她自小长在国公府,但因母亲不受宠,自己也不得父亲喜爱。鲜少有机会外出,更没机会接触这些。
温国公府偶尔也有宴客,有时会请有喝戏杂耍的班子进府。但历来温凉母女便鲜少有存在感,府里的上上下下,能记得她们母女的统共也没有几个人……
虽说后来与东方朔出来游历江湖,可说到底,她仍旧是少女心绪,对这些很难有抵抗力……
钟灵见温凉满面欣喜,也走身走近与她一起凑窗前往下看。
有艺人脚踩陶罐在地上滚来滚去,手中还顶用长木棒顶着好几块绣花的方形帕子在空中旋开。帕子中间的绣花像是活了般,深深浅浅的不断变换着颜色。
另一边,一个喷火的艺人正拿着个火把,张嘴一喷,火焰喷出老远,气势雄雄。
“东方大哥,我们一起去看看吧。”难得的,钟灵也被下面的精彩表演吸引起了兴趣。带着祈求看向东方朔和江凌。
她在宫里见过比这些更精湛的表演,可往往那都是一群人围着一个或几个人表演。
卖弄讨巧,无不挖空心思要将她们逗得开心。可那种感觉……怎么说呢,总有种你在桥上看风景,却也是窗内人眼中的风景的感觉。
完全没有现在这种不分身份贵贱,男女老幼,只要大家开心,想怎么看都行。
这种气氛,是以前在皇宫里所看过的表演远远比不上的……
“好。只是要注意安全。”东方朔宠溺地点头。在他眼里,钟灵就跟宫里的那些小公主们没有任何差别。在喜爱的东西面前,哪怕摆出再高傲的姿态,也难掩欢喜。
几人相携下楼,来到杂耍班子前,好不容易挤到最里层站定时,表演的戏码已经又换了一轮了。
这次换了个人站上陶灌,手中依旧是先前顶帕子的那几根棒子。只是棒子顶站转的不再是帕子,而是几个装菜的碟子。碟子在木棒顶端飞速旋转着。下面还不时有人往上再丢碟子,一个重一个,一个重一个……
一根棍子上顶那么多个碟子已经很困难了,而那个还在不断地摇晃着手中的棍子,好让顶端所有的盘子都旋转起来,还不会掉落……
温凉与钟灵看得目不转精,两人不停地拍着掌,看得高兴时还不忘叫好喝彩。
东方朔看着站面身旁的温凉,满脸柔情似水,瞬间竟失了神。自与温凉相识以来,他便从未见过温凉脸上出现这样的笑容。
是那种不设防,由心发出的笑,满满的笑意自唇畔跃上脸颊,盛满眼眸。向来清亮的水眸此时像是散着层精光,深深浅浅的可以把他的心都给罩进去……
东方朔看着浑身都透出快乐欢喜意味的温良,胸口竟满满的溢出酸涩,有种忍不住想要将她揽进怀里狠狠拥住的冲动。
而就在他失神的片刻,突然温凉“呀”了声,被人向前撞了下。
眼看她整个人眼看便要往前跌去,东方朔神速出手,堪堪将要摔倒的她截住揽进怀里。
“小心……”东方朔的心咚咚乱跳着,直直后怕,如若他刚才没有抓住她……
他不敢想象温凉,被人推倒,踩踏的后果……抱着温凉的手,不自觉得收紧,生怕一个放松,她便消失不见了……
“谢谢。”温凉回头,柔柔地道谢。微仰着脸,便陷进了东方朔那溢满柔情的眸光中,无可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