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到了镶宝城之后,雨下的更大了,到处都是淅淅沥沥的,马车都没有办法前进了,于是我们只能下来,一个个打着油伞,湿了鞋子,一步步往前走着。
想必,这一切又是白夜干的,他总是这样子,走到哪儿,哪儿就泛滥成灾。
次此行而来,就我和师傅,还有李尚仙前来了,至于天资,就让他在城外的小苗之中等着我们,并没有前来,而之前与我们一路同行的鬼厨这回也没来,所以我们几个人行动还算是很便捷的。
如今的镶宝城与我们之前所见的样子,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之前来的时候,城里边还是一片生机勃勃,路上的姑娘们、少年们一个个都是英姿飒爽的,到处也都是一片繁华热闹,来往的人络绎不绝。
而现在,城中一片狼藉,之前小贩小商做生意的木车都倒了一地,旁边观景好的客房,如今也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个窗子在雨中摇晃。
我撑着油伞站在此处,看的不禁黯然:“才多久不见,还真成了一座荒城。”
大家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末了,我转头问了李尚仙一句:“白夜在哪儿?”
李尚仙看着这城中,也暗自伤神,她面无表情的对我道:“在我李府。”
于是我们一起前往李府,到了李府的时候,我看见李府那么大一座宅子,已经变成了空宅一座,那大门半开着,门口也没人,悬在顶上的“李府”牌匾也在摇摇欲坠,看样子是没有人了。
我缓缓地走上台阶,准备进去看看,却听见身后跟随的脚步声,我连忙转头,站在台阶上,平视着师傅道:“傅瑜琛。”
“嗯?”师傅微微一愣,双眼藏笑的看着我道:“叫我什么?”
我也微微笑着:“叫你傅瑜琛啊。”说罢,我伸手上前拥住他,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道:“让我自己进去吧,我就说上几句,就出来。”
师傅没说话,但是也没拒绝,末了,他伸手在我的背上轻轻的拍了拍,示意我进去。
于是我转头,一个人撑着油伞进去了。
推开了李府大宅的门,我看见里边已经一片狼藉,本来这正中间有一口大缸,里边种了水莲,养了几尾金鱼的,而如今,大缸被打碎了,水莲早就谢了,金鱼的半残尸骨还躺在地上。
很孤寂凄凉的一种画面。
我继续撑着油伞,姗姗往前走去,走了几步之后,便看见坐在前厅大柱子前的白夜。
我停了下来,站在雨中撑着伞看着他。此时的他穿着一身素色麻衣,半敞开着胸怀,我看见,他身上还有很多伤口,血迹斑斑的样子,已经完全没有形象了。
而他身上,最明显的那个伤口,就是腹部的那个伤口,是我那次在墓中,被刺中的伤口,如今,都已经转嫁到他的身上来了。
如今的他,消瘦了很多,以前健硕的身子,还带有肌肉的身子,也渐渐萎缩了,露出了消瘦脆弱的锁骨,让人不由得心中一紧,很是惋惜和悲痛的感觉。
他也变白皙了很多,估计是因为没有了双眼,身上又伤痕累累的,他不敢一个人再去荒野之中流浪了,只能够狼狈的躲藏,最终躲在了镶宝城之中,为了能够更好的保护自己,他又将这镶宝城给毁了,让自己藏在了这个镶宝城之中。
我见他一直坐在地上,似乎很疲惫的样子,一直都没动弹,又好像是受伤了似的,但是,他的耳朵还是很灵敏的。
我撑着油伞站在此处,有雨滴淅淅沥沥的落在我的油伞上,而他一下就听见了,沙哑着声音疲惫的问我:“是谁来了,站在那儿不出声?”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越看着他,我的手就越握紧了伞柄,仿佛要活生生的地将这把伞给拧断似的。也不知道,我是暗自为了自己在惋惜,还是为了如今的白夜在不忍。
而此时,他还在问,似乎声音更加严厉了一些:“是谁?怎么不说话。”似乎,他很有警惕性,很害怕无声的伤害突如袭来。
我定了定情绪,轻声的应和道:“是我。”
闻之白夜一顿,似乎一下就听出了我的声音,但是他迟迟没有喊我,似乎有点犹豫似的,而我趁机而上,直接对白夜道:“是我来了,是那个戏子来了。”
说罢,白夜轻轻地蹙了一下眉头,刚刚还紧绷的身体,顿时一下消散不见,然后我看见他像是释然一般,倚靠在那大柱子上,末了,他苦笑了一下,坐在地上轻声地对我道:“最终……你还是来了,还是想起了一切。”
我冷笑着:“不想起来的话,我怎么会知道那个时候的你是什么样子,那个时候的我又是什么样子。”
白夜疲惫不已,显然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了,更多的,他还是想要维护我,于是,他直截了当对我道:“杀了我吧,杀了我之后,一切就都结束了。当初,是我杀了你,如今,都该我还你了。”
听到这里,我摇摇头说出了实话:“那个时候,想杀我的并不是你,是我,是我自己,想要杀了自己。”
“你自己?”白夜显然不敢相信,随后我跟他解释了一番,终于将这个事实说了出来,而这个事实,竟然是时隔了这么多年,死后的我亲口说出来的。
还真是有点荒唐。
之后又更白夜聊了聊,我心中的怨恨也其实早就不在了,尤其是白夜,他从未想要杀害我,即使是伤害我,也只是因为心中情感泛滥,他以为,与我结合,与我有肌肤之亲,便能够白首共度。
但是他错了。
这并不能够白首共度,只能够徒增悲伤,而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过得还好,完全不知,都是师傅将我护着,他用他隐忍的爱,将我护着,并没有夺去我任何,也没有想着占有我任何。
这么多年,他的心中所忍,他的所作所为,教会了我爱。
随之我笑了笑,摆摆手对白夜道:“这双眼,我还你,你走吧,我们就不要再见了,若是再见,也没什么,该发生的就发生,该承担的就承担,我们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