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冠和老道士都没有做声，一人握住小阿哥的手腕，另一人将血液滴入器皿之中封存。
浓黑色的血液顺着手腕往下流淌，在炼尸符的作用下，伤口周围的皮肤在毒血释放出之后映出怪异的蓝紫色。
此刻屋子里充斥令人作呕的气味，相比之前小阿哥身上发出的腐臭气息，黑血散发出臭味更像是毒气弹一般。
李易阳咽了咽口水，他尽量让自己屏息凝视观察着师傅和老道士的每一个动作。
“道长，他年纪还小，流这么多血身体受得了吗？”李易阳瞥着器皿中逐渐升高的血液，心里不禁暗自担忧。
然而他刚开口问完，突然感到胃部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
“别担心，我和你师傅会把握好的，多放一些血才能看出他是否有机会救回来。”道长不紧不慢的回答，同时将手指摸向小阿哥的脉搏。
这时沈一冠将其中一根银针调动位置，随后为了防止小阿哥的伤口凝血，直接将他的手臂垂到床沿下。
道长摸过他的脉搏之后，平静的面色渐渐沉了下来，眉宇间满是忧虑的说：“我觉得情况不秒，这炼尸符好像没起作用，他的脉搏依旧微弱无力。”
沈一冠听了也感到疑惑，端详着小阿哥的身体说：“对啊，按说使用炼尸符之后，他的脉象应该处于亢奋状态，我记得有本书里也是这样写的。”
说到这里两人对视一眼，随后各自若有所思的继续为小阿哥放学。
这时站在一边旁观的李易阳喉咙里突然发出怪异的咕噜声，随后他捂着嘴巴神色痛苦的说：“师傅，我先出去一下，您有什么事情叫我。”
沈一冠看得出自己的徒弟是受不了屋子里难以忍受的臭味，于是面不改色的点点头。
“你去吧，给小阿哥放血之后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借着这个空当去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好，多谢师傅关心，徒儿……”李易阳没说完捂着嘴巴就冲出了屋子。
来到院子里，虽然空气顿时变得清新起来，但李易阳还是忍不住弯着腰连连干呕，吐出不少酸水才觉得舒服一些。
他欲哭无泪的回忆着师傅的关怀，在这种臭气熏天的环境下竟然还让他吃东西。
李易阳觉得自己果然是年纪尚轻，根基浅薄。再看沈一冠和老道士，从头到尾连眉头也没皱过一下，始终保持着气定神闲。
在院子里休息片刻，李易阳觉得身体舒服了许多，蔓延在鼻孔周围的臭味也逐渐被青草泥土的清香所取代。
然而就在他准备为师傅和老道士准备一些餐食的时候，突然听到屋内沈一冠呼唤自己的名字。
李易阳以为发生紧急状况拔腿冲向屋子里，一推开门却看到小阿哥依旧躺在病榻上沉睡，被子也重新盖在身上。
“师傅，道长，小阿哥现在情况怎么样？”李易阳望着两人的背影，他本想上前探望，但满屋的臭气还是令他停驻在门口。
道长缓缓转过身，深深呼出一口气之后，摇着头离开屋子。
沈一冠也转身朝着门口走过来，停在李易阳面前说：“你把刀和银针都收回去吧，我们出去再谈。”
李易阳不太情愿的点点头，随后捏着鼻子把放在床边的东西放回到隔壁房间，接着朝着院子走去。
此时道长坐在一块周围长着青苔的石头上，而沈一冠则伫立在一旁两人窃窃私语。
看到李易阳走过来，沈一冠神情悲悯地开口说：“太迟了，小阿哥已经没救了，如果昨天晚上咱们就发现异常也许还有一丝挽回的机会，可现在……”
听到师傅的话，李易阳的心也顿时揪在一起，他难以接受小阿哥即将变成僵尸的事实。
李易阳依旧不甘心，他用渴求的目光望着沈一冠说：“师傅，刚才道长写下的炼尸符难道一点作用也没有吗？”
沈一冠无奈的摇摇头，随后将目光望向远处缄口不语。
坐在青石上的道长向李易阳解释：“刚才你在院子里的时候，我和你师傅正准备对小阿哥实施下一步，去不想他的血液还是凝固下来，而且炼尸符上的符文也突然消失了。”
李易阳半知半解的点头，神情莫名的问：“那道长的意思是说，小阿哥已经把炼尸符吸收了对吗？可既然这样，为什么师傅说他没救了？”
道长苦笑了一下，用长辈看待后生的眼神说：“凡事不能只看表象，炼尸符上的符文消失除了被自体吸收之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被更强大的力量所抵消，而小阿哥恰恰就是后者的情况。”
李易阳听罢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想不到小阿哥体内的尸毒会如此厉害，竟然连道长亲手炮制的炼尸符也一起吞噬掉。
“那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吗？如果把所有的法器都尝试一遍呢？至少可以死马当活马医啊。”李易阳的情绪越来越焦虑，他只想尽快令眼前的情势扭转。
道长直视着前方幽深的竹林，语气沉重的说：“如果滥用法器只会令小阿哥形神俱灭，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你，严格来说小阿哥现在已经不算是一个完整的人，他马上就会变成僵尸了。”
听到这里李易阳顿时瞠目结舌，他这才明白无论是师傅还是道长都已经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阿哥彻底沦为行尸走肉。
“师傅，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李易阳心里难受极了，他不知如何才能看到奇迹发生。
沉默许久的沈一冠终于动动唇，他音色低沉的答道：“非但没有希望，我们还需要尽快把小阿哥处理才是，否则一旦尸变后果将不堪设想。”
沈一冠说着眉宇间皱起一丝冷峻，似乎已经做好将小阿哥毁灭掉的打算。
院子里再次静了下来，沉重的话题另三个人一时间都默然无语。
片刻之后首先开口的是老道士，他抬脸望着面色暗沉的沈一冠，语重心长的说：“我觉得咱们还是不要轻易放弃，虽然小阿哥现在脉象微弱，可他毕竟还活着，只要他气息尚存我们就要尽力阻止他尸变。”
见老道士动了恻隐之心，李易阳也借此机会连忙劝阻沈一冠：“是啊师傅，小阿哥年纪还小，而且他现在看上去还只是沉睡不醒，我们还是再想想办法吧。”
但在沈一冠看来，一时的心软和不舍太过优柔寡断，而且你想啊，哥目前的情况来看，无论再做什么最终也是白费苦心。
或者说他也并非是心狠之人，只是不想面对更大的失望罢了。
一旦小阿哥尸变成为僵尸之后，不但他们要费尽周折将他制服，同时这个不幸的孩子也将沦落到魂飞魄散的境地，就连投胎的机会都很渺茫。
所以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对老道士说：“我这样做也是情非得已，只是你我都心知肚明，小阿哥随时随地都会尸变，而且这是我们无法控制的，与其为一个不可能的结果下赌注，还不如就此放弃让他得以安息。”
老道士虽然心存大善，但也知道沈一冠的每句话都自有他的道理，而且也是理智之下最好的决断，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于是只好继续保持沉默。
李易阳发觉两人各持己见，但他作为一个晚辈最终还是要听从师傅的决定，心里也更加矛盾和纠结。
想到小阿哥曾在僵尸口中逃脱险境，他们一同经历磨难和危险，就此将他处理实在是于心不忍。
“师傅……徒弟还是劝您三思，况且以您和道长二人一起联手，总不至于一点生还的希望也没有啊。”李易阳顿了顿，还是尝试着继续劝阻沈一冠。
老道士也从青石上起身，双手背在道袍后面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说：“怎么说也是一条生命，能救还是救吧，如果现在动手这和杀人并没有区别。”
沈一冠思忖一番，用不置可否的语气说：“杀人还是救人其实都在一念之间，坦白讲我并不觉得处理掉小阿哥是在杀人，相反我是让他得到解脱，如果我们失败看着他变成僵尸，最终我们还不是要把他消灭掉？”
李易阳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两人谈话，他感到既焦虑又无助，暗自责怪自己实在太没用。
然而他也理解沈一冠的难处，往往有时事情就是这样，救一个人远比杀一个人要困难许多。
沈一冠作为师傅带他斩除僵尸不在话下，可另一个即将尸变的男孩变回原本的模样却难上加难。
这并非是沈一冠和老道士道行不够，只是天地之间自有规则，谁也无法从中逾越。
“也许你说得有道理，我还是再去看看小阿哥吧，然后我们再做最后的定夺……”老道士没再说下去，迈开脚步朝着屋内走去。
尽管房子里依旧臭气熏天，但李易阳还是不假思索地跟随老道走进去。
伫立在原地的沈一冠看到两人的背影，他所坚持的观点也开始有所动摇，举棋不定之间，他也决定再去看一眼小阿哥。
走进屋子里，呛人的臭气立即溜进鼻孔，幸好李易阳进来之前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至少在一分钟内他可以憋气来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