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了一会，郑助理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她颤抖冰冷的双肩上：“在这里坐了半天了，饿了吧？先去吃点东西？”
“我不饿！”
“顾小姐，陈少若是醒来，绝不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说着，掏出一面手帕给她。
顾思意愣了一下，接过手帕，拭去脸上的泪水。
对，她不能乱了方寸，不能害怕，不能悲伤……
因为陈维凯会好起来，他一定会好起来。
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想起来医院之前，郑助理在踹门进去的时候，故意把她支开。
当时，陈维凯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郑助理在第一时间帮他止了血，待120来时，医护人员将陈维凯抬走，郑助理却拦住顾思意，不让她看一眼。
“放开我，放开我，让我见他！”
“陈少绝不希望你看到他这个样子。”郑助理当时拦着她也这样说。
顾思意推着郑助理，拼命推着他，想要看陈维凯一眼。
“陈少没事的，他只是暂时昏迷过去，他很快就会醒。”郑助理拗不过他，这样扯谎欺骗。
顾思意傻傻地信了，她以为陈维凯真的没事！
可是来到医院后，听到医生和护士的交谈——说是失血过度，很危险，要立即进行抢救。
顾思意才明白，她被骗了！
“你是——怎么知道我怀孕的？”
郑助理之所以骗她，是怕她情绪起伏过大，影响到宝宝吧。
坐在医院附近的小饭馆里，郑助理淡声道：“昨晚我和医生一起去看过你。”
顾思意一切都明白了：“谢谢你。在那种情况之下，还会想到我。”
“要谢就谢陈少吧，他跟我谈过许多你的事情。”郑助理笑笑说，“你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如果你发生了什么意外，就算救了他，也于事无补。”
顾思意抿了抿唇，听到陈维凯，心口又变得疼痛。
“为什么他这么想不开？”顾思意别开头，喃喃道，“是为了惩罚我吗？”
“顾小姐，你千万别这么想。”
“不然他是为什么？”
“是因为人生中已经失去了信念吧。”郑助理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道，“Ia想要的并不是这般的生活，可他的人生由不得他选择。陈老爷病危，即将过世，作为陈家唯一的孙子，Ia必须尽快接手陈家的产业。”
顾思意微微讶异地看着他：“陈老爷病危？”
这种事情保密严格，除了陈家族的人，外人都不得而知。
郑助理带上眼睛：“是的。Ia必须马上放弃他所爱的音乐事业，进行人生中的一个重大转折。”
“……”
“人生是什么？”郑助理慢声说，“是你所热爱的生活，拥有你所热爱的家人，拥有一份你热爱的事业。”
“可并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幸运。”
这世界上有多少人能拥有热爱的生活，热爱的家人，热爱的事业？
“如果都没有，至少要有希望，支撑着他走下去。曾经这四年，Ia是靠音乐和与你的重逢走过来的。”
顾思意用力掐紧了水杯，猛地明白了郑助理的意思。
哪怕她已经觉得跟陈维凯不可能，但陈维凯还在努力地，改变这种状况。
可是昨天，他发现她怀孕了，他不想也不愿意再去破坏她的家庭。
不能像四年前那样，因为自己的孤独，而再次夺走她的幸福……
顾思意，变成彻底的过去，虽然她活着，但在他的世界中死亡了。
曾经，她和音乐，是陈维凯在这人世中唯一可追寻的两道光亮。可是现在，这两道光都消失了，他再无什么可留恋的了。
顾思意垂下目光，凄凉地一笑：“他还是这么自私。”
四年前，他自私地用生命威胁她；四年后，他自私地结束生命抛下她……
“顾小姐，我见过很多自私的人，但Ia不是。”郑助理的声音忽然变得严肃，“就算他有私心，也从来没用到过你的身上。”
听郑助理的语气，仿佛她和陈维凯的事，他都知道？
顾思意讶异地望着他。
郑助理还是一脸严肃的神情：
“顾小姐您可能忘了我吧，四年前，我们就见过的。我在Ia身边陪伴了他8年了，他出道时，我才从他的贴身保镖转为了助理。”
郑助理又把眼镜拿下了，把散落在额前的刘海往后捋去。
顾思意这才有了一丝印象。
郑先生以前的确是陈维凯的贴身保镖之一……
当时，放学后，陈维凯不肯坐私家车，要跟顾思意一起走，这些保镖就远远地跟着；周末他们一起去游玩，不管去了什么地方，这些保镖都远远地跟着……
因为每次都有好几次保镖跟着，又隔得远，顾思意只偶然跟郑先生有过几次照面。又加上隔了几年，人都是有变化的……
眼镜果然是个很伪装的东西，任何人一戴上，都会显得斯文起来，一点也看不出他是个保镖。
“他不自私，为什么要结束生命？”顾思意苦笑说，“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的人。他死了可以解脱，那些爱他的人怎么办？”
“那些爱他的人，固然不舍得他离去。”郑助理说，“四年前，Ia在等爱他的人去阻止他。”
“……”
“顾小姐如果爱他，就会去挽留他。既然顾小姐没有，那便是不爱，何来痛苦之说？”
这么说，倒还变成了顾思意的错了？
她不是不爱，而是不能去爱。她以为他只是威胁，没想到他会真的跳下去。
顾思意冷笑：“就算是你说的这样，那这一次呢？”
“Ia累了。”郑助理仿佛能感同身受那种疲惫，“现在既然有沈先生照顾你，Ia可以卸下负担……顾小姐，我们陈少为你做的实在太多了。”
“他为我做了什么？除了不停地逼我回到他身边——”
“那是他想要给你依靠和幸福。”
“我不需要！”
“所以现在Ia离开了。”
顾思意的思绪开始变得混乱，她觉得头有点疼，单手衬着头，拼命摇头说：“他在逼我。”
“顾小姐，我不明白，你对Ia早已没了感情，他的去留谈何逼你。”
有的。只是他们都不知道。
一直都有。只是她自己不敢去面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