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低悬,白沐霓带着林浅舒去吃饭,正巧路过病人待的地方,林浅舒忽然大叫起来,扯住白沐霓的袖子,喊道:“哥哥,哥哥,煜轩哥哥在里面!”
说着她就跑进去了,里面全都是患了瘟疫的人,白沐霓很害怕她会出什么事,就跟上去想把她抱出来,但林浅舒跑得很快,根本不等白沐霓。
白沐霓叫着林浅舒的名字,林浅舒跑了一会儿,在一张木床上停下了,床上躺着一共垂死的妇人,床边有一个小男孩儿,是之前那个拿了四个馒头的小男孩儿,那就是郑煜轩,
郑煜轩看见林浅舒,眼前一亮,叫道:“舒儿,你怎么来了?”
林浅舒扑到郑煜轩怀中,郑煜轩揉了揉她的头发,抱紧她,像是在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声音颤抖地说:“我以为你不见了。”
他抱了林浅舒好久,好久。最后拿出一个包裹,小心翼翼地打开,拿出一个馒头递给林浅舒,说:“今天有人来赈灾了,这是他们发的,我拿了四个,有两个给娘亲吃了,我也吃了一个,还剩下一个,你暂且先吃,吃不饱的话,待会有人来了,我再要几个。”
林浅舒破涕为笑,擦了擦眼泪说:“我吃过了。”
郑煜轩看着她的笑靥,点了点头,喃喃道:“吃了就好,吃了就好。”
林浅舒又去看钱大娘,钱大娘摸着她的脸,每一个动作都很费劲,白沐霓知道,这个钱大娘恐是活不了多久了。
她有些担心这两个孩子的将来,但她无能为力。
林浅舒和郑煜轩忙着照顾钱大娘,白沐霓站在那看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开了。
林浅舒回头勿看她时,她正好离开,林浅舒就没有太在意,继续跟钱大娘、郑煜轩分享这几天她遇到的事。
白沐霓走出来,老兵正巧路过,看见她一脸无奈失望地出来,问道:“咋了新兵蛋子?那女娃娃哪去了?”
白沐霓抬起头,笑得灿烂,却是无意间湿润了瞳孔,“她找到她的家人了。”
老兵“嘶”了一声,便道:“那不是挺好的么?你这愁眉苦脸的是啥子意思?”
白沐霓没有说话,老兵拍了拍她的肩,与她勾肩搭背的,爽快地说道:“走!吃饭去!”
白沐霓问他,“为什么闹瘟疫要死这么多人?他们明明是无辜的。”
“唷。”老兵笑了出来,脸上的皮皱在一起,他说:“你觉得闹瘟疫残忍啊?哈哈,那你是没去过战场,那才叫残忍,明明是帝王之争却要百姓去打仗,新兵上战场,那叫一个窝囊,可是一旦习惯了,那就是铁打的心肠,钢打的身体!你这样的年轻人,叔可见多了,没关系的,等你习惯了,见惯了生死,也就没那么多愁善感了!”
白沐霓沉默,因为是已经司空见惯的事,所以也就厌恶,厌恶过后,则是无视。
老兵带着白沐霓去吃饭了,白沐霓心情好了许多,问他,“叔,我听你的言语,你定是去打过不少仗吧?家中媳妇不担心么?”
“嘿!”老兵一边夹菜一边说,“现在这天下太平了,打啥子仗唷,我婆娘担心我做啥?以前打仗的时候,她倒是担心,送了我一个平安符,现在还在呢。”
白沐霓笑了笑,听这老兵的语气定是与娘子恩爱两不疑。
吃完饭,白沐霓和老兵在檐下聊天,老兵问起白沐霓家中的情况,白沐霓胡诌一大堆,混弄过去了,老兵谈起自己有个儿子,和白沐霓一般大,已经许久没有见了。
白沐霓笑着问他,“又不用打仗,你怎么不回去看他们呢?”
老兵摇了摇头,叫苦道:“虽说是不用打仗,但是要操练啊,我家又远,约莫是二三年才回去一趟,苦了我那婆娘。”
“操练?每天都要么?那什么时候才能放假啊?”白沐霓问。
老兵轻轻叹了口气,他苦笑道:“每天都要操练,很少放假,即使放假了,我家远,也回不去,大概也就只能等老了卸甲归田时才能享受天伦之乐吧。”
白沐霓问:“您何时从军的?”
老兵抬头似是在回想,“那可远了,二十岁左右吧。”
“啧。”白沐霓答道:“那确实很久了,三十多年了吧?”
“那可不,三十多年了,老子我这身上可全都是伤,却也没有混出个名堂,现在都说‘英雄出少年’了,叔老了,不中用了。”
白沐霓正欲接着跟老兵聊天,忽然瞧见楚林往这边走来,她瞪大了眼睛,忘了今晚还要安排任务……
老兵笑了两声,站起身道:“楚大人来了,咱们快过去吧。”
“嗯……”她吞吞吐吐地应了一声,老兵很快上了上去,她却犹豫了很久,直到所有人都排好了,她才上去,站在最后一个。
楚林站在众人前面,大声说道:“大家都知道,这几十天来瘟疫横行,来势汹汹,至今没有要停的意思,吾主动请缨来此灾区,医治这些贫民百姓。我带着各位来这儿,是相信各位,各位都是真正的汉子,怎么会怕瘟疫?当然,我也希望各位能好好保护自己,毕竟家中尚有老小妻儿等着,若是医治瘟疫不成反倒自己也搭进去了,委实不值。”
“别的,我不多说了,今天大家分发食物也很累了,这样吧,士兵站一队,大夫站一队,早些布置任务,早些休息,明儿还有要事要做。”
楚林说完后,人们各自寻找队伍,只有白沐霓左右为难,她根本不知道要往哪边站。
楚林似乎注意到他了,她急忙背过身去,楚林大步走过来,冷冷问道:“你怎么不站队?”
众人焦灼的目光望过来,白沐霓看见那个老兵正在示意她过去,但是白沐霓的腿已经开始发软了,没办法迈出一步。
“转过来。”楚林喝道。
白沐霓身体颤颤的,没有挪动。
楚林又重复了一声,“我让你转过来。”她依旧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