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宁宫内,江郑璇上身着金色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领口缀着红宝、那纤细的腰用一条大红色的织锦束了起来、织锦上用金丝线绣着祥云图案、下身着缕金挑线纱裙、裙裾用金丝线绣上凤凰图案、整个人十分高贵。她那一头乌黑如墨的秀发被挽成一个扇形高髻,头上戴着锏镀金凤簪、银镀金嵌宝蝴蝶簪、朝阳五凤挂珠钗 、赤金盘螭巊珞圈 ,这些无不都是用最好的材料制成的,金光闪闪,十分高贵。
桌上的山珍海味原封不动,她端坐在桌旁,神情看上去格外的平静,只是放在膝上、捏成拳的手暴露了她的情绪。
“娘娘,时辰这么晚了,您还是先吃吧,别饿坏了身子啊。”一旁的秋琴嬷嬷温声劝道。
江郑璇不言不语,只是紧紧地盯着面前的菜肴。见她这幅模样,秋琴默默也不敢多说,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后。
这时,乾宁宫的掌事太监苏公公赶紧从殿外跑了进来,“娘娘,我刚从吟秋宫回来,皇上用过膳后就回紫宸殿了,没有在襄妃娘娘那儿过夜。”
“嗯。”江郑璇面上仍是没有一点表情,但是膝上的拳头已经松开了。
听了这个话,秋琴嬷嬷也放下心来,拿出一碟江郑璇喜欢的吃食放在了她的面前。“娘娘这是御膳房新做的梅花芝麻糕,您尝尝。”
“算了,没胃口。”
“您这怎么行,多少吃点吧,”苏公公继续劝道:“没准儿皇上一会儿就来咱们乾宁宫了。”
听了苏公公的话,江郑璇冷笑一声。“皇上晚膳都没来夜里怎么还会来?真当我是沈必珠那贱婢那么好哄的吗?!”
苏公公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立马跪在地上开始掌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江郑璇深吸一口气,被苏公公的声音吵得头疼。“算了,你退下吧。”
苏公公磕了头,赶紧退了下去。
江郑璇抬头看向窗外深沉的天:这夜还长着了。
第二日,众嫔妃们都来到乾宁宫给皇后请安。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平身吧。”
“谢皇后娘娘。”
今日江郑璇穿着一身暗红的鎏金凤袍,梳着流苏髻,头上插着玉龙凤钗,发间点缀着的圆润珍珠犹如夜空中的繁星,十分的夺目。
“秋琴,赐茶。”声音不怒自威,让人住摸不透其中的情绪。
座下的一位贵人见到皇后这般,侧过头与另一位嫔妃说道:“皇后真不愧是皇后,与皇上待久了气势都和皇上一模一样。”
沈明珠听到这话不禁嗤笑一声。这贵人是前段时间刚进宫的秀女,之所以能当上贵人也不外乎是身世上得了台面,皇上一个月总共来宫中那么几次,她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几次,又怎么知道皇后的气质与皇上相似。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胡乱溜须拍马。
话虽如此,想到昨日皇上的神色,沈必珠不得不承认座上的江郑璇确实越发的冷漠和威严了。
“妹妹这是在想些什么?一下竟想痴了去。”座上的江郑璇发问了,在场所有嫔妃都齐刷刷地转过头看着自己。沈必珠知道,她是要因为昨日皇上去自己那里用膳发难了。
沈必珠走上前去面朝江郑璇跪下,就算心里再不喜江郑璇,刚做的样子还是要有的。“还请皇后娘娘恕罪,臣妾昨晚陪二皇子读书到深夜,今日觉着有些乏了。”
江郑璇也不叫沈必珠起身,就让她继续跪着。“哦?那二皇子的功课可有长进?”
沈必珠暗暗咬牙,在场位分比她低的嫔妃多了去了,这皇后却故意让她跪着给她难堪!“多谢皇后娘娘照拂,轩儿勤能补拙,功课上已大有长进。”
沈必珠话音刚落,却从一旁传来一声嗤笑,惠妃开口道:“确实算是勤能补拙,我听说二皇子昨日被《出师表》就背得吞吞吐吐,完全不像是太子那般聪明伶俐,四书五经信手拈来。”
“姐姐这话说的,太子就是太子,又有皇后娘娘教导,怎能是旁人能比的?”坐在襄妃身侧的一位昭仪说道。
沈必珠气得直抖,这惠妃向来会给她找难堪,此时更是不放过机会,含沙射影地将她和二皇子一起说了一通。奈何她因为走神仍跪在地上,不然肯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惠妃你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太子和二皇子都是皇上的子嗣,皆是天资聪颖,谁人教导又有什么区别。”
惠妃朝着江郑璇的方向微微点头,“皇后娘娘教训的是,是臣妾愚钝了。”话虽如此,面上却没有一丝悔过之意。
“襄妃你也快起来吧,你是二皇子的生母,督促他学习也是应该的,下次若是身子乏了叫王公公来知会一声,也就不用来请安了。”
话说得好听,若自己不来请安,该怎么编排自己,指不定又会有怎样的罪名落在自己头上。她皇后当他沈必珠是傻子吗?!
“皇后娘娘宅心仁厚,臣妾谢娘娘体恤。”
“对了,我听说昨日皇上来了后宫,在吟秋宫里用膳,也不知是真是假。”一位贵人问道。
“当然是真的,只不过皇上用过晚膳后就离去了。”惠妃答道,她随即将目光转向沈必珠,“姐姐真是好本事,皇上一个月就来后宫那么几次,除了皇后娘娘这儿就是你的吟秋宫了。”
这惠妃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必珠抬起眼来偷偷打量了江郑璇一眼,只见她神色阴冷,宛若雷雨将至。沈必珠不禁心头一跳,她虽然不怕江郑璇,但还是忌惮她身为皇后的权势。她知道江郑璇虽不至于剥夺她的身份,但小罚小惩她还是能轻易做到的。
“只不过看来姐姐你还是不够,没能将皇上留在自己宫中。哪像皇后娘娘那般与皇上恩爱,是真正的宠盛六宫。”
沈必珠就算再怎么不乐意,此时也只能咬牙奉承:“臣妾一介妃子哪能和皇后娘娘相比,那岂不是不自量力吗!”她话锋一转,将矛头对准了惠妃:“倒是妹妹你,皇上总共就来那么几次,你也该上点心多努力些,不然一年到头也见不了皇上了。不然在学学合熙宫那位,没准‘小汐妃’的名头能换来皇上的眷顾!”
“你?!”惠妃平生最恨的就是有人拿“小汐妃”说事,她怒不可遏,一下就抬高了声音,不小心在皇后面前失仪了。
“够了!”江郑璇一掌拍向身旁的小桌,一下震落了上面的曜变天目茶碗,茶碗摔在地上发出碎裂的清响。江郑璇当着众人很少发怒,她这一举让沈必珠、惠妃一同跪在了地上, 在场的所有嫔妃纷纷都噤了声,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受到了牵连。
“襄妃你好大的胆子,不知道关于那位的事是绝口不能提的吗!你莫不是忘了当初的堇昭仪!”
堇昭仪就是在那位死后,曾在御花园当着众宫女和太监的面出言侮辱她的人,皇上命人拔了她的舌头再赐她一死。
一提起堇昭仪,沈必珠立马察觉自己失了言,赶紧认罪。“皇后娘娘息怒,臣妾……臣妾一下失言,不是有心的!”
这么久没听人提起过那位,江郑璇也一下乱了心绪。
她叹了一口气,神色间露出一丝疲惫:“罢了,念你是初犯,又是二皇子的生母,这件事就作罢……还有你惠妃,作为皇上的妃子,岂能不注意自己的仪态,别丢了皇家的脸面!”
沈必珠和惠妃一同道:“臣妾知错了。”
“算了,本宫也乏了,你们退下吧。”
众嫔妃行过礼后,风一般地散了。生怕被皇上知晓沈必珠说起那位的事,牵连了在场的她们!
出了乾宁宫,沈必珠恨得直咬牙,若不是因为惠妃,她今日断不会这般难堪,也不会一下激动提起那位的名字。
不就是以前仗着“小汐妃”的名号得了皇上的宠爱吗,没了那位她什么也不是!她沈必珠一定要叫她好看!
唐封下旨,让嫔妃们一齐去御花园赏春。听到这个消息后宫中顿时闹翻了天,毕竟皇上一个月总共才来后宫几次,而且多数待在了皇后的乾宁宫,这嫔妃们寂寞已久,此时早已按耐不住想要借此机会博得皇上青睐。
自从上次扯痛沈必珠头发的小宫女被发配到审刑院后,这梳妆打扮的任务就落在了江馨雨身上。
她每日要伺候沈必珠更衣打扮,工作一点都不比在彩司殿轻松。毕竟彩司殿的工作十分城规,没有太多的变化,除了偶尔有了新的刺绣花样外就没别的新工作了。但是伺候沈必珠就不一样了,江馨雨要处处防范着她,说话要谨小慎微,避免惹怒了她,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今日沈必珠穿着一袭蓝衣,着了一身深兰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将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梅花白玉簪。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
“今日这梳妆还算不错。”沈必珠抚上那支白玉簪,神色有些清冷,江馨雨看不出她是喜是怒。
“娘娘喜欢便是臣妾的荣幸。”
“辛苦了这么几日,今天赏春你也跟着一起去吧。”